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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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流-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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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就粉碎了!

  梁之辅国将军——王花一面叱喝着散逃的己方,一面从马上抡枪突刺向杨大眼。但只是一回合而已,王花的枪就飞至空中,而头部则跟着头盔一起粉碎在血雾之中。

  挥舞着淌血的战斧,杨大眼奔驰着黑马,他的速度和气势就像一阵漆黑的暴风,一闪又一闪,红色的光闪动着,那都是奔腾的人血。许多的梁兵悲鸣着逃跑,甚至还有因麻痹而无法动弹的,而这些人最后就成了战斧下的血烟。

  很快地,杨大眼进人了梁军的第二阵。

  梁的龙骧将军——申天化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觉悟地拔剑斩下了战袍左袖的一部分:

  “把这交给我在建康的儿子吧!”

  说完将袖子交给从卒之后,他接过了槊(骑兵用的长枪),并在阵前命令全军突击。在“杀!”的高叫声中,他疾驱向杨大眼的黑影。而与之相应的,杨大眼也跃起他的黑马,两者展开了正面的冲突。

  又是一样地,在一回合的冲突中,申天化的头就连着头盔一同拖着一条长长的鲜血尾巴飞去。无首的骑手依然坐于鞍上,溶于两军的血烟和砂尘之中。

  当收到梁的第二阵亦溃灭的恶报时,第三阵的王茂默然地引马前进。

  王茂从萧衍即位以前就是其幕僚,也是梁之建国功臣,字休远,这年五十一岁,官拜中卫将军兼江州刺史。虽非不世出之才,但沉着宽厚的为人深受主君、兵士,以至于民众的信赖。

  “杨大眼来了!”

  即使收到这样的战报,王茂也不觉恐怖,就算是恐怖,他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在梁建国的时候,他也是一样地立于阵头勇战。像在“加湖会战”中,他就曾击破齐军获得首级万余,而在“朱雀门之战”中也获得了勇名。虽然这是建康城南门的攻城战,但从壕沟到桥上却发生了苛烈的白兵战斗。王茂就挥着大剑跃入敌中,斩杀了二十余人,一直来到门前。而在城门之上抱着美女观看着白兵战的宝卷则觉得恐怖,而将门扉紧紧地关了起来……。

  王茂策马立于阵头,将矛往鞍上一横,望着前方的平野。初夏的朝风强劲地吹,运来了怒号和悲鸣、刀枪的交击、马蹄的踢踏和血的气息,就像涌起的云一般扩大。逃亡的梁军和追击的魏军,已经完全无法辨别。王茂的眼前倒着三、四支梁的军旗。

  接着的瞬间,逃亡的梁军突然往左右分开,一个人马完全黑漆漆的巨影跃到了王茂之前。光是看到这个黑影,梁兵的一半就不禁后退;而剩下的一半则呆站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像是在老虎前的兔子一样。而依然能够保持正常的,大概也只有王茂一个人而已。

  杨大眼的战斧形成了一道光的瀑布落在王茂的头上。

  在受到攻击的瞬间,王茂的矛立刻尖声地碎裂!而接着的第二击,王茂就只能紧抓着马颈低身避过。在如同可将空气切裂的战斧威胁下,王茂的马害怕了,只是一个劲地后退;而杨大眼的马则步步进逼,让主人发动了第三击。历战的王茂唯有丢弃残矛,将腰间的剑拔出。不过,他并不与杨大眼的战斧硬碰硬,他只是横转刃面,顺着攻击的方向流去,但就是如此,也不免震得右腕发麻。

  两者的马互相错过,鞍和鞍互撞的声音传出,杨大眼的眼光望向王茂。这是《魏书》中所记载的“车轮眼”,既大又圆,而且还是双眼皮。车轮眼的主人哄笑道:

  “你不吝惜生命吗?南贼!”

  “不要大狂妄了,北贼!”

  就在同时,王茂电光般地将剑刺出,意图指向杨大眼的咽喉。杨大眼只是随意地动了一下左腕,举起了护有铁甲的臂腕,一瞬间,剑就整个弯曲,在一声异响之后折断。亏这还是在朱雀门之战中斩了齐兵二十余人的名剑呢!

  王茂失去了武器,只有遗憾地叹了一声,将断剑往杨大眼的脸部投去。杨大眼以左腕挡住了飞来的断剑。而在这个空隙之间,王茂就回转了马首,疾冲入河南城的城门中。

  杨大眼虽想追击,但却为王茂的部下从城壁上所射的箭雨所阻,卒让王茂逃脱。

  即使在作战中失利,但王茂依然保有勇名,毕竟他也和那有名的杨大眼一对一的决战,而且还能够活着回来。也因此,虽然一日之内损失了七千兵士才夺下的河南城立刻又被对方追讨,就算是如此,残余的梁兵们士气依然不低。

  “不论野战的胜负如何,只要死守这座城,援军必定会来的。就算没有,王将军也会做些什么的!”

  他们这么想着,对王茂的信赖一点不减。

  王茂自己倒是有着别的想法。这一次的作战是失败了,即使死守河南城,赶来的援军也会一一为杨大眼粉碎,这样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与其困死在一座城里,还不如从此处退兵!”

  在当日他便下了决断。王茂等到夜间后派出使者:

  “王中卫(中卫将军王茂)将放弃河南城而令全军脱离,祈请诸军予以援护!”

  当使者到达韦睿的眼前时,已是一夜天明后的翌日午后。在读了王茂的密函后,韦睿望向陈庆之:

  “杨大眼不愧是无双的猛将,连王中卫这样的良将都一战而败!”

  “那他现在所要做的是?”

  “要先退兵。此外也别无良策了,不是吗?如要再战的话,只有与水军连动才行!一定要避开远离淮河之外的野战,从这一次的经验看来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杨大眼是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而且还有一个在暗地里的中山王。一面在胸中考量着,韦睿叫来了长史(补佐官)王超和长子韦放,命准备轿子,要全军出动了!

  即使是轿子,也不是王侯们所用的那种豪华的轿子,而是坚固简朴的木制品,亦未附有顶盖。在敷上薄木绵制的方褥之后,韦睿就以原来穿着儒服的样子坐上去。他的手中亦未持剑,只是挥舞着手里的一支竹杖指挥全军。

  在即位建国之后,梁武帝萧衍即叙任韦睿为予州刺史,而这不单是一州的长官而已,实际上就是负责北部方面的军事总司令官。萧衍还赐给韦睿一支象牙制的如意。如意本来是在佛教的仪式中使用的弯曲棒子;后来也使用于指挥军事。韦睿当然是满心感激地拜受了下来,但实际上使用的,还是原来的那支竹杖。

  “老夫觉得这东西最好了!又轻又坚牢,要多少就有多少!”

  说着,韦睿命侍卫抬轿,前后左右共八人的兵士抬起了轿子,让韦睿突出于地上步行的人头部大概上半身的高度。高的位置当然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兵士们的动作,但对敌方来说也是相当地明显,在战斗中很容易成为敌军箭矢的目标。只是韦睿乘轿的这个习惯一直都没有改变。

  “你也要跟老夫一起去吗?”

  韦睿所问的人正是胡龙牙。这个盐贼的头目,就是之前曾打算将陈庆之和祝英台投入淮河中的人。三十多岁,是个充满阳光气息的坚强男子。而自前几天以来,他的境遇实在改变过大,不由愣了一下才回答道:

  “你觉得可以吗?我可是个贼耶……”

  “贼不会永远是贼!而且,即使我老生或是子云,从魏军的看法来说,不也是贼吗?”

  “那种事情你就别在意了吧!”

  花了他人三倍的时间才乘上马的陈庆之继续说着:

  “我这次向圣上请愿组织骑兵队,希望你能够成为其中的一员!”

  “老夫期待着呢,子云殿下!”

  吃惊的韦放倒是举手发言道:

  “刚才是说到组织骑兵队是吗……?”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子云殿下的意思是:对于魏军的铁骑,我方也要以骑兵加以对抗吗?”

  韦放的疑问基于常识,对于北朝精强的骑兵,当南朝欲加以迎击时,都是将之引诱至湿地或水路之中。再加以分断,由水军予以攻击……这是古来的兵法。

  陈庆之并没有立刻回答韦放的疑问,反而问胡龙牙:

  “怎么样?你会骑马吧!”

  “现在还在说这个……”

  胡龙牙以单手遮住他那日晒后的脸庞,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他实在是不知道。如果自己能够辅佐身为梁之将军的陈庆之的话,那会不会留名于正史之上呢?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呀!

  在高兴地点了点头后,陈庆之回答韦放的问题:

  “我并没有想要和魏军的铁骑来个正面对抗,但是如果有这么一支队伍的话,应当是有所帮助才对。再怎么说,当魏军听到梁军有骑兵的时候,大概会捧腹大笑吧!这时候我们就可以趁隙加以攻击!”

  韦放点了点头。陈庆之视线一转,这次向祝英台说道:

  “祝殿下,我为了要向圣上报告战况,必须回京一趟,如果你也想到京城中找人的话,那倒是可以一起同行,不知意下如何?”

  Ⅳ

  第四天的早晨,杨大眼被妻子从帐幕中叫出,说是在魏军包围下的河南城样子似乎有点奇怪,兵士们都因梁兵可能由城内突击而紧张着。

  杨大眼只着皮甲就跑出了帐幕,只见城壁上军旗林立,城内传出阵阵的骚动声,晴朗的天空里飞舞着尘埃,怎么看都是城内人马的骚动。不过,杨大眼却有不同的判断:

  “原来如此,虽然有各种的声音,但是却听不到人声!也就是说,所有的敌人都已经逃出城外了!让士兵们上城壁去侦察一下好了,相信不会有危险的。”

  在杨大眼的命令之下,四方的城壁都搭上了长长的梯子,在轻装的兵士爬上去侦察之后,发现城内确实已无梁军的踪影。声音和尘埃,其实都是羊所造成的。王茂将百头的羊尾部结上草束,然后再点火使之在城内乱窜,为的就是混淆魏军的耳目。

  从城壁上下来的兵士们从城的内侧将城门打开,杨大眼便率全军人城,将城上的军旗改为魏。

  入城后的杨大眼,除了治疗负伤的兵士并让全军休息之外:

  “这百头的羊就是梁军的赠礼!好好把它们烤了给兵士们享用吧!”

  杨大眼笑着说。这名猛将也给兵士们一种慈祥和幽默的感觉。

  部将中的宇文福,提出了希望能够全力追击往南方退却的梁军之意。

  “不用追了!不对,应该说是只要派人尾随追去看看动向就成了,下一战大概要到秋天了。领五百骑去吧!”

  另一方面,杨大眼给了妻子潘宝珠百骑;回去向中山王报告夺回河南城的消息。就这样,四天内河南城就被魏军所夺回。

  当日,潘宝珠即回到了中山王的阵中报告捷报。中山王在慰劳她的辛劳之时,突然有一名人物到访。

  “邢洪宝来了!”中山王的口调没什么好意。

  来人是安东将军邢峦。如果说,魏最大的猛将是杨大眼的话,那最好的智将就是邢峦了。

  邢峦,字洪宝,时年四十三岁。官为安东将军、都督东讨诸军事,兼度支尚书。度支尚书就是财政大臣,这名人物从战场回到宫廷之后,在行政上也有着非凡的手腕。

  “邢峦具文武全才任于军国,内参机密、外寄折冲,为纬世之器”

  这是《魏书》的讲评:他做宰相和将军都是一流,是国家经营的可靠之才。

  邢峦虽生于贫家,但少年时即爱好读书,很年轻就当了中书博士,成为奉仕宫廷的学者。之后虽欲继续以文官出仕,但孝文帝却认可其军事之才,而从参谋一直升至指挥官。

  他最大的成功是在四年之前,当守备梁之西部的将军降魏之际,邢峦担任都督征梁汉诸军事之职,领了三万兵力侵入汉中。在山岳地带转战了一年,击破梁军十数次,占领的土地达到“东西千里、南北七百里”之广。

  说起来,邢峦既是独力攻占汉水自上游至中游之广大土地之人,那他的武勋能与三国时代灭去蜀汉的邓艾齐名也是当然的了。

  邢峦的身高堂堂,容貌不只端整,而且还具有威严。尤其是长达腹部的漆黑长须,更是洛阳第一。因此,虽然和中山王只有四岁之差,看起来却如年长十岁一般。他稳重而冷静,当他在和不在之时,宫中的气氛完全不同,即使年轻的皇帝在他面前也都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在北朝的重臣之中,侍中——庐昶和右卫将军——元晖的评价极差,他们两人联手,或将其他的重臣以不实之罪陷害、或收受贿赂造成不公平的人事,流毒于宫廷之中。就这样,人人将庐昶称之为“饥鹰侍中”,而将元晖称为“饿虎将军”,以示他们的憎恶和恐惧。

  这饥鹰和饿虎自然也对邢峦的大功有所忌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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