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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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魔-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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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报社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多,庄不非竟还没来上班,家里没人接电话,手机关机。丘虹拿了钥匙打开主编室行使主编权限,几个主任科长在外面翻白眼,但没一个人去干涉。庄不非与集团老总关系密切,因此虽然丘虹只是个校对,但竟也没人敢管她。
  我刚坐下便发现笔筒里又少了支英雄牌钢笔,那是刚进入报社时前主编李右送的,对我意义重大,我一直把它当做我的幸运之笔,只在签负责单时才用,同事多半也都知道,所以从不借用。可是现在它不见了,会是谁拿走的?我心底无名火起,忽然间就有些控制不住。昨天发生过的事我已经道歉,他们今天居然还来报复,欺人太甚!
  “老耿,咱们吃饭去吧!老耿,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啊……”
  钱宇关切的问,怒气刹那消散,仿佛从未存在。我有些疑惑,又感觉这很自然,心中矛盾不已。
  “噢,没事,我正打算泡方便面。”
  “吃什么方便面啊,再吃就成面条了。今天我请,别跟我客气,再客气就不是兄弟了。”
  钱宇说着拉上我往外走,编辑室外的王敬立即跟上,还没出报社王敬的手机就响了,他接听后神色凝重,眼睛盯紧了我和钱宇,就像在看嫌疑犯,这让我感觉很不好。
  “耿重宙,恐怕你哪也去不成了,刚接到电话,你们主编庄不非于中午被人发现死在家中。我调查过,昨天你与同事发生矛盾,后来庄不非在主编室批评了你,于是你怀恨在心……当然,现在你只是嫌犯。”
  听完王敬的话后,我大脑一片空白,庄不非死了?我是嫌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庄主编死了?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唐风亲自去的现场,已经与‘月夜魔’并案,目前有做案动机的人只有耿重宙。”
  “那,那也不对啊,我听说老耿昨天从主编室出来道歉时眼角还有泪,庄主编不可能是在骂他……”
  我已经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只默默转身回编辑室,心中仍旧不敢相信庄不非死了。我曾在心中诅咒庄不非不得好死,可当他真的死了时,心中却感到莫名的巨大的悲伤。佛经中有云:死生幻灭。但人非草木,又怎能以一句死生幻灭搪塞过去。
  电脑桌上还摆着庄不非批过的稿件,上面的红叉依旧醒目,几近狂草的批语此刻看去竟有几份亲切,或许是因为写这字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的原故吧。
  我在发愣,王敬和钱宇在编辑室门口说话。几个同事似乎知道了主编的死,显得有些惊慌,经过我时纷纷绕开。丘虹脸色苍白的撰着什么东西走到我面前,死死的盯着我,却又一言不发,半晌忽泪如雨下的转身跑进主编室,门关的巨响都惊动王敬。当所有目光聚焦到我身上时,我分明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颤抖,那样无助。当主编室里传来丘虹撕心裂肺的哭声时,那些目光才渐渐散去,可是我的眼角却有泪珠悄悄滚落。
  一直受我诅咒的庄不非,其实我早已经把他当做朋友甚至父亲了。
  “呵,还假惺惺抹眼泪,真的假的,是不是眼药水啊?”
  王敬的话顿时燃起我心中的怒火,要不是钱宇及时挡住,我已经与王敬发生冲突。
  “你干嘛啊你,我哪点得罪你啦?非跟我过不去!你和唐风有什么事那是你们间的事,干嘛扯上我?是不是看我好欺负啊!”
  “呵!还有脾气啊?真看不出来。我这是执行公务,不带私人恩怨。”
  我几乎要气炸了,这与王敬与刚认识我时的态度完全变了个样,从敬仰到仇视全都在短短四天内发生,变得实在太过突然。迎着王敬鄙视的目光,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复!可怎么报复呢,我突然想起唐风曾说王敬有前科的事,那是一桩强奸案,不太可能彻底清除干净,肯定还有档案存底。我想起在鱼东市的警校同学,有一个就分配到档案科,这几年一直在搞档案电子化,去年同学聚会时还和我说他连镇西市发来的十几年的警讯通报档案也一并做出来了,扫描仪就用坏了三台,结果最后署名时居然没有他的名字,为此他还愤愤不平了很久。警讯通报中强奸案很常见,一般不会保存很久,但鱼东市的警讯通报保存的时间很长,也许王敬会忽略这点。
  王敬和钱宇在走廊里,编辑室内只有我一个人,我立即给老同学打电话,叫他查一下当年王敬强奸的是谁,结果还真在警讯通报里查到了,出人意料,竟然是陈小亦!
  事情变得有趣了,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在看唐风给我的案件卷宗时发现死者多为同性恋,那陈小亦是同性恋的话怎么又会是王敬的地下情人呢?难道陈小亦是双性恋者?又或者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丘虹还在主编室里哭,那样的伤心。我一直以为丘虹对庄不非只是利用,没想到竟动了真情,或许我一直都错了吧!
  值班电话铃声响起,刘厚义磨磨蹭蹭的进来接听,我一眼便看见他上衣口袋插的正是我的英雄牌钢笔,顿时怒火中烧,有些控制不住了,忙转过头去,克制自己。我想到纳兰无术的话:人与魔只在一念之间。背后,刘厚义接听完电话后热情洋溢的声音立即消失,紧接着是哼的一声,冰冷无情。我假装没有听到,又开始打电话追查陈小亦的背景。拉拉酒吧的老板果然认识陈小亦,而且还暗示我陈小亦是他们当红的小姐,因为她不止是漂亮的同性恋,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女王,她的出台费高达六千,不过被她看上眼的人则可以免费。
  一个女王会被人强奸吗?我心底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是王敬的性取向有问题。
  我给唐风打电话求证,唐风很惊讶我会这么想,支吾半晌才低声告诉我,王敬是同性恋。我则告诉唐风当年的强奸案女主角是陈小亦,唐风大吃一惊,紧接着我又说出我的想法,当年的事实是王敬被陈小亦强奸了。唐风在电话那头憋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笑。我也想明白唐风为什么讨厌王敬了,在当今中国社会同性恋受歧视的命运不可改变。我忽然有些同情王敬,有一副好面孔,却只为男子悦。
  “耿重宙你真是走狗屎运,本来还想把你关进去,结果你还真有不在场证明,还让你又勾搭上一个小妞。妈的,算了,你叫王敬接电话。”
  我到门口喊王敬接电话,他有些诧异,钱宇则在昏暗的走廊里投来一个诡异的微笑,似乎他早就知道会这样。我站在编辑室门口,点上一支烟,看着王敬的脸色在接听完电话后变得紫胀,不知道唐风都跟他说了什么,心中有一丝报复得逞后的快慰。
  “别以为你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王敬咬牙切齿的说,看样唐风说了什么刺伤他自尊的话。
  “我都知道了,关于你和陈小亦的事,一个女王,一个玻璃,倒是般配的很哪,哈哈哈!”
  我继续落井下石,王敬的脸孔瞬间变得狰狞可怖,一双圆睁的眼睛如凶兽般骇人,我看到了恶浪涛天般的杀机,笑容顿时僵住,不自觉的后退碰翻了废纸篓,洒了一地的碎纸。钱宇慌忙跑过来拉住王敬,我看到他的目光依旧如兽般紧盯着我,一刻也不曾离开。
  人在被逼走投无路时,都会显出兽性的一面吧!我忽然想一句话:因为自己不幸,所以需要更加不幸的人。我想不起这句话是谁说的了,但人都是这样的吧,因为自己不幸,所以要别人更加不幸,这样就显得自己不那么不幸了。
  我竟也是这种人,避开王敬的目光,我忽然间感到羞愧无地自容。

  <四>记忆无法确定
  午饭最终没有吃成,我们去了市公安局的验尸房,我想再看一眼庄不非。
  钱宇没去,他留在报社写稿子,因为庄不非的死,原本定下来的独家报道稿件需要做些修改。走前钱宇问我还回来吗,我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意识到他说什么,我告诉他不回来,走了几步后又觉得不妥,报社现在人心惶惶,我在这个时候离开似乎不太好。我回身刚要说话,却见丘虹走出主编室,红肿的眼睛已经恢复坚定,并向那些回到编辑室却闲聊的同事分派任务,只是丘虹看我时仍目光如刀锋。
  ‘这个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我突然想起这句话,也许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心中茫然若失,隐隐刺痛,转身跟王敬离开了。
  并不是第一次到验尸房,以前来过几回,都是看不认识的人,虽然惨不忍睹倒不至于感到恐惧,无非是切开的肉和内脏,只要不见血我是不怕的。可是这一回不同,下车时我竟抖的打不开车门,强行憋气反而抖的更利害了。
  我在害怕什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还会感到恐惧?是死亡吗?
  “要不要我帮忙?”
  王敬在车窗外挑衅,脸上露出蔑视的表情。
  “不用!”
  我斩钉截铁的说,并用左手握住右手打开车门。
  通向验尸房的走廊飘浮着阴冷的弗尔马林味,还有掩盖不住的腐尸气息,我甚至闻到了新鲜尸体大肠内的粪便味,我甚至能想像到死者的头被摆在盘中放在一旁,瞪着自己的躯体被法医切开,那些内脏被掏出切片化验,每一处都是如此,然后又塞回去缝合。
  王敬走在前面脚步不急不缓,又有些犹豫,他大概也不喜欢验尸房吧!从那里出来的尸体再没有一具是完好的,死无全尸。
  胃里开始翻腾,涌到喉咙,我强行咽下去。
  “前面就是了。”
  王敬说,其实他不说我也看到门上的牌子,所以他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验尸房的门突然开了,一个法医端着一盘肝脏出来与我擦肩而过。我突然感到似乎在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一幕,仔细回忆却又像是在医院里发生的,我好像一直在仰望着他们,眼里淌满泪水。我终于想起来了,那是父母被害的那一天,医生在进行抢救,我站在手术室外仰望着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可是没有人理我,我哭的嗓子都发不声,头昏沉沉的,一个医生端着什么东西走出来,我拉住他的衣角要妈妈,盘子落地,那么鲜红的液体溅到我嘴里。
  “你进来吗?”
  王敬突然说,我这才发现他已经迈进验尸房,正盯着我看。我一声不响的跟上,门在身后自动关上,而我的腿则抖的有些抽筋。
  一个法医正在屋内等我们,水池边的地面是湿的,废纸篓里有一次性手套,他刚验完尸。我扫了屋内一眼,门左侧是一面墙的冷藏柜,大概是二十几人的容量,那些死于月夜魔的人都应该在这里,而庄不非大概还躺在解剖台上,那白布下的也许就是他。
  “既然都到这了,就看看吧。”
  王敬的语气不再有怒意,反而有些悲伤感。我看了他一眼,向前迈步。法医已经掀开白布,所以我立即看到了,庄不非的头与身体分离,眼睛是红的,看来是活着时被割下头颅。这个时候我反而不抖了,内心一片空白,因为我看到庄不非竟然在笑,是的,他脸上的分明是在笑,而且是非常惬意舒坦的笑。实在太过诡异,我甚至忘记了恐惧。
  在平静的说了些应该说的话后,转身离开时,因为腿抽筋所以不小心踢翻了只铁皮水桶,顿时散落一地内脏。我忙向法医道歉,并弯腰把脾脏捧回铁皮桶。王敬突然跑出验尸房,外面传来呕吐声。而我看着满手的血迹,眼前一黑便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我已经在车上,开车的却是唐风。
  “醒啦?不错不错,你小子行啊,这回只是晕菜,没有呕吐,你是没看见王敬那孙子吐的,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大肠里的黄金万两也从上边吐出来了,就没见过能吐出这么一大摊的,整个人都吐虚了,哈哈哈……等等,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敢吐我车上,我直接开门把你踢出去!”
  我摆摆手,闭上眼睛做了三次深呼吸,呼吸终于恢复正常。
  其实在决定到公安局看庄不非最后一面时,我曾预想自己会哭,甚至想到有可能怒吼替他报仇,什么都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晕血而昏倒。就像当年父亲的追悼会上,父亲的同事要我哭几声,可是我却只是木然的盯着静静躺在花丛中的父亲,没有落下一滴眼泪。这也许才是真实世界吧!那之后我常在想什么是长大成人?什么是生活的真相?现在我终于明白,真实的生活是无味的,甚至让人来不急落泪一切便就匆匆过去了。
  “听说你上午也去天一观啦?我可是忙晕了,根据纳兰大师提供的史料,我把镇西最近发生的命案重新滤了一遍,符合条件的命案加上庄不非也有三十一起,还有三具尸体没找着。这案子也邪了,真没想到军阀混战时就发生过,难道这个凶手的孙子又在犯案?虽然精神病有遗传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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