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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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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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传过身来,面向公孙梧:“阁下听见朱公子的话了吗?”
  “听见了,那是敝东对大侠的解释,却非对在下的令谕,因此在下仍然要坚持规矩。”
  预让淡然道:“预某不懂规矩。”
  “那么预大侠现在应该学一学了,敝东的宅第不比江湖,做客人的须有分寸。”
  “预某粗顽得很,一向不知道什么叫分寸,预某以为只要道理上无厥,做任何事都不会回头。我对着莫烈的遗体,答应过要把他的女儿送回。”
  公孙梧顽强地道:“我说不可以。”
  预让冷冷地道:“朱府若是换一位经营就能通融了。”
  “也许,但是在下现在却干得好好的,无意让贤。”
  预让一拍腰中的长剑道:“但我的剑却不这样说,它说公孙先生如果不肯让路,就必须让位。”
  公孙梧看也不看一眼,傲然地道:“预大侠,在下虽然默默无闻,却不会被你的名声吓倒,虽然空着一双手,也不会被你的剑吓倒,你若要带着这个侍女离开,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预让逼前一步道:“既然只有一个办法,预某也只有一试这个办法了。”
  公孙梧张开双臂,作了个拦阻的姿势,预让则手握剑柄,一步一步地逼过去,他的身上,开始也射出了浓浓的杀气,每当他心中涌起杀机的时候,这种杀气就特别的强烈,彷佛是一张拉满的弓,搭上了一支磨亮了的长箭,直接地对着他的敌人,箭虽未脱弦,但已是一种强烈的威胁。
  公孙梧的身子没有动,张开的双臂也没有改变姿势。预让走到五尺处,那是能迫近的最短距离,剑长可及。
  再进一步,战机就触发了。
  预让道:“阁下的兵刃呢?”
  公孙梧道:“不必,我是领死的,不是杀人的,预大侠的剑不必容情。”
  预让道:“好,那我就遵命了。”
  他又跨出一步,呛然轻响中,长剑离鞘,一道寒芒,指向公孙梧的前胸,公孙梧昂然不动。预让忽地剑势一变,离开了他的前胸,摔向对方的右臂。
  公孙梧这时有了动作,一面移动身驱,一面的挥动左手,长袖卷住了预让的剑刃,摔向一边,但是他仍然晚了一步,叭地一声,一条臂膀,连着宽大的衣袖掉落地面。
  公孙梧身形跳过一边,但右臂已失,断处血如泉涌。
  每个人都愕然地看着预让,似乎不相信所发生的一切,连公孙梧本人都不例外。
  只有预让从容地收剑回鞘道:“公孙先生是位很讲理的人,他已经让开路了,我们走吧!”
  莫姬的脸都吓白了,她虽是个以杀人为职业的剑客的女儿,而且也学过几天那种杀人的剑法,但似乎没经过这种血淋淋的场合,吓得直发抖,连路都走不稳了。预让只有扶住她,缓步向外行去,经过公孙梧的面前,他目中又射出了慑人的神光,这次却不同了,居然把公孙梧吓得退了几步,失血的脸色雪白。
  朱羽看他们要走远了,才大声叫道:“站住!”
  预让冷冷地站住道:“朱公子莫非又反悔了。”
  “笑话,朱某言出如山,那女子你只管带走,只是预兄必须作个交代。”
  “预某有什么好交代的?”
  “预兄乃预一代技击名家,公孙先生纵有不是,但他再赤手空拳之下,预兄怎能对他下手?”
  预让冷笑道:“朱公子,他当真是赤手空拳吗?预某虽然孤陋幂闻,但铁袖藏衣的无影剑客,还是听过的。”
  “什么?你认识无影剑客?”“不认识。这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一个人,貌不惊人,才不出众,杀人无数,从不留名,因此极少有人认识,但是谁遇上谁倒霉,他看上去赤手空拳,但是左手铁袖能卷人兵刃,右手暗藏利刃突出伤人。”
  “预兄认为公孙先生就是无影剑客?”
  “是的!所以预某先下手为强,斩落他的右臂,也幸亏我用了这一着,否则他的左手铁袖卷住了我的剑,右手藏刃突出,将是要我的命了!朱公子如果还要证据,不妨掀开地上那倏断臂的衣袖,当可发现其中藏刃。”
  朱羽轻轻一叹道:“不必了。公孙先生受兄弟借重了,兄弟自然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只是兄弟还有一点不解,据兄弟所知,预兄绝未见过他。”
  “不错,事实上见到他的人也不会认识他,知道他的人则已丧生他的无影剑下了”
  “但预兄却能早烛先机,抢先出手。”
  “预某可没有抢先出手,等他的招式发动,预某的剑才正式递出去。公孙先生想要我的命,预某只取他一臂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朱羽摇摇手道:“这些都不去谈它了,兵刃相见没有不凶的,预兄就是杀了他也没什么不对,兄弟要请教的是,预兄何以能确定他是无影剑客而突取他的右臂。”
  预让道:“这个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是他自己告诉预兄的?那不可能吧,公孙先生在杀人之后,没有留过名号,更不会事先透露身分。”
  “有些事是无须诉之言语的,公孙先生既知预某乃一武夫,仍然敢阻我去路。预某剑已出鞘,他仍然空着双手,这说明了他必有所恃,而且朱公子富甲天下,家中养士百人,断然不会聘一个凡夫来做总管,而这位公孙先生却偏偏名不见经传,貌不足惊人,算来只有一个无影剑客合乎条件,只要花点精神,一想就知道了。”
  “预兄这个推测倒是十分近情近理,只是尘世间有很多人不愿闻名而身蕴奇技者,怎见得他就是无影剑客呢?”
  预让道:“风尘成名或隐名之奇人异士,公孙先生却不是这类人,他身上杀气重重,远隔丈许,预某就感觉到了。一个满身杀气的高手,绝非高蹈的隐士,因此他必是知号而不留名的无影剑客,尤其是他一再强调自己赤手空拳,欲盖弥彰,越发令人容易认定。”
  朱羽动容道:“佩服,佩服,预兄这天下第一剑手确是名不虚传。”
  “朱公子,预某练过几天剑。勉强可以算个剑手,天下第一之誉,却愧不敢当。”
  “预兄太谦虚了,朱某不是轻易许人的,高明当前,朱某岂能失之交臂!”
  “公子,先前预某觉得你还像个英雄,可是经过公孙先生一试之后,预某很失望,实在不敢高攀。
  朱羽脸上一红道:“预兄别误会,公孙先生故意留难,仅是一试预兄的剑技而已。如若预兄连他这一关都过不了,兄弟也就没兴趣求歇了。”
  “哦!在朱公子府上做客,都要经过一试吗?”
  “是的!任何人都难免一试,不过只有像预兄这种名家高手,才由公孙先生亲试。”
  预让冷笑道:“在下就是为这件事情对朱公子不满,因为这种试法太卑鄙,设若那位被试者阅历较差,再有高明的剑技,也难以防范他的暗算。”
  朱羽脸上微红道:“公孙先生的战法或许不合常规,但绝不是暗算,他总是先向对方挑战,激起对方的斗意,兵刃出手后才贩战的,而且在下以为一位剑客,不能光靠剑技高深,必须要与经验,阅历,推理,思考,应变,判断等能力相合,才够得上被称为高手,就像预兄刚才所现,兄弟十分心折。”
  “你还是要我留下作客?”
  “固所愿也,但兄弟知道预兄对兄弟这个人已经颇多成见,这个可能已经很少,因此兄弟但求与预兄一博。”
  预让道:“朱公子!你有家有业,犯不着跟我这种江湖流浪汉来争胜负”
  “预兄说这话就太俗气了,兄弟虽然薄积货财,但这些财货对预兄而言,并不算回事”
  “预某身无分文,所以不把钱财放在心上。”
  朱羽一笑道:“兄弟恰恰相反,兄弟腰缠万贯,所以也能视钱财如粪土。”
  预让微微一笑道:“凭朱公子这句话,尚可一战。”
  朱羽大笑道:“兄弟知道预兄会答应的,否则兄弟则不惜动用万金,千方百计,也要把预兄激得来登门求教的,预兄答应了,就省了很多事。”
  预让道:“时间,地点?”
  朱羽微笑道:“虽是一战难免,倒也不必太心急。预兄把身边事料理一下,等到个适当时机,心中一无牵挂,那时再来好好地较量一下。”
  “预某子然一身,无牵无挂。”
  “这倒不能如此说,比如说,预兄先把这个女子送回家去,把她作个妥当安顿。否则预兄离开了,兄弟又可以上门去把她捉回来。她的典身文契还在兄弟这儿。”
  预让脸色一变,朱羽道:“人可以交给预兄带走,那是心敬预兄,人在你身旁,兄弟绝不干扰。但是那一纸文契是兄弟花钱买来的,兄弟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不能白受损失。”
  预让终于一松神色大笑:“说得好,朱公子,说得好。”
  朱羽道:“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兄弟对莫家的人没有好感,不能白便宜他们,否则兄弟就不会要莫烈着下那一卷文书,这人情也轮不到预兄来做了。”
  预让道:“预某明白了,告辞,不日再来候教。”他拱拱手,回身拉了莫姬迳去,这次没有人再拦阻他们,只有朱羽的目中洋溢着异样的神色。
  公孙梧已经停止流血了,虚弱地过来道:“公子,这个人的剑太快了,是个可怕的对手。”
  朱羽道:“公孙先生受苦了。”
  公孙梧看看那条断臂道:“没什么,少了那条手,老朽今后或可安享余年了,世上也不会再有无影剑客其人,虽然老朽以往从未失手,但老朽却一直担心那天被人识穿了袖中藏刃之秘而性命不保,有今天这种结果,老朽已十分满意了。”
  朱羽一怔道:“先生以前不是这么消极的人呀。”
  “公子或许不知老朽只是强颜逞能而已,心中却无时不充满恐惧。杀人越多,杀死的对手越强,老朽的恐惧也日深,老朽知道,总有一天,会遇上一个强得我杀不了的人,那只有被杀一途了。”
  “这个预让果真很强吗?”
  “是的,他出手之快,剑气之强劲,都为老朽生平未见,老朽的双手不是同时出动的,左手铁袖在先,准备卷住他的兵刃,再出袖中藏刃攻击,可是他却剑发在后,取了老朽的右臂,才为老朽的左袖卷住……”
  “你出手在先,你却是被动,他的剑是主动,你自然要慢了一步了。”
  “不!老朽一直在主动,左袖卷中他的剑,也是预料的位置。在老朽的感觉中,似乎右手的攻击也发出了,只不过那仅仅是老朽的感觉而已,事实上老朽的右臂已非吾所有,离体落地了。”
  从断臂到有感觉,当然是有一点时间,不过那只是极短的一刹那,在这一刹那间,公孙梧根本没有看见预让的剑有过变化,否则他一定会去保护自己而不急着去捕捉对方的兵刃了。
  公孙梧也称得上是高手了,他的感受,使朱羽对预让有了较深的认识,因此,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等了很久,朱羽终于问出了一句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先生,我若是向预让挑战,可以有几分胜机?”
  公孙梧沉思有顷,才凝重地道:“公子若是肯听老朽的劝告,最好不要去找他决斗。”
  朱羽脸上涌起了一阵失望之色,公孙梧的话不是直接的回答,但是已经告诉了他想知道的事。顿了一顿后,他又皱眉道:“先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我平生最大的志愿,就是剑技上称雄,不使一个人超过我。”
  公孙梧含笑道:“公子,请恕老朽直言无状,预让的名气是最响亮,但他并不是天下剑技最高的人。”
  “那为什么别人会称他为天下第一剑?”
  “这个老朽以前一直不知道原因,今天总算明白了。那人先天具有一种异禀,就是在气势上能压倒别人,那怕是剑技高于他的对手,在决斗时,都为他的气势所盖,以致于无法尽其所长,反而折服在他的剑下。”
  朱羽动容道:“先生高见,刚才,他跟先生对峙之时,我站在五丈之外,却能感到他那股凌人的锐气。”
  “公子如果是站在丈许的距离下,会更感到那股凌人的气势。老朽平心而论,今日之败,实为气势不如,老朽的铁袖藏刃,都得力于一个快字,在他面前,斗志已衰,哪里能快得起来。”
  “这么说是永远也无法击倒他了?”
  公孙梧想了一下道:“这倒也不尽然,公子若能培养本身的意气,在势态上胜过他,即可稳操胜券。”
  “哦,这气势又是如何培养的呢?”
  “一般养气的工夫都可以增强气势的,如邀游名山大泽,扩大眼界,心胸开阔,善养所行,无愧无作,广博见闻而无惑,心无所系,素行无亏,抱元守一,乃得无忧,无惑,无惧,得圣三界,气势自壮。”
  朱羽笑了道:“先生,那就成了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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