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亚当·斯密道德情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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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亚当·斯密道德情操论-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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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总是被极其激烈的派别斗争搞得一片混乱,在国外,它们又卷入了极其残酷的战争。在这些战争中,各国不仅想占领或统治、而且想完全消灭一切敌国,或者,同样残酷地想把敌人驱入最坏的境地,即把他们贬为国内的奴隶,把他们(男人、妇女和儿童)像牲口一样出售给市场上出价最高的人。这些国家大都很小,这也很可能使它们往往陷入下述种种灾难之中。这种灾难,或许是它们实际上已经遭受的,或者起码是意欲加到自己的一些邻国头上去的。在这种风云变幻的处境中,最清白无辜而地位最高并担任最重要公职的人,也不能保障任何人的安全,即使他家里的人,他的亲戚和同胞,也总有一天会因为某种怀有敌意的激烈的派别斗争的广泛开展而被判处最残酷和最可耻的刑罚。如果他在战争中被俘,如果他所在的那个城市被占领,他就会受到更大的伤害和侮辱。但是,每个人自然而然地,更确切地说,必然地在自己的想象中熟悉了这种他预见到在他的处境中经常会遇到的灾难。一个海员不可能不常常想到:风暴、船只损坏、沉没海中,以及他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所能有的感受和行动。同样,希腊的爱国者或英雄也不可能不在自己的想象中熟悉各种各样的灾难。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常常会,更确切地说,一定会使他遇到这些灾难。像一个美洲野蛮人准备好他的丧歌,并想好他落到敌人的手中,在他们无休无止的折磨以及所有旁观者的侮辱和嘲笑中死去时,如何行动那样,一个希腊的爱国者或英雄不可避免经常地用心考虑:当他被流放、被监禁、沦为奴隶、受到折磨、送上刑场时,他会受到些什么痛苦和应当如何行动。但是,各派的哲学家们,不但非常正确地把美德,即智慧、正直、坚定和克制行为,表述成很有可能去获得幸福甚至是这一生幸福的手段,而且把美德表述成必然和肯定获得这种幸福的手段。然而,这种行为不一定使这样做的人免除各种灾难,有时甚至使他们经受这些灾难——这些灾难是伴随国家事务的风云变幻而来的。因此,他们努力表明这种幸福同命运完全无关,或者起码在很大程度上同命运无关;斯多葛学派的学者们认为它们是同命运完全无关的,学院派和消遥学派的哲学家们认为它们在很大程度上是和命运无关的。智慧、谨慎和高尚的行为,首先是最有可能保障人们在各项事业中获得成功的行为;其次,虽然行为会遭到失败,但内心并不是没有得到什么安慰。具有美德的人仍然可能自我赞赏,自得其乐,并且不管事情是否如此糟糕,他可能还会感到一切都很平静、安宁和和谐。他也常常自信获得了每个有理智和公正的旁观者——他们肯定会对他的行为表示钦佩,对他的不幸表示遗憾——的热爱和尊敬,并以此来安慰自己。

  同时,这些哲学家努力表明,人生易于遭受到的最大的不幸比通常所设想的更容易忍受。他们努力指出那种安慰,即一个人在陷入贫困、被流放、遭到不公正的舆论指责、以及在年老体衰和临近死亡时双目失明或失去听觉的情况下劳动时,他还能得到的那种安慰。他们还指出了那种需要考虑到的事情,即在极度的痛苦甚至折磨中、在疾病中、在失去孩子以及朋友和亲人等死亡时所感到的悲伤中,可能有助于保持一个人的坚定意志的那些需要考虑到的事情。古代哲学家们就这些课题撰写的著作中流传到现在的几个片断,或许是最有教益和最有吸引力的古代文化遗产。他们学说中的那种气魄和英雄气概,和当代一些理论体系中的失望、悲观、哀怨的调子形成了极好的对照。

  但是,当古代的这些哲学家努力用这种方法提出各种需要考虑的事情——它们能以持久的耐心,如同弥尔顿所说的能以三倍的顽强,来充实冥顽不灵的心胸——的时候,他们同时也以极大的努力使他们的追随者们确信:死没有什么也不可能有什么罪恶;如果他们的处境在某些时候过于艰难,以致他们不能恒久地忍受,那么,办法就在身边,大门敞开着,他们可以愉快地毫无畏惧地离开。他们说,如果在这个世界之外没有另一个世界,人一死就不存在什么罪恶;如果在这个世界之外另有一个世界,神必然也在那个世界,一个正直的人不会担心在神的保护下生活是一种罪恶。总之,这些哲学家准备好了一首丧歌——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希腊的爱国者和英雄们在适当的场合会使用这首歌;我想必须承认,斯多葛学派各个不同的派别已经准备好更为激越和振奋人心的歌。

  然而,自杀在希腊人中间并不多见,除了克莱奥梅尼之外,我现在想不起还有哪一个非常著名的希腊爱国者或英雄亲手杀死自己。阿里斯托梅尼之死和埃阿斯之死一样,发生在真实历史时期以前很久。众所周知的地米斯托克利之死的故事虽然发生在真实历史时期,但是这个故事带上了种种富有浪漫情调的特征。在其生平普卢塔克已作记述的所有那些希腊英雄中,克莱奥梅尼似乎是唯一用自杀这种方式结束生命的人。塞拉门尼斯、苏格拉底和福基翁,他们当然不乏勇气去使自己遭受监禁之苦并心平气和地服从自己的同胞们不公正地宣判的死刑。勇敢的欧迈尼斯听任自己被叛变的士兵交给敌人安提柯,并挨饿致死而没有任何暴力反抗的企图。被梅塞尼亚斯监禁起来的这个勇敢的哲学家,被丢入地牢,并且据说是被秘密毒死的。确实,有几个哲学家据说是用自杀这种方式结束生命的,但是有关他们生平的记述十分拙劣,因而涉及他们的大部分传说很难相信。对于斯多葛学派的学者芝诺之死有三种不同的记述。一种记述是:在身体非常健康地活了98岁之后,他在走出自己讲学的书院时忽然跌倒在地,虽然他除了一个手指骨折或脱臼之外没有受到任何别的伤害,他还是用手捶击地面,并用欧里庇特斯笔下的尼俄柏的口气说道:“我来了,为什么你还叫我?”然后立刻回家,上吊身死。在年事已高时,一个人会认为他只具备一丁点儿继续生活下去的耐心。另一种记述是:也是在98岁的高龄,由于同样一种偶然事件,他绝食而死。第三种记述是:他在72岁的那一年寿终。这是记述的三种死活中可能性最大的一种,也被一个同时代的权威证实,此人在当时必定有一切机会去很好地了解真情,他叫珀修斯,原来是一个奴隶,后来成为芝诺的朋友和门徒。第一种记述是泰尔的阿波罗尼奥斯作出的,他大约在奥古斯都、凯撒统治时期、在芝诺死后的二、三百年期间享有盛名。我不知道谁是第三种记述的作者。阿波罗尼奥斯本人是斯多葛学派的一个学者,他可能认为,这会给大谈自愿结束生命,即用自己的手自杀的派别的创立者带来荣誉。文人们,虽然在他们死后人们常常比他们同时代的那些显赫的王侯或政治家更多地谈到他们,但是,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却通常很不引人注目,无足轻重,因此同时代的历史学家们很少记述他们的奇异的经历。为了满足公众们的好奇心,也因为没有权威性的文献可以证实或推翻有关他们的叙述,后来的一些历史学家们,似乎常常按照他们自己的想象来塑造这些文人,而且几乎总是大量地夹带着一些奇迹。就芝诺的情况来说,这些奇迹虽然没有得到权威人物的证实,但是,似乎压倒了得到最好证实的那些可能发生的情况。第欧根尼·拉尔修显然认为阿波罗尼奥斯的记述更好。卢西安和拉克坦提乌斯似乎既相信老死的记述也相信自杀的记述。

  自杀的风气显然在骄傲的罗马人中间比在活跃的、机灵的、应变力强的希腊人中间更为盛行。即使在罗马人中间,这种风气似乎在早期以及在那个被称为这个共和国讲究德行的时代也未形成。通常所说的雷古卢斯之死的故事虽然可能是一种传说,但也决不会是虚构的,人们推测,某种耻辱会落到那个耐心地忍受着据说是迦太基给他的那种折磨的英雄的身上。我认为,在共和国的后期,这种耻辱会伴随着这种屈从。在共和国衰落之前的各种内战中,所有敌对政党中的许多杰出人物,宁愿亲手了结自己,而不愿落入自己的敌人之手。为西塞罗所颂扬而为凯撒所指责的加图之死,或许成为举世瞩目的这两个最伟大的倡导者之间一个非常重大的争论问题,它为自杀这种死法打上了某种光辉的印记。这种死法其后似乎延续了好几个时代。西塞罗的雄辩胜过凯撒。赞美之声完全盖住了责备之声,其后好几个时代的自由爱好者把加图看成是最可尊敬的共和党殉难者。里茨红衣主教评论说:一个政党的领袖可以做他乐意做的任何事情,只要他保持自己朋友们的信任,就决不会做错事。加图的显赫地位使他在若干场合有机会体验这条格言的真实性。加图,除了具有其它一些美德之外,似乎是一个贪杯的人。他的敌人指责他是酒鬼。但是,塞内加说:无论谁反对加图的这个缺点,他将会发现:纵酒过度比起加图会沉缅于其中的任何其它邪恶来,更容易被证明是一种美德。

  在君主的属下,这种死法似乎在很长一段时期非常流行。在普林尼的书信中,我们见到这样一段记载:一些人选择这种死法,是出于虚荣和虚饰,而不是出于即使在一个冷静和明智的斯多葛派学者看来也是合宜或必然能成立的某种动机。即使是很少步这种风气之后尘的女士们,似乎也经常在完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选择这种死法。例如,孟加拉的女士们在某些场合伴随她们的丈夫进入坟墓。这种风气的盛行必定造成许多在其它情况下不会发生的死亡。然而,人类最大的虚荣心和傲慢所能引起的一切毁坏,或许都没有这样大。

  自杀的原则,即在某些场合可能开导我们,把这种激烈行为看成是一种称许和赞同对象的原则,似乎完全是哲学上的某种巧妙发挥。处于健全和完好状态的天性似乎从来不驱使我们自杀。确实,有某种消沉(人类天性在其它各种灾难中不幸容易发生的一种病态)似乎会带来人们所说的那种对于自我毁灭的不可抗拒的爱好。在常常从外表看来是非常幸运的情况下,而且有时尽管当事人甚至还具有极为严肃并给人以深刻印象的宗教感情,这种病态,众所熟知,仍把它那不幸的受害者赶到这种致命的绝境。用这种悲惨的方法结束生命的那个不幸的人不是责备的合宜对象,而是同情的合宜对象。试因在他们不应得到人间的一切惩罚时惩罚他们同不义一样荒谬。惩罚只能落在他们幸存在人间的朋友们和亲戚们身上,这些朋友和亲戚总是完全无罪的,而且,对他们来说,他们的亲友这样不光彩地死去必然只是一个非常重大的灾难。处在健全和完好状态中的天性,促使我们在一切场合回避这种不幸,在许多场合保护自己对抗这种不幸,虽然自己在这种保护中会遭到危险,甚或一定会丧生。但是,当我们既无能力保护自己免遭不幸,也没有在这种保护中丧生时,没有哪种天性中的原则,没有哪种对想象中的那个公正的旁观者的赞同的关注、对我们心中的那个审判员的判断的关注,似乎会号召我们用毁灭自己的方法去逃避这种不幸。只不过是我们自己脆弱的意识,我们无法以适当的勇气和坚定去忍受这种灾难的意识,促使我们去下这种自杀的决心。我不记得读到过或听说过,一个美洲野蛮人,在被某个敌对部落抓住并准备关押起来时就自杀身死,以免其后在折磨中,在敌人的侮辱和嘲笑中死去。他勇敢地忍受折磨,并且以十倍的轻视和嘲笑来回击敌人给予他的那些侮辱。他把这些引以为荣。

  然而,对于生和死的轻视,同时,对于天命的极端顺从;对于眼前的人类生活中所能出现的每一件事表示十分满足,可以看成是斯多葛学派的整个道德学说体系赖以建立的两个基本学说。那个放荡不羁和精神饱满,但常常是待人苛刻的爱比克泰德,可以看成是上述前一个学说的真正创导者;而那个温和的、富有人性的、仁慈的安东尼努斯,是后一个学说的真正倡导者。

  厄帕法雷狄托斯的这个解放了的奴隶,在年轻时曾遭受某个残暴的主人的侮辱,在年老时,因为图密善的猜疑和反复无常而被逐出罗马和雅典,被迫住在尼科波利斯,并且无论何时都可以被同一暴君送去杰尔岛,或者处死,只是靠他抱有对人生的最大的轻视心情,才能保持自己内心的平静。他从来不过于兴奋,相应地,他的言辞也不过于激昂。他声称人生的一切快乐和痛苦都无关紧要和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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