《醉玲珑[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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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上卷]-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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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尘侧头微笑问他:“好看吗?”
  夜天凌目光自腊梅的花间落在她清秀的脸上,停顿稍许,方淡淡道:“不错,很美。”但却伸手示意,仍旧要她下来。
  卿尘沿着梯子离开枝头,撑在他手上一跳落地,说道:“你今天来的不巧,太后午睡未醒,你若不急着走便等一等。”
  夜天凌点头,伸手帮她压下花枝,卿尘自上面挑了几朵,说道:“换一枝,这样各去几朵,一树花还是疏密有致,便不会破坏原先的美。”
  夜天凌道:“怪不得你采的这么慢。”话虽这样说,他似也不急,在旁闲淡的随手攀着花枝,令卿尘去挑。
  于是俩人便在几株树下走走停停,卿尘仰着头指点选取,夜天凌身形颀长修挺,只一伸手便能触到她手不能及之处,不多时便又采了半篮,她笑道:“你若早来,我倒不必麻烦了。”
  夜天凌神情轻松,唇角似始终噙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你要这么多腊梅做什么?”
  卿尘见花已足够,便同他一起往宫中走去:“腊梅清热解毒,顺气止咳,是很好的药材,还可以做成香料或用来浸水研墨。延熙宫中其实很多草木都很有用,你看那忍冬藤,它的花性寒、味甘,能治风除怅,消肿散热,取汁液敷面能去皱驻颜。那两株白果树,其果实敛肺气、定喘咳,促进体血循环,可以减轻手脚冰冷麻木的症状,但不能多吃,因为略有微毒。还有些花木现在被冰雪掩了看不到,但都各有用处。”
  夜天凌负手缓步,环视自幼便十分熟悉的宫苑,听她娓娓道来,竟如洞天别样,换出另一番风景。他今日似是格外空闲,待在延熙宫看卿尘摆弄采摘来的腊梅,又一直陪太后用完晚膳。
  膳后碧瑶她们呈上来几个岫玉小盏,卿尘道:“这是用前日晒好的腊梅花浸水煮的茶,太后和四爷尝尝看,略有甘味,生津止渴。”
  太后对夜天凌道:“什么花草一经她的手就多出许多妙用来,如今我这里光花茶便有十几种。”
  夜天凌道:“早知如此,孙儿当初便该陪皇祖母再多种些草木。”
  卿尘笑道:“我听太后说,这延熙宫中竟有不少植物是四爷亲手种的呢。”侍女捧上清水净手,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对夜天凌望去,见他袖袍轻微掠起,手腕上戴着一道黑色串珠,正是很久以前她曾见过的那串黑曜石。
  那串珠颗颗透着沉敛的光泽,沉稳而安静,卿尘看着夜天凌强而有力的手腕,一时间握着茶盏思绪万千。
  关于九转玲珑阵,她曾详细问过莫不平,莫不平对巫族和玲珑奇石的来历倒十分清楚,甚至告知她,在多年之前,冥衣楼本身便与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非但《冥经论》一书出自巫族药师始祖之手,碧玺灵石亦曾是号令其族的唯一信物。
  但自冥衣楼归附天朝始,巫族势力便慢慢抽身其外,如今近百年变迁,巫族一脉人际凋零,几乎已很难见到行踪。对于她关心的移魂禁术莫不平也只是听闻有其事而不知具体,并指明所谓禁术必定是有违阴阳之理,逆天而行,其门法往往或残忍或诡异,是以才遭禁锢,十有八九已然失传。
  而这九转玲珑阵更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九道玲珑水晶在战乱之中多有流失,尚存于世间的则在太祖皇帝一统天下之后被收入宫中。对于这些说法,卿尘觉得事情似有那么一点儿进展,却叫人细思之下又心灰意冷,此时突然想起来,她看着夜天凌的手腕兀自出神,冷不防听到夜天凌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惊醒抬头,太后正满含笑意的收回目光,而夜天凌眼中则带着几分探究与她对视。她没精打采的抿了下嘴角,算作抱歉一笑,低头慢慢饮茶。夜天凌心下奇怪,待要问,碍在太后前不好开口,亦不知从何问起。
  此后卿尘似乎情绪有些低落,并不像下午那样说说笑笑。夜天凌在旁看了看她,起身道:“时间不早了,皇祖母早些歇息,孙儿明日得空再过来。”
  太后点头道:“卿尘,去送送你四爷。”
  卿尘一愣,夜天凌每日来去,从未要人送过,延熙宫如同他家,又不会迷路。但太后既吩咐了,她便依言陪夜天凌出去。一路未语,她颇有些神不思属的低头走路直至宫门,见夜天凌的贴身近卫早已候在那儿,福了一福:“四爷慢走,卿尘不送了。”
  不料夜天凌却不动,她不解的抬头,见他正侧头看向自己,深深黑眸如若点漆,意味深长:“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礼数出来。”他看似随口说道。
  卿尘将心中复杂的情绪暂时丢开,说道:“禁宫之中你总是天朝凌王爷,我若没大没小,空给你我惹麻烦,四哥。”最后两字轻轻喊出,对他一笑,指着他手腕处:“对了,这个黑曜石最好戴在右手,方可驱邪避害,护佑平安。”
  夜天凌抬了抬手:“我倒不知。你方才是在看这个?”
  卿尘点头:“很罕见也……很配你。”
  夜天凌剑眉微挑:“这是父皇所赐,否则便送了你。”
  卿尘知道天帝所赐之物不可随意与人,便笑道:“那我只有惦记着了。”
  夜天凌神情带了几丝戏谑的意味:“喜欢什么可以私下告诉我,以后别在人前愣神了。”
  卿尘知道刚刚让太后看了个笑话,俏脸一红,嘟哝道:“若是能控制的了,也就不叫愣神了。”
  一丝笑意自眼底掠过,夜天凌站在阶前扭头看向灯火明暗的延熙宫,说道:“皇祖母最近精神不错,多年痼疾竟也减轻许多,说起来倒要多谢你。”
  卿尘知他对太后极其孝顺,说道:“你和太后感情很好呢,太后这么多皇孙,唯每日惦念你,也唯你每日都来延熙宫。”
  “这儿清静。”夜天凌淡淡道:“我自幼随皇祖母长大,自然和别人不同。”
  卿尘随口问道:“为何不是跟莲妃娘娘呢?”
  此言一出,顿时后悔,她看到夜天凌原本清矍柔和的脸上骤然掠过一丝阴霾,眸底星子碎寒,仿佛什么东西丝丝碎裂,不复再现。夜风带着初冬的微寒吹起衣袂,她微微打了个寒颤。整整半日里所有的轻松、闲暇忽尔如被风雪卷尽,一瞬间冬日又切实的占据了眼前。
  夜天凌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夜深天寒,回去吧。”言罢返身而去,寥落夜色中那天青长衫划出一道别样颜色,又转瞬何浓重的黑暗融为一体,消失在宫城深处。
  卿尘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有一点难过从心口生出,丝丝缕缕慢慢变成整片扩散开来。不是因为他突然冷颜相向,而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和那一瞬间眸底的冰寒,她知道其实他只是用那冷面无情去掩饰些什么,一些不能言表的疼痛无奈或是,孤独。
  一时间卿尘有种冲动,想将心中所知的那些秘密统统告诉他,如果可以解开他心底的那道结,如果可以留住他眼中那抹清淡的柔和,她愿意去尝试。然而黑暗中已看不见他的身影,卿尘转回身去面对重重宫门,夜空如幕,钟鼓迟迟,偌大的禁宫深深几许,无声的靠近过来,逐渐笼罩了一切。

  纵马击鞠奔月场

  天朝幅域辽阔,疆土广大,自立国始边境虽长有兵戎之争,但亦与四域各国往来频繁,尤其与西北吐蕃最为密切。
  圣武二十五年春,吐蕃赞普赤朗伦赞率王族子弟一行二百七十人东入天都,仁宗皇帝时下降吐蕃和亲的景盛公主于离京二十六年后由儿子陪伴回朝,天帝降旨以长公主规格接迎,仪仗隆重浩大,乃是春暖花开之季天都一大盛事。
  四月辛卯,天帝为景盛公主、吐蕃赞普设宴建章宫含光殿,往年逢春秋两季,天都皆有盛大的击鞠大赛,参赛者一般以军中将士为主,但自皇宗仕族、文武百官而至后宫妃嫔皆可上场竞技,场面壮观非常,今年更是因吐蕃王族来访格外热闹。
  当日巳时,含光殿击鞠场上早已立起两个金绘彩雕球门,其后网以细鳞韧丝笼球,其旁各如雁翅般斜插一行明黄五龙旗。浅草绿茵的球场四周皆立金边绣旗迎风招展,每隔十步有明甲羽林卫护立。主席侧后设教坊乐队,四角高台皆陈红漆金铆大鼓,其中又各有八面双鸟长鼓排列场周四方。数名紫衣鼓手手执玉槌,单双滚击,大鼓之低沉与长鼓之高实配合着教乐坊中舞娘腰间小鼓间插,击鞠场中气氛喧闹动地,华彩热烈。
  场中各队激烈竞逐,旁边数名禁中侍卫官身着红衣,手持偃月杆巡边拾球,天帝与太后、景盛公主于南面主台观战,东西两侧宴列三公九卿、妃嫔仕女及阀门宗族子弟,而吐蕃赞普赤朗伦赞却率了一支十人的击鞠队亲自下场,与各队较量。
  击鞠之技原本便相传来自西地,吐蕃游牧民族,马匹骏壮,骑术精良,击鞠之技亦十分精湛,赤朗伦赞率众奔驰场上东西突击,几场下来,天朝禁中羽林军及神策营马球队竟先后输给吐蕃。
  击鞠之戏,用兵之技,天朝自圣武朝以来兵事长盛,尤其与突厥常年交战,轻甲骑兵发展迅速,军中向以击鞠训练士兵骑术及马上砍杀技巧,三军将士多善此技,如此接连败北,莫说天帝,在场众人都十分气闷。
  场中欢呼再起,赤朗伦赞一球透门再胜神御营,卿尘随太后在天帝身旁,只见天帝眼中略有深沉,侧案处夜天漓已“哐”的将酒盏一顿,双拳紧握,几乎便要拍案而起。
  此时她忽然见夜天凌略一仰头,饮尽杯酒,随手置盏于案,似乎扭头和夜天湛对视了一眼,双双起身至天帝面前,说道:“父皇,吐蕃球队技艺精湛,赞普远道而来不能尽兴未免遗憾,儿臣们想组支球队与之切磋一下,还请父皇恩准。”
  太子在旁微微一笑,看似书卷气十足的俊面上掠过英气,说道:“四弟与七弟所言甚是,儿臣亦有此意,请父皇恩准。”
  天帝点头道:“如此甚好,你们便随太子下场击鞠。”
  太子妃闻言轻呼道:“殿下……”
  太子轻轻皱眉,回头看了她一眼,天帝眼光扫去,以目相询。
  却听夜天凌道:“殿下前日射猎不甚伤了手臂,太医嘱咐应当静养,恐怕不宜做此剧烈运动。”太子妃低声道:“还请殿下保重。”
  夜天湛笑道:“父皇,此等小事自有儿臣等替父皇和殿下分忧,何需殿下亲自下场。”
  天帝挥手令太子回座,说道:“如此你们要如何组队?”
  夜天凌邀了五弟夜天清,九弟夜天溟同十一、十二两兄弟,说道:“儿臣只需兄弟六人。”众仕女宫娥见几位皇子亲自下场对战吐蕃,纷纷招呼笑嚷,争相往前去看。卿尘与鸾飞一同坐在太后身边,见她亦面露惊喜,神采飞扬,目不转睛的看着球场。
  过不多会儿,再闻金鼓雷击缓缓作响,夜天凌率诸皇子换了骑装策马现身场中,但见夜天湛等五人皆着云白武士窄衣,银纹紧腕收袖,足蹬乌皮长靴,手持红漆偃月球杖,唯夜天凌引马当前,以金箍戴腕,手中球杖亦为金漆。
  广阔球场上,各有白驹黄骢,紫骝青骥,赤骅黑骊,卿尘凝眸遥遥看去,同是一色白衣,于他们兄弟身上却显出不同的风神。凌王之冷、清王之稳,湛王之雅,九王之魅,十一之俊,十二之狂,各具其色,与吐蕃粗犷之风迥然而异,无怪乎身后仕女们窃窃私语喜笑相争,大有眼花缭乱之势。然却不知为何,她总一眼便看到这热闹场中清冷的人,或者是因于他淡漠眉宇间的峻然自信,孤傲凌于周身,如一峰独立天心,叫人堪堪无法忽视。
  夜天凌虽率众上前,却并未立刻开赛,反对赤朗伦赞说道:“赞普与球队刚刚赛完一场,不妨休整片刻。”
  赤朗伦赞笑说:“多谢王爷美意,我等十人,王爷只率六人,方才休息已然足够,可以开始了。”
  “好。”夜天凌与他相对一笑,各尽其礼,淡淡道:“赞普请!”
  双方策马入场,依礼仍由吐蕃开球。数十面金鼓隆隆击响,声势震天,场中诸人目光炯炯,座下骏马突突打着响鼻兴奋难耐,已尽现冲锋陷阵前的激昂。
  待到赤朗伦赞驭马当先,手起挥杆,明漆七宝球在空中遥遥化作一道远弧,直击对方门前。随着众马兴奋长嘶,鼓声大作,场中呐喊声马蹄声混作一团,杂杳尘扬,拉开大战。
  赤朗伦赞击球而出即刻打马进击,数骑左右随上,正是吐蕃善用的快攻之术。
  夜天凌手中金杖轻挥,兄弟六人快驰之时分别各据一方。赤朗伦赞定睛看去,却是一、二、二、一梭形阵势,此阵攻守皆宜,行动迅捷,乃是初时交锋最佳阵形,他便知真正遇到了对手。
  果然短兵相接,吐蕃立刻有数名队员被阵中四骑截下,而他身旁黄骢一闪,清王策马紧逼,阻他攻势。
  球落之处己方接应,正有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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