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笑着回答，道：“耶律将军就这么想知道我为何发笑吗？”
耶律天远嗤了一声，道：“我只是很好奇，顾公子为何看到必败的铁离族还笑的那么开心！”
随后，用手一指，高声道：“你看看！小小一个边陲部落，寥寥可数的族人也敢来与我大辽对抗！真是丢人现眼！”
顾惜朝语音不响，口气却冷了起来：“输不丢人，怕才丢人！耶律天远，你怕了吧！”
“你说什么！！”耶律天远怒视着顾惜朝，狠不得生吞活剥了这张永远带着嘲弄笑意的脸。
从第一眼见到这个貌似文弱的书生开始，自己已经被愚弄了不下十次，然而每一次，到最后的最后，竟又不得不求助于他。
这口邪气，今日不和这位聪明绝顶的顾公子算算清楚，他耶律天远往后也就不用在黄龙混了。
想到这里，耶律天远哈哈笑了起来，道：“顾公子，你是痴人说梦吗？今日一战，区区铁离能赢的了？！你还是认命吧！”
与耶律天远夸张的笑容相反，顾惜朝脸上的神情淡淡，说出的话却字字清晰。
“耶律将军！我顾惜朝，可以输，可以死，却绝对不会认命！”
回过头，迷蒙硝烟之中，戚少商奋力挥出去的剑，一招一式都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顾惜朝不自禁地从心底泛起一丝喜悦，不顾耶律天远看着他，仿佛要杀人的眼光，开口道：“今日，铁离必胜！”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自己精心布下的局已是势在必得，没有失败，只有赢！
大当家，与你定下的死约，顾惜朝记得！
风起得急，带起漫天尘沙。
晨光透过沙幕，勉强露出一丝惨淡的光亮来。
顾惜朝满意地看着戚少商从容地运用自己告诉他的阵法，逼得人数众多，兵强马壮的辽军节节后退，直至退至城门之下。
身旁的耶律天远，脸上早已没了调侃的笑意，有汗珠从他的鬓边滑落。
顾惜朝欣赏完耶律天远的表情，正想转过头去看戚少商。
猛然，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顾惜朝差一点忘了，出生在大辽皇宫的耶律天远除去将军的身份，他，还是大辽数一数二的高手。
在他身边，一朝不慎即会性命堪忧。
“说！那个人是谁？”耶律天远冷冷的问话在顾惜朝耳边响起。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顾惜朝看见，戚少商正在所有人的面前，抬头望着挟持着他的辽军大将。
眼中满满的俱是忿怒的神情，冷寒炫亮的剑尖直指耶律天远。
顾惜朝清冷地开口道：“你不配知道他是谁，你只要知道他是来取你狗命的就好！”
喉间被紧紧捏住的感觉忽然松了，顾惜朝没来得及深吸一口气，颈脖之上，冰凉的触感袭来，还带着丝丝刺痛。
耶律手中双刃的银刀已然架在了顾惜朝的颈脖之上。
“不知道也没关系，看的出来，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将顾惜朝推至城墙凹缺处，耶律天远看向戚少商，喊道：“再不弃剑投降，我就杀了他！”
口中说着话，手中的刀刃又死命往里陷入一分。
立刻，顾惜朝脖子上淌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红白交替的颜色，看得戚少商一腔无名火，整个的随内力灌注入逆水寒之中。
剑起啸吟，颤颤而动。
戚少商在心底暗暗发誓，只要这个耶律什么的人敢再往顾惜朝脖子上刺入一寸，他一定会手刃此人！
蓦然，耶律天远眉间一皱，半边身子一歪，握着银刀的手亦轻颤了起来。
时刻注意耶律举动的顾惜朝，趁着刀刃略微移开的一瞬间，矮身侧头避开，同时，戚少商亦在此刻，用尽全力将逆水寒剑猛地掷了出去。
注满戚少商深厚内力的剑尖挑开耶律天远护头的盔帽，直直插入他的右眼。
一声凄惨的痛呼，耶律拔出长剑，跌坐到地面，半边脸即刻流满了鲜红的血液。
而右边腰侧，有一个细小的创口，就是刚才有人近了他的身旁暗算，以至于辽国大将都失了手。
守城的辽军大惊失色，纷纷冲上前来。
顾惜朝一把拎起身旁正在捡起逆水寒剑的小个头辽兵，看也不看一眼，就纵身从高高的城墙之上跃了下去。
“惜朝！”
“海子！”
随着两声急唤，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地从战场之中拔地而起。
于疾速坠落的半空中见到戚少商冲天而起的身影，顾惜朝一把将手中拎着的海东青推了过去，然后，深深地望了戚少商一眼。
戚少商会意，稳稳接住海东青小小的身子，一个旋身，把人给了紧跟着自己跃起来接人的萧戈。
待想再次去抓顾惜朝时，身法已无可避免地用老。
脚下，战败尚在苟延残喘的辽兵举起了尖戟金戈，只等着顾惜朝的坠落。
眼看着顾惜朝即将跌到他们中间，戚少商的鼻尖紧张得渗出了汗水。
突然，脚底有硬物架住了自己已经有些下坠的身体。
戚少商低头看，只见萧戈憨憨笑着，一只手抱紧住海东青，一只手用掌中弯刀轻托戚少商足底。
“多谢！”
与萧戈相视一笑，戚少商借助此力，再次斜斜跃起，展臂捉住了顾惜朝的一只手。
一拉一带，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拥进自己怀里。
立刻，整个胸膛之中，满满都是熟悉的触感和弯曲墨发散开来的清浅味道。
戚少商不敢迟疑片刻，收紧拥着人的臂弯，与顾惜朝一起从辽兵头顶点踏而去。
跃上马，两人共骑。
在萧戈的长声急啸之中，铁离勇士们跟随着他们，撤退的干干净净。
太阳升起，天已大亮。
耀目的金光令在马上急驰的顾惜朝眯起了眼眸。
耳后，是戚少商一呼一吸之间炽热的气息。
背心紧贴的，是蕴藏着雄浑急促心跳的胸膛。
死死揽在自己腰间的臂膀，宽厚而有力。
顾惜朝闭上双眼，放心地将全身重量都依靠在了这样子一个人的身上。
戚少商觉察到顾惜朝因为渐渐放松而变得沉重的身体靠了过来，再次紧了紧拥抱着人的手臂。
那一夜，漫天白雪令天地一色，水光旖旎。
他的顾惜朝说：大当家，顾惜朝活在世上，从来只走自己选定的路！有时，仅有信念，看不到结果，却还是要走下去！可是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为了他这个生死约定，戚少商等去冬尽，等来春回。
心底慢慢琢磨明白了一句话：情不知所起，竟一往而深！
想到这里，戚少商不自禁地俯下头，在顾惜朝耳根处轻轻印下一吻。
温润的触感令他情动，欲加深这个吻。正在辗转流连，却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咳嗽。
抬眼，萧戈与海东青亦共乘一骑，从后面赶了上来。
海东青清清嗓子，蜷在萧戈的怀里偷偷笑道：“戚大哥！这是我从辽军大将那里捡回来的，物归原主了。”
萧戈在马上腾出一只手，抛过来一件东西。
只听见海东青又说道：“我和萧哥什么都没看见！真的！先走一步，戚大哥你继续啊！”
笑声里，萧戈带着海东青策马奔跑前去。
戚少商接住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逆水寒。
“死小鬼！要不是看在他机智助我，让耶律天远腰上吃了一刀，我真会要他好看！”
将剑握紧在掌中，听到怀里假寐的顾惜朝，从喉间挤出来恨恨的这么一句，戚少商朗声笑了起来。
草原上的劲风，舞起马上疾驰众人的衣衫头发。
也不知是谁，放开了喉咙，在大风之中，高声唱起了铁离的歌谣。
一人起头，无数人应声相和。
众族人手持长刀金戟，在马上挥戈起舞。
歌声、掌声、啸声、呐喊声高亢入云，愈发显出胜战之后的畅快无比。
天地作琴风为弦。
悠远连绵的长调，飘入萧萧北风之中！
（残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