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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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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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野風過,帶起幾片樹葉子的沙沙聲,小木門應聲而開。先是一雙鞋,再是一身素衣,然後,是一張女子的臉。
多年修得的持重沉穩被狠狠動了動。他腦中恍惚了一下,面前女子窈窕的身姿。同不曉得什麽似乎后埋在記憶中的一個模糊背影兩相重合,一股難言的情緒在四肢百骸化開。那滋味像是上輩子丟了什麽枺饕恢睕'找著,歷經千萬年過後,終於叫他找著了。連宋大約會漫不經心搖扇子:“這是動情了。”佛家大約會念聲阿彌陀佛:“這是妄念。”

果必有因。他記不得的是,七萬年前墨源以元神祭枺淑姡灰粋嘶啞的聲音喚醒,那聲音無盡悲痛:“師傅,你醒一醒,你醒一醒——”一遍有一遍,在他耳邊繚繞不去,縱然喚的不是他,他卻醒了。那聲音的主人正是他眼前的這個女子。這個女子,她那時化了個男兒的模樣,她叫司音。
他盤在床榻上,像被什麽刺中一般,本是古水無波的一雙眼,漸漸掀起黑色的風浪。
那女子左右端詳了一會兒,喲了一聲,歡快道:“你醒了?”又來摸他頭上的角,摸了一會兒,滿足道:“我認識的幾條蛇洠臈l長得你這么俊的,你真是條不一般的蛇,頭上居然還長了角。你這個角摸起來滑滑溜溜的,嘿嘿,手感挺好。”
他垂了垂眼眸,只靜靜瞧著她。

縱然他其實是條威風凜凜的黑龍,但這女子孤陋寡聞,大約洠б娺^龍,只當他是條長得與眾不同的小蛇,於是,想將他馴養成一條家蛇。家蛇有許多好處,譬如,她會將他抱在懷中同他說話,她會用那雙柔柔的手捏了食材放到他嘴邊喂他,她會分給他一半的床鋪,夜里讓他躺在她身旁入睡,還給他蓋上厚厚的被子。他想,她大約從未養過蛇,不曉得蛇是不用睡在床榻上,也不用蓋被子的,當然,龍更不用。
許多夜晚,他會在她入睡後化出人形來,將她摟入懷中,在第二日她醒來之前,再變回一條小黑龍。
她不會染布,穿在身上的一概是素服,比天上那些女神仙穿的云緞彩衣樸實得不曉得差了幾重山,他卻覺得這些素衣最好看。他給她起了個名字,叫素素。素素,素素。

轉眼便是九月,四海八荒桂花余香,在裊裊桂香中,素素又撿回來一只剛失了小崽子的母老鴰,成天忙著給這老鴰找肉吃,操在他身上的心便淡了許多。他雖表現的不動聲色,卻挺有危機感地意識到,在素素眼中,他這條小蛇,怕是同那只母老鴰洠鯀^別。他覺得這么下去不妥,便尋著一天素素又帶著那老鴰出茅棚找肉去了,轉身化出人形,招來祥雲登上了九重天。
九重天上于情之一字最通透的,是他的三叔連宋。這一代的天君年輕時甚是風流,但連宋的風流卻比其老子更甚,是遠古神族中推得上號的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說:“凡界女子我洠д催^,但有句話說得好,鴇兒愛鈔姐兒愛俏。凡是妙齡的女子就洠膫不愛俏郎君的,你到她跟前一站,對她笑一個,保準她骨頭都酥了。”
他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花花公子又說:“自古美人愛英雄,要不你做個妖怪出來,放到那山上去嚇一嚇她,嚇得她魂不守舍時,你再持著青冥劍英姿颯爽沖出去將那妖怪打死,如此你便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她無以為報,自然只能以身相許。”
他將茶杯放在桌上轉了一轉,輕飄飄道:“哪日我輕閑了,幫你做個妖怪去嚇嚇成玉,嗯,一般的妖怪自然嚇不到她,須做個尤其厲害的,能打得過她的,將她打得氣息奄奄了你再去救她,她大約也會無以為報,對你以身相許。”
花花公子干笑了兩聲,搖著扇子無奈地嘆息:“美人計你瞧不上,英雄計你又心疼她,怕將她嚇著了。那不如反過來,使個苦肉計,你自己插自己兩刀,躺到她家門口,她不能見著一個大活人死在自家門口,自然要勉力將你救上一救。如此,你為了報答她,傷好後硬留下來與她為奴為仆纏著她,她能奈你何?”
茶杯擱在桌上,“嗒”的一聲,他以為此計甚好。

真用上苦肉計,也無須當真砍自己兩刀,神仙自有那障眼的法術。
他同連宋這一頓茶喝完,立時轉下雲頭。此次下界,他做了個仙障,為避天上的耳目,將俊疾山層層的罩了起來。落到素素的茅棚跟前時,他捏了個訣比照著當年飛升上仙時身上受的傷,將自己弄得渾身血淋淋的。
這個計策果然很成功,素素推開那扇搖搖欲墜的小木門,一眼見著他,十分驚恐,立時將他拖進了茅棚中。素素止血的法子十分笨拙。他躺在床榻上側身瞧著她滿頭大汗搗鼓草藥的背影,覺得有點兒滿足。但她是被驚嚇得狠了,上藥的手抖啊抖啊的,一勺藥汁大半都要灑在地上,剩下的一半有小半灑在他袍子上,剩那么幾滴,大約能有幸能晤得他的傷口。他瞧著她蒼白的側臉,微微抿起的嘴唇,良心發現,胸膛里軟了一軟,趁她轉身添草藥時,動了動指頭,令那做出來的傷口迅速自行愈合了。添完草藥的素素回頭見著他這好得飛快的一身傷口,訝得目瞪口呆。他覺得她這目瞪口呆的模樣挺可愛。
素素不大放心他,留他在茅棚里修養幾日,正中他的下懷。她不提醒他走,他便佯裝不知,傷好了也決口不提離開的事,直到第十二天的上頭。
第十二天的大早,素素端了一碗粥到他跟前,委婉表示,她一個弱伲讼说呐髦叄B個把小動物倒不成問睿B活他一個大活人著實有些困難,眼見著他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大約也是時候該離開這裡了。她一番話說得吞吞吐吐,顯然下這么一道逐客令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端起粥來喝了一口,淡淡道:“你救了我,我自然要留下來報答你的。”
她連忙敚值啦挥茫麤'答話,只不緊不慢將一碗勉強能如口的粥仔細全喝了,才瞧著眼巴巴的她淡淡一笑,道:“若不報答你,豈不是忘恩負義?不管你受還是不受,這個恩我是必須得報的。”
她臉色青了一陣白了一陣。他托著腮幫瞧著她,覺得她這個死命糾結卻又顧面子強撐著不發作的模樣實在可愛。他完全洠Я系剑酉聛硭龝f出一句比她方才那模樣還要可愛一百倍的話來。她說的是:“你若非要報恩,不如以身相許。”
他們對著枺拇鬂砂萘颂斓匕l了誓言。洞房花燭這一夜,他們纏綿後,他抱著熟睡的她,覺得很圓滿。
但命這個枺髡媸切煤堋H苏f萬般皆是命,半點兒不由人,凡人的命由神仙來定,神仙的命則由天數來定,都逃不過一個時來咿D,一個時變呷ァK巧咸爝x定的天君儲君,因他的二叔桑籍惹出的那一端禍事,天君紅口白牙許了青丘白家一個約,四海八荒都曉得他將來勢必要娶青丘的白溕舷伞K麖那坝X得人生不過爾爾,無論是娶青丘的白溸是娶白丘的青湥紱'差,不過臥榻之側多一個人安睡罷了。但如今,他有了愛著的女子,從前的一切,便須得從頭來計較。
桑籍的前車之鑒血淋淋鋪在牽頭,且他還坐了個摔也摔不掉的儲君之位,只等無萬歲一到,便要被封位太子,他同她的這莊事,便更加難辦。他周密考量了幾日,種種法子皆比對了一番,選了個最兇險的,卻也一勞永逸的。可巧南海鮫人族近日正有些不尋常的動向,也算為他徹底脫開天宮這張網釀了個機緣,但這件事他獨自來做難免令人生疑,要叫個在天君面前說得上話的人幫著遮掩遮掩。他七七八八挑揀一番,選了倒霉的連宋來當此大任。
連宋搖著扇子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一番,遺憾道:“依著這個態勢,南海那一場仗必不可免了。屆時我自然能在父君面前幫你做做證,證實你確實灰飛煙滅渣子都不剩了。不過,就為著那么一個凡人,你真要將唾手可得的天君之位棄了?嗯,他們凡界稱這個叫什麽來著?哦,不愛江山愛美人,非是明君所為。”
他只轉著茶杯似笑非笑:“我對這三千大千世界洠Пб唤z一毫眾生大愛,勉強坐上那位子也成不了什麽明君,倒不如及早將位子空出來,讓位給有德之人。桑籍當年被流放,第三年便到了我。我這一灰飛煙滅,說不定,不用三年,天君便能再尋著一個更好的繼承人。”
連宋彎起眼睛笑了笑,只道了一個字:“難。”

不久,素素便懷孕了。他雖高興得不知怎么才好,但多年修出的沉穩性格使然,瞧著比一般初為人父的要鎮定許多。懷孕後的素素在“吃”之一字上更加挑剔,那段時日,他的廚藝被磨練得大有長進。
所有的一切在按著他的計算在一步一步平穩發展。兩月後,鮫人族終於發動叛亂,連宋執著白子笑道:“按理說,鮫人族那位首領不是這么毛躁的性子,以他那周密的個性,至少還得延遲一個月,莫不是,你從中動了什麽手腳吧?”
他略掃一掃棋盤,淡淡道:“他們早一日將此事攤到明面上來,屆時天君令我下去眨_@莊事,我也多些勝算。”
連宋將白子落下,哈哈大笑:“你莫用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糊弄我,主要是你那娘子懷了身孕,你等不及了吧?”
他食指中指間携的黑子“嚓”一聲落到棋盤上,大片白子立時陷入黑子合圍之中,他抬頭輕飄飄一笑,道:“不過一箭雙雕罷了。”
天君果然下令,讓他下南海收服鮫人族,一向在天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連宋亦請戰,天君準了。他怕素素擔心,只同她道,要去很遠的地方辦件很重要的事,怕她寂寞,從袖中取了面銅鏡給她,答應她不忙時便與她說說話。
為了瞞過天君,在南海的戰場上,他生生承接住了鮫人族頭領拼盡全力砍過來的一刀,鮫人族在巫廟中供奉了千萬年的斬魄神刀從他胸膛直劃到腰腹,砍出機狹長的一道刀痕。他撞到刀口上的力度拿捏得十分到位,深溦线m,再深一分便指不定真散成飛灰了,溡环钟诛@不出傷勢的要命。
他出事後,連宋即刻接了他的位。哀兵必勝,太子這一趟被鮫人族的頭兒砍得生死未卜,令下頭的將士們異常悲憤,僅三天便將南海翻了個底朝天,鮫人一族全被誅殺。



如此,只待连宋回天宫添油加醋同天君报个丧,说他已命丧南海灰飞烟灭,这一切便功德圆满了。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素素竟闯出了他设在俊疾山上的仙障,一眼被天宫发现。他这场戏再没未予做下去,被抬着回天宫那日,久旱的南海下了第一场雨。
他活到这么大,从不晓得后悔是个什么东西。如今,他昏沉沉躺在紫誫殿的床榻之上,却十分后悔未将俊疾山的上的仙障再加得厚实些。他以为那时在南海伤得太重,连累下在俊疾山上的那道仙障缺了口,才叫素素闯了出去。他不晓得,即便将那仙障下得十道城墙厚,他那娘子依然闯得出去。
天君到洗梧宫探望于他,先问过他的伤势,顿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前几日我偶尔瞧得下界一个凡人,腹中竟有你的骨血,这是怎么回事?”
他躺在床榻上应了一声,淡淡道,:“孙儿降服赤炎金兽时,受了些小伤,蒙那凡世女子搭救,她腹中的胎儿,算是孙儿报的恩。”
天君点了点头道:“既是报恩,倒也没什么,你未来要接我的衣钵,太重情却不是个好事,你只需记着这一点点,我便也没什么好操心,她既怀了你的孩子,便将她接到天上来吧。”
他瞟了一眼床帐上盛开的的大朵芙渠,仍是淡淡地:“将一个凡人带到天上,终不成体统,她本就身在凡世,何必带到天上来费事。”
他这个神色很中天君的意,天君欣慰一笑,半晌,却还是道:“天家的孩子理当生在天上,流落到野地里便更不是个体统,你身上的伤将养得差不多了,便将她接上来吧。”
他口中的体统自然比不上天君提的这个体统。他其实晓得这与体统不体统的没甚干系,大抵是天君不信他那一番说辞。桑籍当年将少辛带回天上,若不是桑籍运气好,少辛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他最明白不过,可如今他却不能不重蹈袭桑籍的覆辙,将她带进天宫。
他那时便晓得,他与她再无可能。此后在这偌大的天宫中,他与她只能做陌路。他不能将她扯进这趟浑水,不能令她受半点儿伤害。他甚至有些庆幸,幸好她尚未爱上他,在这段情中,幸好只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能在俊疾山上得着那五月的时光,即使将来她将他忘得干干净净,他也没什么遗憾了。三年,只要能保她平安度过这三年,待她产下孩子,天君没什么理由好将她再继续留在天宫,届时,他便让她喝下幽冥司的忘川水,将她送回俊疾山。她会活得开怀逍遥,在俊疾山上自在终老,而他只要能时不时透过水镜看看她,便心满意足了。
他将素素带回天上,将她安顿在一揽芳华,着了他寝殿中刚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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