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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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年-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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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承林犹疑:“仙人跳?”
  郑九钧语气激动:“是的,她告我强。奸。”
  傅承林的语气比他爷爷更老成:“烂大街的伎俩,也能诓到你。”他流露出怀疑与不可置信。郑九钧做事并不是不带脑子,那一晚之前,郑九钧才在黄总身上吃过亏。
  因为顾念义气,郑九钧被黄总骗了20万的香港银行支票。黄总打着郑九钧的名头,四处借钱,四处举债,逼得郑九钧和黄总打起了官司。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郑九钧怎么还盲目信任别人,掉进坑里了呢?
  郑九钧连忙解释:“我被人下药了。温临给我倒的酒。我一个叔叔说,那种药,净在暗地里传播,甚至能在微信和淘宝上买到,屌丝们拿它来泡妹,俗称迷。奸药。”
  傅承林只重复道:“温临。”
  郑九钧默然,又感慨:“他搞人有一套。”
  *
  郑九钧重归社交圈,大家都问他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他不撒谎,也不愿说实情,索性闭口不谈。谁问他类似的问题,他都会冷起一张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郑九钧重新回到了静北资产公司,职务不变。但他的性格变化较大,戒心严重许多,时刻留意着周围人——无论是陌生人,还是朋友。全公司上下,他只对傅承林不设防。他的心思和城府也深了,遇事先分析,后思考,最终做判断。哪怕在一场聚会上撞见温临,郑九钧也表现得很平静:“温先生,一年没见你了。”
  温临调侃道:“郑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郑九钧正要讲话,傅承林搭住了他的肩膀。
  傅承林挡在郑九钧之前,与温临正面交锋道:“今天刮东风。”他和温临握手,温临掌心微凉,傅承林多说一句:“四月开春,气温低,你注意保暖。”
  夜幕漆黑,厅堂灯光交错。温临抬眉瞧他,眼神似一匹荒原的野狼:“你女儿四个月大了?”他提步上前,嗓音低哑如耳语:“还是个脆弱的小婴儿……”他的尾音拖长,尚未结束,傅承林加大手劲,像是要捏碎他的掌骨。
  他没痛觉一般,反而笑了起来。
  傅承林暗示道:“你和陶学义关系近,我也是后来才明白。”
  温临却说:“别啊,我没做过犯法的事啊。陶教授那一篇文章写得好,你看过了没?老人家说,任何突破法律底线的行为,都是在侵害守法公民的利益。陶教授怎么突然知道了孙子的经营状况,谁在背后通风报信?”他神态诡谲,目视着傅承林,凸显冰冷的锐利:“好手段。泉安基金被你收购了。噢,我想起来了,现在泉安改名,名叫荣泰。”
  傅承林抽回手,温临已是手背泛青。
  傅承林直白地问:“给人下药算犯法吗?”
  温临道:“郑九钧没失去意识,那药只是助兴啊。药也不是我下的,是人家姑娘。”
  傅承林微微点头:“你更擅长操纵股市。”
  温临抿一口酒,才说:“我对股市一窍不通。”
  傅承林道:“我也是。”
  温临笑他:“你好的不学,学坏的。”
  傅承林一语双关:“你是个好榜样。”他放下酒杯,扯了一下桌布,将边缘弄得笔直,追忆往昔道:“我和我爸聊天,听说很多年前,有一家快倒闭的公司来银行贷款,老板姓温。我爸负责审察公司的经营状况,他发现账面一塌糊涂,上级领导却同意放贷,他听从领导意见。流程走到一半,他忽然反悔,出具调查报告,搅黄了这桩买卖。”
  温临脸色一变。
  傅承林道:“因为这事儿,你们家的人记恨我?那我真冤,跟我有什么关系。”
  温临咬定道:“那些年公司缺钱,现在不缺。”
  傅承林反问:“是么?”
  温临笑谈:“上市企业的财务状况还能有假?”
  傅承林分析道:“4473号股票公司的财务报告,被陶学义伪造了一份。你们做网络科技,去年和龙匹网签过合同,我之前没关注过,现在开始调查,来得及么?”
  温临不以为然道:“您随便查。倘若能查出什么,我给你磕头下跪。”
  郑九钧旁听他们的对话,只觉温临是真的难搞。要说温临做了天大的坏事?好像也没有。他就是讲话难听,背地里耍手段,永远在给人使绊子。他借用舆论的力量,联系媒体曝光山云酒店,又或者充当中介,将傅承林和琐事联系在一起。而他自己从不涉水,更不会湿鞋。
  但他被傅承林揭穿往事后不久,似乎恼羞成怒。他再一次鼓动几位朋友,举报了静北资产公司,引发相关部门的调查。温临的举报理由是:静北资产公司的收益率逐年攀高,为什么他们每次进入进出都恰好押中了时机?到底是采用了何种方式?有没有涉及到证券市场的内幕交易?
  傅承林接受审问,证明公司的正当交易流程。
  他没有危险,只是觉得麻烦,又很浪费时间。他每天跑好几个地方,再折返回办公室,处理公务,某日一直加班到夜里九点,食堂厨师给他新做了几道菜,他却拍下一碗剩饭,发送给姜锦年。姜锦年问他:“老公晚上只能吃这个嘛?”
  他回:“嗯。”
  傅承林也不是卖惨。姜锦年的生活被工作和孩子侵占,像是遗忘了他。
  好在,姜锦年还是很心疼地问:“你几点回来?想吃什么?”
  他说:“吃你。”
  姜锦年回答:“我在床上等你。”
  傅承林给手机锁屏,心情好了些。他吃完食堂的饭,拎着公文包离开办公大厦,绕路去停车场时,听闻背后的脚步声。他走得缓慢一点儿,那脚步声也迟钝,于是他飞速狂奔,消失在茫茫车海中。跟踪他的人没有放弃,四处乱找,忽觉脖颈衣领一紧,原来是傅承林吊住了他的脖子。
  电缆般结实的绳索绕在喉咙眼。
  傅承林控制着手劲,不出意外地喊道:“姚先生。”
  姚锐志面色发青。傅承林松开了他,随口道:“我的保安来了四个,你抬头看一眼。”姚锐志闻言,往不远处一望,果真见到了四位彪形大汉。身穿保安制服的四位猛男们,携带着粗实的棍子,那模样简直比黑帮还要黑帮。昏暗又阴冷的停车场里,气氛凝滞,不闻人声,傅承林半低着头,挑拣绳索,哪里还有一副文明人的礼貌?他像是混迹街头长大的痞子。
  可他表面上还说:“姚先生,对您女儿的遭遇,我表示同情和慰问。但你深夜跟踪我,难免让人往歪了想。”
  姚锐志张嘴要吐一口痰:“你个畜生。”
  傅承林扒起姚锐志的衣摆,往上一翻,罩住了他的脑袋。姚锐志的浓痰又咽进了嗓子,把他恶心得够呛。傅承林继续说:“您倒是讲一讲,我做错了什么?”
  姚锐志逮住机会,发泄抑郁和闷气:“我女儿能进山云酒店,你威胁韩总监,她干不成酒店经理只好去做股票推销员。她死在你们酒店里,你们丧尽天良没给赔偿……”自从女儿去世,姚锐志和妻子整日以泪洗面。除了至亲,谁都不在意他女儿的亡故。而前不久,姚锐志的妻子也因病去世。他便如同伤了元气,断了筋骨,枯败萎靡地瘫坐在地上。
  傅承林对他的指责逐一否认道:“酒店选拔员工,只录取面试和笔试的最高分。很可惜,姚小姐不是第一名。至于股票推销员,我见过佼佼者,她不适合这个岗位,应该辞职,而不是自杀。”
  无论傅承林说什么,姚锐志都像是灵魂出窍了。他仿佛丧失一切感官,残留一具行尸走肉。傅承林没再和他沟通,喊来保安,让他们把姚锐志扔出去,并且嘱咐:给他拍个照,三百六十度的照片,放进人脸识别的数据库。
  两位保安拍完照片,抬着姚锐志往外走。
  傅承林忽然停步,问了一句:“你认不认识温临,姚先生?”
  姚锐志没有任何回复。但他的眼皮子掀了一下,唇部肌肉抽动,根据这些细微表情,傅承林判断:温临和姚锐志有联系。姚锐志痛失爱女,精神状态不稳定,恐怕有人经常在他面前说一些搬弄是非的话,使他将姚芊自杀的责任,推卸给了傅承林。
  傅承林却认为,姚芊的死,主要是因为家中破产的打击太大。投资行业竞争惨烈,全球几乎每天都有人因为投资失败而自杀。姚家的灾难是自食恶果,傅承林懒得多管。他开车走了。
  回到家里,姜锦年果然在床上等他。
  她换了一条黑色睡裙。灯光照耀时,她的肌肤莹白柔润,唇边暗含浅浅的笑,目光对他若即若离,很像一只家养的狐狸精。
  但是傅承林缺乏兴致。他坐在床边,摸了她的头发,没过一会儿,他拎着文件走向书房。他着手调查起温临参与投资的基金公司——这几家公司的手脚都很干净,没有一点问题。收益率也不是很高,并不惹人注意。傅承林又翻阅秘书发来的邮件,重新审视一遍温临的交际圈。他从陶学义顺延到了罗菡,并从罗菡往外发散……他怀疑温临炒股亏损,借公账补私账。
  隔天,郑九钧对他说:“温临真没犯过事,完全查不出来。”
  傅承林反问:“他爸也是么?”
  郑九钧了然于心:“他爸养了几个情妇。我找丫头们去套话。”郑九钧办事效率很高。一周后,他向傅承林汇报:温临他爸也是个狠角色。肮脏事都料理得干干净净,毫无踪迹。不过,他们去年投资了几家创业型互联网公司,每一个都发展得很失败。今年初,他们开发了电竞游戏项目,收效甚微,无疾而终。
  傅承林道:“发给媒体。”
  郑九钧皱眉:“有用吗?”
  傅承林低头看报表:“他们隐瞒利空消息,你还帮他们瞒着?”又说:“我今年的工作任务之一,是帮助别的互联网企业……并购他们家的公司。就像微软使诈,并购了诺基亚。”
  郑九钧从小到大没吃过多少亏。他忘性很大,记恩不记仇,之前温临戏耍傅承林,攻破他的邮箱账户,郑九钧其实也没有特别愤怒。但是,这一整年的屈辱经历,使他滋生了势必要报复的决心。人们常说“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无非是自我安慰罢了。
  郑九钧找到合作过的媒体,四处公布一些被隐瞒的事实。他还听从傅承林的建议,转托几位朋友联系温容科技的经理,常给他们推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合作项目——朋友们帮了郑九钧的忙,还问他:“你怎么弄得跟股票推销员一样啊?那些项目真的好吗?推销员不就是不管股票好不好,吹得天花乱坠。”
  郑九钧糊弄地解释一番,差点连他自己都蒙过去。
  而傅承林已经在寻找有意收购温容科技的企业——收购另一家公司,本质上也是一种投资,只是付出的金额较大,回报率不能被确定。傅承林耐心地调查每一位重要董事,试图探究:温容科技是如何从一家贷款都贷不到的公司,成长为占有市场一席之地的新兴企业?
  他发现了端倪。
  温容科技成立不久,借贷无门,起初是在江浙一带集资。郑九钧查不出什么问题,是因为他只关注温临和他父亲,从而忽略了公司的大董事。某位董事还是傅承林父亲的朋友,傅承林听说过这位叔叔的传奇故事:上世纪□□十年代,沿海城市有一些年轻人,特别聪明,也特别能吃苦,他们明白光靠打工是富不起来的,一定要自创品牌,自己当老板做生意,才能成为所谓的“人上人”。但是那会儿,大家都很穷啊,启动资金从哪里来呢?部分年轻人乘船出海,在香港、澳门、台湾换购收音机等物品,走私回大陆买卖——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赚钱,被抓到的下场就是枪毙。
  游走在黑色地带里,留存下来的商人之一,正是温容科技的董事。
  傅承林联系上了这个人。
  那位老先生不愧是在商场中摸爬滚打过几十年。他行事沉稳,语声和蔼又平静,傅承林从他口中套不出什么话,索性问:“您最近有投资需要么?我可以把我们公司的盈利分析成绩表发您一份。”
  老先生说:“不投喽,人老了,赔不起。”
  傅承林并未放弃:“36%的回报率,比温容科技更划算。”讲完,他挂断了电话。
  然而,老先生没有回拨给他。
  老先生这条路走不通,郑九钧那边倒是初见成效。他的朋友们推荐给温容科技的破烂项目被接受了,温容科技在语音识别领域的人工智能研究又被曝光造假——他们雇佣一批同声传译,假装是公司的人工智能机翻。但只要接触过自然语言处理的人都知道,完美的机器翻译,离不开强大的语料库。而这正是温容科技所欠缺的。
  短时间内,温容科技股价下跌。
  傅承林联系到另一家互联网巨头,对方有意愿吞并温容科技公司。傅承林还找好了投行的朋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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