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一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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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一月(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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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没有回答,他只看见那颗乱蓬蓬的头摇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他以前,不是这么沉默的……他只好尽量把声音放得再低,一字一句的重复着之前的问题,哄着他开口。 

他在心里苦笑,他不是一直以冷酷出名的吗?他不是一直不屑对任何人低头的吗……他的脾气呢?他自以为是的高傲呢!?全在他的面前消失殆尽! 

在他怀里的,脆弱得一碰就碎的小乞丐,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贝。他对他,再也狠不下心,下不了手做出伤害他的事情。他不敢想像再过一年,或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他的日子……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这一年里行尸走肉的生活他过够了,再也不想体会失去他的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便会逼他到这个地步,他想要补偿他,想要对他好,却不知道怎样做才可以治愈他之前造成的伤害。只有小心翼翼的捧着他,顺着他,唯恐再犯下自己也不能容忍的错误。 

他的抚弄惹来怀里人儿的颤抖,让他赶紧放轻的力道。 

'疼?' 

'……' 

'是不是刚刚踢到这儿了?' 

'羽甄?……'得不到回答他便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骚扰他,不停的轻轻晃动着他,让他无法闭起眼忽略他,直到他终于禁不住的摇头。 

他知道他只是在应付他。他将手移到了他没伤着的腰部,搂紧了这具瘦小的身子。 

'羽甄,对不起……'他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嗫嚅着,'对不起……' 

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过这三个字,也不想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听到,他张靖辰有生以来的,头一次道歉-- 

他的宝贝仍然一声不吭,但是他却知道他哭了。那单薄的肩膀止不住的抖动。他用外套裹紧了他,让他重窝进他的怀里以防车子的颠簸影响到他休息。 

'别哭了。' 

'羽甄……' 

'……' 

不管他说什么,那个人儿只有一个摇头的动作。一直耐着性子的他,也难免变得不耐烦起来。他放弃的抬起头,将注意力放回到崔嘉贺身上,他正低着头审查今天没有派到用场的档。 

'嘉贺,通知禁,让她过来。' 

'过来?' 

'城北洞。' 

第十八章 

张靖辰没有回白屋,而是直接叫人把车开到了城北洞的私人别墅。 

这里离市区很远,他虽然不常来,但是却让人每天都过来打扫,保持着随时都有人能住进来的状态。 

此时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阴沉着脸抽烟。 

医生刚刚才走,他脑子里现在还满是他临走前的嘱咐--不要立刻就进去,给他一个适应的过程。 

他怕他吓到他!什么屁话!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而医师竟禁止他进去看他,理由就是怕他的病人受到惊吓!真是混帐! 

他直直的发了一会呆,终于下了决定的探过身,将手中的烟头燃熄在烟灰缸里,起身向主卧室走。 

'少爷,医师刚才说不让--' 

'砰!'关门的声音。 

禁撇了撇嘴,若无其事的继续玩弄着手里的匕首。很显然医师说的那些话,一句也没能进张靖辰的脑子。她等着看他一会儿怎样出来。 

屋里静悄悄的,中间的大床上蜷缩着小小的身形,几乎全隐在雪白的棉被下,他只看见露出被子的脑袋。那头脏兮兮的长发被临时的剪短了,剪得很短,像刚出生的小动物般刺儿刺儿的小短毛,乱蓬蓬的堆在头上。 

'羽甄……'张靖辰轻轻叫出一声,看见那个团起来的身躯轻微的哆嗦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往被子里移动。 

'羽甄。'他跨上一步压住了棉被,让他无法钻进去逃避。他伸手去抬他的脸,却被他偏过头躲开了。 

他的好脾气已经快被他磨光了。这次他压低了身子,硬是连哄带强迫的将他的脸蛋扳了过来。 

一瞬间,一股热气冲上了胸口,让他的眼眶竟都有些发湿。那是他曾经抚摸亲吻过不知多少次的脸蛋,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记得。只是,他最喜欢的圆嘟嘟的腮已经没有了,那双可爱的倔强的眼也深深的陷进了眼眶里,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小了……面黄肌瘦的小东西,憔悴疲惫得几乎看不出人形…… 

'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头顶上的小绒毛。 

'……' 

预料之中的沉默--还没打算原谅他…… 

这是当然的……他曾经那样的对他,怎么还敢奢望他能在再见到他之后立刻就忘记了受到的伤害……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床头的柜子上,顺手拿起了一个馒头。 

他本来想叫人准备好丰富的食物,好好的喂喂他--这是他如今能想到的,唯一补偿他的方法。但是医师说他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再加上几天没有道食,身体已经太过虚弱,不适宜过度营养的东西,馒头和稀饭就够了。 

他还真是听话,医师说了什么,他立刻就照办了…… 

张靖辰暗暗无奈的拿着雪白的馒头,耐着心思剥了皮,想掰里面柔软的部分喂他,没想到安羽甄见到了食物之后,立刻像失了理智的小兽一般扑了上来,他吃了一惊,馒头在争夺间落到了地上。 

他呆愣着看见床上的人爬到了床边,挣扎着翻滚到地面,不顾一切的抓起了馒头,顾不上上面沾的尘土,狼吞虎咽的就往嘴里塞。 

他觉得胸口被大石压住了,喘不过气来,憋得眼眶发热。 

'唔……呜--' 

突然传出的痛苦呻吟将他从失控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太猛的进食让安羽甄噎到了! 

'羽甄!'他赶紧弯下身,把地上蜷缩着痉挛的人抱回床上。 

'吐出来!'他拍着他的背,一只手强迫他仰起头,将指伸进他口中。 

'吐出来,羽甄。'他哽着声音挖出了他口中还来不及咽下去的馒头。 

'……' 

'别吃了,脏……羽甄!'手里挣扎着想继续吞食的人儿终于令张靖辰忍无可忍的吼了出来。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心痛得几乎再也撑不下去。他到底……把他逼到了什么地步啊! 

'吐出来……这里还有干净的。' 

但是安羽甄因为刚刚的吼声吓到了,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逼得张靖辰只好放柔了声音,收敛起外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变得平和一些。 

他其实想告诉他,他并不是在生他的气,他是在气自己,让他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他其实想用甚至肯求的语气告诉他,不要怕他,他再也不会像那样对他。 

可是,一切已经太晚了吗……他现在,还听得进去他的言语吗…… 

张靖辰抿了抿发涩的唇,沉默的低下头,确定安羽甄已经将嘴里卡的脏馒头全都吐了出来,这才放心的抽出纸巾来擦手,顺便将手中的碎屑扔到远远的垃圾筒里。 

'唔……'怀里的人儿发出绝望的呜咽声,眼巴巴的看着许久不见的珍贵食物消失在漆黑的圆筒中,不死心的微弱挣扎着。 

被扔进了垃圾筒……不要紧的,他剥开外面那一层里面仍然是可以吃的! 

'别动……'仅管咬紧了牙,张靖辰的眼眶还是湿了,忍着心酸用力将那小小的身体禁锢在怀里,用一旁散落的棉被紧紧的围裹住。 

'这里还有,羽甄,别闹。' 

他头一次觉得如此手忙脚乱,束手无策起来。他听不进他任何的话语,他刻意耐下性子放低声调的语气安抚不了他……本就脾气不好的他急得想发怒,却又怕自己粗暴的口气吓到他。 

他的宝贝已经脆弱得禁不起一丁点的刺激,而他,早已在街头又见到他的一面起,就决定再也不要伤害他。他不敢想像,如果,当时不是因为碰巧让小偷盯上的话,他是不是还要再等一个一年,甚至……永远的等下去,而不知道,他其实就在汉城,就在他的身边。 

'别闹,乖……'他慌乱的抓了一个馒头来,以证明自己说话的可靠性。果然这小东西看到食物之后就安静了下来。 

'啊……啊……' 

'别急!甄……羽甄!'他将那双骨瘦如柴布满伤痕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里,把安羽甄整个人锁在自己的怀里,他怕他在激动中伤了自己,只有亲自来喂他才会觉得放心。 

张靖辰把馒头掰成了小块,送到安羽甄的唇边,看见馒头被他饥不择食的吞入口中,狼狈不堪的难看模样竟让他心底少得可怜的怜惜之情,更加的蔓延开来。 

他忍不住松开了那只禁锢他的手,转而抚向他的背,轻轻的顺着。 

'慢点吃……'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像幼稚园的阿姨一样,全无形象的守在某个人身边,还低声下气的亲自哄着喂他吃饭! 

那是他想了好久才不得不无奈得出的结论--这个他曾经只是想和他睡过几次,曾经只是想做几个月床伴的人,已经在他心里,不知不觉占了太多的空间……他不能再失去他,就算他已经结了婚,就算他之后会有孩子,就算六大家族里所有的老家伙都反对,他也非把他留在身边不可。 

除了白屋,他从末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一定要得到手的决心。然而就算是白屋,此刻,也不能真的算是他的,虽然他只差一步就能实现多年的梦想。现在,只有他是他的!是完完全全属于他张靖辰的。 

像六大家族互相牵制,白屋的任何决策也同样受制于其他五大家族。做为韩国万人羡慕的'张氏'少东,他所拥有的全部的财产,其实就只是这么个小小的人儿而已…… 

至于他的妻子,以及他之后可能会有的血脉……他不稀罕! 

谁也别想夺走他!他是他生命中唯一最宝贵的。 

像是肯定了什么,他这么多年一直漂漂浮浮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是的,他再也不会放他走。不管他们有过怎样不堪的过往,不管他曾经做过怎样伤害他的蠢事,不管--将来他们再有如何激烈的争吵或是误会,他唯一肯定的,是他再也不会放他走,再也不会将他赶出他的生命。 

'喝粥。'一个馒头转眼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张靖辰伸长手臂勾到小桌上的粥碗,端到身前。 

'慢点喝……'环在怀里的小身子软棉棉的靠在他的胸前,似乎随时都会闭上眼睛。恐惧的感觉骤然抓紧了他,因为失去过他,就更无法忍受再失去他的可能。 

张靖辰舀起一勺粥就往安羽甄口中塞去。 

多吃一点,快点好起来!他见不得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仿佛只有他的脸色红润起来,头发恢复了曾经的灿烂和光滑,腮上鼓鼓的堆起了肉,身子也胖得他抱不动,他的负罪感才会减轻,否则他将永远得不到解脱。 

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下午还有多少重要的生意要谈,忘了跟什么人有过什么过节,怎样的纠缠不清,此刻他一心一意的只想让怀里这个脏兮兮的小东西好起来。别的,他什么也不在意。 

韩石满曾经花费数年教导过的:如果你发现你重视的东西那么就毁了它以防后患,也早被他抛至脑后--这个自从他决定不杀他,就早已被他忽略的概念。 

他换了个姿势,将重心移到另一只腿上,再想喂一口却被安羽甄摇着头拒绝了。 

'不喝了?饱了?' 

'……' 

'再喝一口。'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哄着他。 

'羽甄……'他用勺子碰着他的唇,被他偏头躲了开,'最后一口,乖……' 

他本来就不好的耐性快被磨光了。他干嘛这么低声下气的屈就他!? 

'羽甄,听话!'他已经到极限了!张靖辰觉得太阳穴处的青筋都暴起来,突突的跳着头痛。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哄过什么人!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声调,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恶心! 

可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更甚--对他好他竟然就得寸进尺了!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而这他一向都知道的!惹急了他的后果是什么! 

可是他现在……哄他他又不给他面子,想吼又怕吓着他,打他让他如何下得了手!他觉得无计可施,恼羞成怒起来。 

他终于爆发了,咬着牙闭了闭眼,将手中的勺子扔在了碗里,忍着怒气哼出一句--'不喝算了。' 

犯贱!他是吃饱了没事干才会在这儿犯贱!他张靖辰上辈子欠他安羽甄的吗!? 

他将怀里没什么分量的小身子移到枕头上,起身就往外走。他不管他了!像他这样每分钟都经手数百万生意的人,哪有什么闲功夫花在他身上!他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更何况--有个声音在他的心底轻轻的说-- 

或许医师说的对,让他独自安静一会儿吧!他受了这么多苦,一时半会儿可能没办法正常的面对他。给他时间,晚饭的时候他就会想见他了也说不定。 

他走到门口,要拉门,却不知为什么又转了回来。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说可做的了,而且他又知道,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得到回应。 

但是他还是折了回来,停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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