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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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手-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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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大家都安全越过公路过岭去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时间应该到了早上八九点钟的样子。又接着走,很快前面有了一个兵站。兵站有好几辆汽车掉着头,还停在那里没有走,连长一去联系,汽车兵的头头答应载他们一程。
  大家都很累了,有车坐,那是好事,都兴奋起来。等了没多久,所有人分乘在五辆车上,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摇摇晃晃,下山撤离回到后方去了。
  向前进不大记得前晚上的来路了,望着右边的山,他想在撤回的路上看到点什么。汽车过了一处悬崖,在巡逻,他想起这地方很熟悉,没猜错的话,拐个弯以后,前面不远一点应该是前天晚上在车上遇到敌人特工偷袭的地方。
  他很留意地看,但那地方他竟然没有发现到,心中不免有点遗憾。
  很快在前天来时跟其他部队的人集结的那个兵站前,汽车停了下来,所有的人要在这里短暂休整一下,吃点好的饭食东西。兵站的炊事班也接到了命令,正在忙活着五十多人的饭菜,没想到提前乘着汽车来了。出来一看,这群兵跟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全都是一副饿相,晓得不再煮一大锅饭不行了,赶忙又煮饭。
  这个兵站的兵们大都认识向前进,都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向前进呵呵呵笑:“你们排长呢?没事了吧?”都说:“谢谢关心!没事了,留院看护的战友刚打过了电话来,说醒了,但可能要住好几个月才能回来。”向前进拿眼四处望,并没看见前晚发威的那个新兵。
  “前晚打死四个敌人的新兵呢?你们不会再说要打他了吧?”他问。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一个老兵不好意思地说:“这个这个,我姓刘,叫刘大众,说要打他的人是我们几个老兵,当时是冲动了点。向同志,你姓向吧,没说错?向同志,那小子,你不知道啊,我们连长给他请功了,是个三等,这会儿可能正在那边帐篷里写材料呢,连长催他要。他这两天一开口就说前晚是你救了他,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你,总之对你忒感激!我去看看他在不在,把他叫过来见你?这个这个,向同志,我们有个事情求你,请你帮个忙。事情是这样的,那小子有好几包好烟,平时藏得紧,到时向同志你千万行行好,帮忙骗出来,分给我们行不行?”大家又哈哈哈笑,看着向前进,等他回答。
  “你看可不可以?我们大家求你了!我们的烟都是战备的,等会就会每人一包分发给你们,我们却天天看着不能动,难熬啊!你就帮忙行行好!”
  向前进脸上有一种怪怪的表情:“呵呵,合伙算计他?他是个新兵啊!”
  大家都说:“哎呀,向同志,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大家都是同志,互通有无而已。实在是好久都没过瘾了,通融一下,大家都记你的恩德如何?”又是嘻嘻哈哈地充满着狡黠的笑。
  向前进还是不大肯,推辞说:“这样可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你们不如直接找他要好些。他怎么会不肯?我十几条好烟不也都分给大家了。”
  “十几条好烟分给大家?你傻了?子弹没打中这里吧?”刘大众一手指指他自己脑袋瓜儿。
  向前进不回答,伸手去摸他自己身上口袋。看到这个动作,大家不说话了,都睁大了眼睛,放出光来,只等着好东西到手了。
  然而他们失望了。向前进所有口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都很饿,好久没过瘾了是吧?我去给你们找一包来,别走开。那个新兵你们就别打他的注意了,好不好?”向前进说着,转身去找人。
  远远看到熊国庆大约是关心伙食,正从厨房里走出来,就叫住了他:“熊国庆你过来,烟呢,还有没有?给我一包。”
  熊国庆边伸手去口袋边说:“你又不大抽烟,这会儿要一包干什么?我昨天分到手两包,瞬间就抽完了半包,剩下半包打牌输了。这一包抽了好几支了,你要多少支?恐怕不够了。”说着递了过来。向前进大略数了数,觉得还够数,谢过了熊国庆,正要走。
  这时连长和张文书也从厨房里走出来了,急忙叫住向前进问:“三班长你拿烟去干什么?莫剥削熊国庆的,老子拿给你!要一包还是两包?”向前进心急火燎地说:“一百包都不够,不过暂时有两包就好了。”
  连长顺着向前进的眼睛看过去,发现一帮人都看着这里,说:“老子晓得了,跟着老子走嘛,到那边的大帐篷里面去拿。”向前进于是将拿在手中的那大半包烟递还给熊国庆,要跟连长去拿。
  张文书说:“看样子恐怕等不及了,要救命,我这里身上带着两包,三班长你先拿去。连长,先跟你说清楚,是给你垫出去的,回头找你要回来。”
  连长说:“咦儿,你个狗日的张文书,摁是跟老子来认真的嗦?你跟倒老子好几年了,老子哪阵亏待过你哦?你自己说嘛,搞得那么小气干什么?信不信老子生利,还给你三包?”
  张文书说:“利息就不要了,只要莫杵脱本子。连长我过去跟他们吹牛去了,要是吹迷了,吃饭时你喊一声。”连长说:“腰得山!你也看到了,吃饭还不是时候,大家互相提醒。我去大帐篷里小睡一哈哈。你记到起吃饭时要等老子到齐,莫有大务小事就记得找老子,到吃饭时就忘记了连长,打落老子的了,到时候起来吃你们的剩饭锅巴。”说完跟熊国庆自走去大帐篷了。
  张文书跟着向前进过去,跟那十几个兵站的人打了招呼,攀谈起来。向前进撕开烟的包装来分发,兵站的兵们饿坏了,像是鸦片鬼似的,手有些哆哆嗦嗦地接过去,只顾吞云吐雾起来,对于张文书的攀谈,乃是鸡吃米似的点头,只管嗯嗯答应着,也不知张文书都说了些什么。
  将近有一分钟的时间,向前进跟前烟雾很少,那些人全吞肚子里去了,跟着过去了许久才有了烟雾缭绕这样的场面。
  向前进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在给养便利的后方,兵们尚且饿成了这个样子,前线的呢?昨天向前进没有看到自己班里的情况。难怪熊国庆刚才说:“烟一到手就抽了半包。”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外国人说的“像中国人抽烟那样厉害”的这个比方不是没有根据的了。
  等烟雾散尽后,向前进说:“退伍后我想自己办一个卷烟加工厂,赚光你们所有人的钱!”大家都嘿嘿嘿笑。
  这笑很纯,很真,还带着些感激。
  回撤连队的兵们很快吃到了比较可口的饭菜,一阵狼吞虎咽过后,兵们摸着滚圆的肚皮,抽着饭后的神仙烟,过了一把真正的幸福生活。
  向前进又把自己分到的那包烟分发给了这个兵站的人。离开这个兵站的时候,兵站的兵们都出来相送,都觉得向班长这个人不错,有亲和力。
  “难怪这小子看上去那么年轻就可以当班长,老兵也服他。老子们总共才见两次面,他要来当老子们排长我也没意见。”望着车去远了,刘大众说。
  “听说这小子天生是个当兵的料,很多来去的人都传说,打起仗来,人可狠了,手很毒的。哎呀,简直是杀人不眨眼!”一个说。
  “听说是个狠角色,看起来这小子斯斯文文,谁相信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另一个也说。
  已经是十一点了,太阳光照干了身上被露水打湿的所有地方,到后方,大家都放松下来。
  到下一个兵站的时候,师团都来人了,还有专门的来接的汽车。所有的人都下了车,谢过了搭载他们的汽车兵,蹬上了专门来接的汽车。师团部的人带来了一些慰问品,每人一条三十块钱以上的好烟拿到了大家手中。
  临近正午时分,汽车缓缓地开进驻地营区。夹道欢迎的老乡们看到一百多人的连队只剩下了五十多人生还,而且全是一群泥人,又黑又瘦,有的还挂着彩,都不禁痛哭失声,搞得气氛很凝重。
  汽车在人群中开得很慢,渐渐地到了营区大门口,只见大门口贴着鲜红标语:
  热烈欢迎参战部队凯旋归来。
  一看到这几个字,所有人都流了泪,甚至有的人哭出声来。
  师长、政委都来了,等在门口。留守连队的兵们则排成了两排,擂动起大鼓来,闹翻了天。下了车后,师团首长们一一跟大家握手。
  老乡们抬来了一口瘦肉型巴克猪,从人群中挤过去。留守连队的兵们围着劝,说不能要,要老乡们抬回去。老乡们不说话,一个劲地抬着往里走,抬到伙房门口去了。放下来后,就有人进去抢了一把刀出来,往那猪脖子下一刀捅进去,杀翻了。一个老乡说:“猪已经死了,你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说完全都走了。
  事情层层上报到了师长那里,师长手一挥:“要!先收下了,过后再算钱给他们。不要会伤老乡们的心的。”
  此时营区里生还勇士们在留守连队中的同乡、朋友和熟悉的老乡们都围上来了,个个抱头痛哭。场面有点混乱。
  最后,哀伤过去了,部队下发了犒劳物品,第一时间给到了每个人手中。牙膏、牙刷、毛巾、香皂、内衣裤、军装等全都领换新的了,大家洗了澡,有的用去了半块香皂,出来后浑身轻松,从头到脚皆焕然一新。
  前方跟后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大家从澡房里出来后,都觉得有点无所适从。只见丽日当空,营区里仍旧是很热闹,一派忙碌。文工团的人来到了这里,要进行慰问演出,这可是大喜事。留守连队的兵们既要搞伙食,又要搭台子,简直忙得后脚跟打到后脑壳。
  大家都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该干点什么。还好,很快全连集合,师团长及其政委都讲了话,话都讲得很简短,很动感情,最后连长命令大伙儿睡觉,下午六点起来,六点半开饭,八点看慰问演出。
  于是按命令回到宿舍,但没有人睡得着,大家都在抽烟,向前进也在抽。这一层楼房现在很安静,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人多时候的那种气氛了。毕竟有五十多人长眠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们宿舍还好一些,刚才从那边过来,有的宿舍一个班的人只剩了两三个,空荡荡的。
  虽然活着回来了,班里满员,但大家的心里都很凄惨,有一种战后深深的失落。
  躺在床上,所有人都沉默着。许久,武安邦吐了口烟圈,叹息一声,说:“仗打完了,很多凯旋的人又要走了。我们班可能就要走两三个,真舍不得要退伍走的人啊。”向前进躺在铺上,闻言不禁也叹息了一声:“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家天南海北能走到一起来,是一种缘分。上了战场,又都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该走的就走吧,当兵的为国征战,已尽到了义务了。张力生,你是不是等一休整完毕就退伍了呢?”
  斜对面上铺的张力生说:“是的,我已经是超期服役了。现在仗打过了,应该可以退了。班里的王宗宝也是超期服役,我们到时会一同退伍。”
  黎国柱说:“按规定,部队会给你们一笔钱,算是报答你们参战,为国家出力。
  回去的话,参战的人,地方上应该会安置的。”
  张力生说:“无所谓,我们那边的改革正在进行,我很多中学的同学都搞生意发了。回去后我倒想自己干,不要安置。随便干点别的什么吧,跑运输、做服装、搞建筑什么的都可以。”
  向前进嗯了一声,问王宗宝:“王哥,你呢?”王宗宝没有答话,大约是已睡着了。
  南风吹进窗户里来,很凉爽。渐渐地班里的一半人在连月来的极度疲劳中,抵受不住洁净床铺的诱惑,睡着过去了。
  不一会儿,瞌睡虫爬过了所有醒着的人的眼,大家都睡着了。
  依然是很凉爽的南风,不断地吹进窗户里来,不断地轻轻抚摸着每一个沉睡中的凯旋勇士。
  一个多月来,这些在血战杀伐的作战场里的勇士们没有洗过一次脸,更没有洗过一次澡;没有吃过一餐可口的米饭蔬菜,更没有享受过大鱼大肉;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更没有像这样在安宁的后方沉沉进入过梦乡。
  现在,他们回来了,从夺命的炮火硝烟与枪林弹雨中走回来了,吃过了可口的饭菜,洗过了痛快淋漓的温水澡,满身的疲惫发作了,让他们睡吧,好好地睡,好好地进入到甜美的梦乡。
  凉爽的带点温柔的南风啊,你吹吧,轻轻地吹吧。你就那样轻轻地吹进来,切莫惊醒了这些勇士。
  这不是在战地上疲倦至极的那种沉睡,这是在后方,这种从战地归来的沉睡,那感觉就像一群离索的孩子回归到母亲的温暖怀抱的那种幸福甜美。
  营房的宿舍静悄悄,十二个人的鼻息沉稳而均匀。
  这一觉直睡到了下午六点。
  尖厉急促的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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