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我考- 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的脸紧紧贴着绿如玉石般光滑的脸庞,泪水顺着我的脸滴在了她的脸上,已无法再分清那是我的泪还是她的泪。    
    我们在沉默中搂抱、抚摸、亲吻,像一对圣人犯下罪过般高兴,像两个罪人得到了宽恕般高兴。


第二部分十二月(2)

    自那之后,我与绿隔一段时间会找个地方住一夜,我们瞒过了所有人,在不大不小的床上,没有做爱,只有幼童般的凝视与抚摸。绿说这是她所做过最别扭的事,绿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袋枕在她的小腹上,倾听着她体内似风笛般的鸣响,她用手抚摸我坚硬的发梢,手指在脑壳上不停划圈,力量轻柔,像是在寻找什么。    
    更多的夜晚,我们拉起窗帘,不去理会外面凛冽的寒风、黑暗的夜晚、只是贪婪地掠夺着对方身体的温暖,那温暖是柔软的。我看着绿,绿看着我,在漫长的对视中绿沉沉睡去,她在我的怀中轻声哭泣,泪水滚烫。绿的哭声便是音乐,它抚摸我,安慰我,引领着我一夜又一夜地逃出荒原,在我的失眠中,在绿熟睡后的哭泣里,我们等待着第二天早上太阳的出现。    
    我不再恐惧,不再手脚冰凉,不再痛苦,当我连我的病症都忘却时我甚至感到了幸福,那是毫无畏惧、为所欲为的感觉,那是在命运中顺其自然后的平静。    
    绿在众人眼中还是ET的情人,她会去看他、摸他的脸、询问他的伤势、忍受他母亲的冷眼与责骂,逗他笑、为他哭,那是我与绿之间的约定,我们之间的事情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我凭什么要让每个人知道我所干的一切?    
    我笑了,绿对这个世界怀有一种我无法言说的敌意,而我渴望和她一样。    
    小土,人不能自己把自己当成烂货,人要自己爱自己,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留在这儿补习的。绿对我说,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善良而又纯洁,像白云山上供奉的菩萨。    
    妈妈,如果佛经中真有一个把自己叫做“婊子”、叫做“烂货”的菩萨,如果她的职责是以毁灭自我、毁灭爱人来救赎自我、救赎爱人,如果她常在睡梦中痛哭,她会是绿吗?她会是那个黑裙红发的绿吗?    
    在那个世界中,我仍然身处炼狱般的复习生涯里,我背诵、我朗读、我解题、我默写、我在恶心的小酒馆里醉酒,之后我告别各怀心事的人群,躲在一个没有人发现我的墙角哭泣,我在寒风中呕吐,我在虚空里失眠,我在最冰冷的时候画画,在那个世界中,绿不是我的,绿属于自己,属于班里和她关系好的女生们,属于课本、属于ET、属于我不了解的过去,属于永远不由人掌控的未来,总之,她不是我的。    
    只有在某个晚上,她才会将她火焰般的身体蜷曲在我怀里,我们毫无欲望地嬉戏,我们没有痛苦的嬉戏,我们像两个天真的孩子一般嬉戏。绿那具少女丰满的肉体,与我丧失了男性功能的病态交织在一起,产生了犹如童年欢乐般的救赎力量。    
    我抚摸着绿的乳房,它柔软、时刻闪烁着白皙的光泽,乳头像两滴粉红色的血,我说,绿跟ET分手吧!我们在一起,今世不分离。    
    绿说好的,语气干脆,她翻身搂住了我,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傻孩子,可怜的孩子,我答应你,只有咱们俩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到了次日凌晨,从睡梦中醒来的绿会将昨夜的事情全部忘记,她赤裸着她那骄傲的身体冲进了卫生间,用冷水先清自己的满脸泪痕,勿勿忙忙的穿好衣服,拍拍我的头或者亲亲我的脸,然后趁着清晨残留的夜色偷偷回到复读村她自己的小屋中,等待着太阳君临大地俯视苍生,等待着复旦敲她的房门,叫她去上学。    
    我们会在教室中相遇,我们擦肩而过但目不斜视,有时我会想起她最初与ET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也是形如路人,想将自己与恋人羞涩地藏起来。时间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是前进,它只是一次循环无数次的重复。    
    不在夜晚,不在床上的时间中,绿对我的微笑是那么浅。我在她的眼神中什么都找不到,它冰冷、平静,和这尘世之中任何一个陌路人一样。    
    我不解其意,我渴望绿像我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般风骚,我渴望她对我露出一个情人对情人的微笑,和她曾经给ET的笑一样,我渴望绿的美,绿的笑。    
    但在白天、在床上以外的任何地方,在那个正常世界,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我痴狂地等待。


第二部分十二月(3)

    我已无法再讲下去了。我满脸糊满了自己的眼泪与鼻涕,在癫痫般的颤抖中无法控制对绿的思念。妈妈,我只有在描述绿时才会变成这样,让我说说其它的事,好吗?像电视里的赵本山一样,我要用东北话说,换下一话题。    
    眼镜问我,小土,你最近怎么总是魂不舍?    
    我不知道。    
    我听你妈妈说,你每天晚上睡不着觉?    
    没有吧?我晚上一直睡得挺好的。    
    眼镜叹了一口气说,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你们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补习也特别难,我能帮你就帮你。    
    我不会相信他,自从他不管在警察局里的石头,不管躺在医院的ET后我就再也不相信他了。    
    没有!我斩钉截铁的说。    
    我与眼镜谈话的地点是他的办公室。那里阴森森的,从我第一次去那里就阴森森的,但是很热,总是很热,我甚至认为把一颗生鸡蛋放在地上的话,地面的温度一定会把它烤熟,或者会孵出一只小鸡来?    
    眼镜给我看我们班十一月份的月考成绩,大家的成绩好像又滑坡了,如果我记得没错,我是退步最严重的。我还看到了石头的,麻雀的与复旦的,他们也没有考好,噢!不对,复旦的成绩提了起来,眼镜让我向复旦学习,他说复旦的求知欲特别强,凡是有什么不懂的就会来找老师问,一直到弄懂为止,他还说我可以去找麻雀问问题,他可是一笔宝藏。    
    我想说麻雀是个小气的家伙,他肯定不理我。这是复旦告诉绿的,绿又告诉了我。可我还是不敢说,眼镜很严肃。    
    眼镜很严肃的原因是最近我根本无心上学,时常迟到,脾气变得很暴躁,刚才我跟数学老师吵架了,他问我为什么不拿数学书,我说我是考艺术的,他说考艺术的就能上课随便说话了吗?考艺术的就能不学数学了吗?我说考艺术的就是不用考数学,数学老师叹了口气,他说那你走吧!我看你是不想上了,以后不要来了。    
    我站起来走了,我走过绿身边时她把头歪向另一边,像是要躲避我似的。    
    我在操场上转了两圈,决定去找眼镜,求他去跟数学老师说说情,我不是不想补习,我只是想让绿看我几眼,我想上学。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眼镜问我。    
    我有许多麻烦,我有许多委屈,我和绿之间有个秘密,可我不能说出来。心地善良的人可能同情你,安慰你,但更多的人会在虚情假意之后看你的笑话,一个人假设告诉了别人他的痛苦,那么唯一的结局便是他成为一个笑话,是不是这样?绿是这样说的,她说人只能自己救自己,还说,我需要一张文凭,你能给我吗?妈妈,绿的话让我难堪,可我能告诉眼镜吗?他帮不了我和绿,除非他能去教育部找教育部长,告诉他,这两个年青人很可怜,命令他,把他俩特招进大学,或者,把明年六月份的高考答案给我们。    
    眼镜叹了口气,为什么人们总爱叹气?他说,你回去上课吧!我去找数学老师,下次注意了。    
    我谢谢他,他冲我摆了摆手。    
    关门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眼镜一下,他陷在自己的椅子里,深秋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使他变成了个圣人。他手忙脚乱的收拾桌上的书本时漫不经心的看了我一眼,眼神显得很忧伤。    
    绿传过来张纸条,老东西,你没事吧?    
    我没事,眼镜会帮我摆平的,在最后我的肉麻的加了一句,“亲亲你”。    
    我将纸条给同桌麻雀,希望他传给绿,他小声说:“烦不烦啊!”    
    麻雀最近很烦,我不理他,妈妈,我从来不招惹比我更烦躁的人。


第二部分十二月(4)

    凉凉又来信了,他说我的画很好,他和女朋友特别喜欢。他替她谢谢我,他现在学习很紧张,每天都在背英语单词,因为学习好的话就能够专升本了,别看是成人大学的专升本,但若真升了本科,便能考研究生了,如果考上了研究生,他就在国家计划内了,可以拿国家给大学生的补贴,没有人再会关心他以前上的是哪所大学,操他妈!凉凉在信中狠狠骂道,我们连半价火车票都不能买,我一定要考上研究生,他的信里有好多好多英文单词,弄得我读起来很是费了一阵功夫。凉凉说他的学校时不时会有人打架,前两天在通往学校食堂的路上有个人被捅死了,他路过时那个人还没有死透,“脚一弹一弹的,跟初中时用来做实验的青蛙的骚爬反应似的!”凉凉的女朋友是河南南阳人,你知道南阳吗?那里大吗?凉凉问我,她说南阳是诸葛亮的故乡,那里天黑的很快,亮得也很快,是个黑白分明的地方,只是人们走路很慢,像牛一样,南阳有很好喝的牛肉汤,很便宜,两块钱一碗。到了冬天,那里的孩子都喝牛肉汤,他说他女朋友的奶很mian,妈妈,“mian”在我们的方言里是很柔软的意思吧?究竟应该是哪个字,是“绵”吗?凉凉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只有好喝的牛肉汤才能培养出那对中英文都无法找出准确词语形容的乳房吧?凉凉说他这段时间怕是没空给我写信了,他想进学生会,再见!凉凉向我道别。    
    “你觉得我的胸绵吗?”我念完凉凉的信后,绿问我。    
    我摸了摸,说还行,但还得继续努力。    
    “滚!臭画画的!”绿踹掉了被子,双脚朝着空中踢去。她的腿很好看,修长,结实,立在灯光中像两根晶莹剔透的水柱。    
    绿问我,小土,你能考上大学吗?    
    我不知道。    
    小土,你说我能考上大学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绿,你考上大学会离开我吗?    
    你会忘记我吗?    
    我希望忘掉今年,忘掉这里的一切,永远不再想起。    
    为什么?    
    我需要的不是你,不是爱情,我需要的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一直不明白,绿为什么不能撒谎,说“不可能”或者“一步一步看”之类的话,绿似乎从来都不曾惧怕这伤害我。    
    那你不应该在我这儿,你应该拿本书学习。    
    可我害怕,我就想有个人抱住我,我才好受些。    
    好的,绿,我抱着你,像你儿时的父亲一般听你哭泣,像一条狗似的依偎在你怀中,过了今夜,我们的恐惧便又少了一夜。    
    今年最大的一场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开始还只是点点滴滴落,下些像沙子般干瘪细小的雪花,当我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外面变成了阴郁的银白色,树枝、屋顶、街道、小鸟的身体、人的睫毛,到外都沾染着银白色,放眼望去,枯躁得让人想死。绿躲到我身后,猛地把一个大大的雪球顺着我的脖颈塞了进去。我能感到钻心的冷被我的身体化成水珠,沾湿我的衣服,沿着我的背脊流下去,我冻得蹦蹦跳跳,绿发觉我生气了,帮我把那个湿碌碌的雪球弄了出来,绿问我,生气啦?我阴着脸摇了摇头,绿高兴地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张,光从里面迸射在我脸上,那让我迷恋的光,灿烂得仿佛几百万平方公里的桃花园。    
    石头找我打雪仗,说理科班的男生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我说我不去,我还有两张文综卷要做,石头问我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对他说了实话,我说我不是。    
    隔着窗户我看到绿被两个男孩摁倒在地,不断把雪塞进她的脖领里,和她刚才对我所做的相同。倒在地上的绿挣扎着,尖叫着,欢笑着。    
    我屋里的火炉仿佛也被这场雪折腾烂了,点不着火,但烟却是似乎永远也流不完般的汹涌而出。我不会修理,只好找来了房东警察叔叔,“妈的,它怎么就流烟呢?”房东警察叔叔撅着屁股跪在炉子面前不断的说:“妈的,它怎么就流烟了呢!”妈的,我怎么知道它怎么就流烟了呢?房东警察叔叔弄了一整夜都没有结果,第二天下午放学后他索性将我的炉子拆了,扔在地上很是一阵敲打,直到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