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 第33部分

　　　　我没有理会，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又扯出两条棉被，全部覆盖在他身上，用力把边上压紧。

　　　　“你包饺子吗，阳阳？”他很是无奈地说，冻得青白的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意来。看了我一眼，又不满道，“衣服湿成这样还不去换掉，是不是想生病？”

　　　　我眼角倏忽一热，忙点了点头，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脱下长裤，看了眼下面，我一把抓过枕巾来塞进嘴里。待把缠绕在下体上的铁丝一圈圈解开，全身早已是冷汗淋漓，但所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深吸了一口气，草草地拿纸巾擦拭了几下，便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旁干净的衣裤换上。

　　　　收拾干净回到奕坤房间，见他紧闭着双眼，鼻息沉沉，似乎已经睡着了。于是我轻手轻脚地搬过把椅子，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他略显憔悴的脸。

　　　　“叮——”

　　　　突然传来刺耳的门铃声，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只觉满脸的湿意——忽听奕坤轻哼一声，我慌忙抬手左右开工拭去泪水，说了句：“我去看下！”便快步向大门口走去。

　　　　铃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到我走到门口时，门外那人似乎已经不耐烦按铃了，竟砰砰地拍起门板来。我哗地拉开大门，那人的手差点打在我身上。

　　　　“你。。。。。。”我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那人看见我更是惊讶，竟瞬间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奕坤！”他大吼一声，脸上忽地翻白。但很快最初的惊慌忧虑就被熊熊怒火取代，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定格成猪肝色。

　　　　“奕坤！奕坤！”他怒气冲冲地大叫大嚷着直往屋里闯，“你给我滚出来！”

　　　　“等等——”我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却被他重重地一甩。我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孟浩见状愣了下，回头看了我一眼。“奕坤在哪？”他问，似乎冷静了一些，可是看着我的眼神却依然愤怒无比不屑至极。

　　　　“他在睡觉，你小声一点。。。。。。”话没说完见他拔腿就往楼上冲，我吃了一惊，赶紧紧随其后。

　　　　三两步他已经冲到奕坤卧室前，砰地推开门。

　　　　看到房间内的人他似乎松了口气，却大声冷笑着向奕坤走去。“你这副半死不活的衰样摆给谁看？”一副要把人硬生生从床上拽起来的架势，我拉都拉不住。

　　　　“别闹了。”他的手刚触上被子，就听奕坤懒洋洋地开口，“想看裸体吗，你？”

　　　　“你。。。。。。”似乎没想到奕坤会来这么一句，孟浩僵在那里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半天他终于回过神来，嘀咕了句：“又不是没看过！”

　　　　“所以现在又要拜托你这位神医看看了。”奕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色却仍然苍白疲惫。

　　　　孟浩怒视着他，脸上表情渐渐变得无奈，叹了几口气，没再说什么，回头对我道：“你知道医药箱在哪里吧？”

　　　　我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

　　　　回到门口时听到孟浩复杂的声音：“三天啊，不过只是叫你等三天而已！你都等不了？”

　　　　才跨进一步，却听奕坤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我不能等。”

　　　　声音低低地叹息道，“你不知道，那个人真的是疯子。。。。。。绝对是疯子！那卷带子，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要不是你们拦着我，阳阳又怎么会受那种苦！再过两天？再过两天不知道那人又会做出什么事来。。。。。。阳阳在他手里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我不能等，我真的不能等。”

　　　　我站住了，呆怔在原地，脑子里空白一片。房间内两人看到我都不再说话，一室的静默。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了进去又返身出来，待回过神，我已经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到你了。”孟浩的声音在耳边不经意地响起，医药箱啪地甩在我面前的地上。

　　　　“小坤他没事吧？”我恍惚地问。

　　　　“皮肉之伤，能有什么事？”他满脸鄙视地瞪着我，“还不快脱裤子？”

　　　　见我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动作，他愈加不耐烦起来，沉下脸道，“你扭扭捏捏做什么，你身上还有哪一处我没看过？要是你想让自己废掉，就尽管不要脱。”

　　　　我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依言褪下长裤。

　　　　顿时听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伤成这样，你还能到处走来走去的？”他横我一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不复先前的鄙夷不屑。

　　　　“你们这两人，还真是。。。。。。”他嘀咕着，重重叹了口气，从箱内抽出支药膏递给我，“每天早晚涂抹两次，半个月应该就能痊愈了。”

　　　　“谢谢。”我小声道，接过药膏放进抽屉里。

　　　　“记得上药前要用温水洗干净。”他似乎仍有些不放心，补充道，“小心伤口发炎！有什么不适，随时找我。”

　　　　“嗯，谢谢你。”我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岳阳。”走到门口忽然又听到他在身后叫我，“跟他好好谈谈吧。”

　　　　我一怔，回头默然地看着他。

　　　　“奕坤他真的很在乎你。”他似乎下定决心般一口气地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得很清楚，每次一碰到你的事情，这个人就跟脑瘫了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冷静。。。。。。即使他以前恨你折磨你，他心里也不好受，不然也不会每天深更半夜地跑到酒吧去喝得酩酊大醉——你不知道他对酒精过敏吧，那样的喝法，根本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的！”

　　　　见我不说话，他又道，“还有前些日子你感染上肺炎，简直没把他给急疯了。。。。。。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还从没见他这么失态过，抱着你痛哭流涕地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好不容易把他拉开，他在手术室外像疯子一样暴跳如雷，差点没把医院给砸了，到最后我们甚至都不得不给他打镇定剂。。。。。。后来你的病情总算稳定住了，可是你却又一直昏迷不醒，他就每日每夜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看着你，既不肯吃饭也不肯去睡觉——”

　　　　“别说了。。。。。。”我打断他，强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声音却颤抖得厉害，“我明白了。”

　　　　孟浩看着我宽慰地点了点头。“好好照顾他。”他低声说，“他这个人只是一味争强好胜，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突然失去了靠近的力气。我失魂落魄地停在门口，脑海里仍然一遍遍地重复着孟浩的话。

　　　　“阳阳你站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奕坤的声音突然破空传来，打断我混乱的思绪。

　　　　定了定神，视线清晰开来。我一步步向他走去，未及床边，突然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下一刻，整个人已经栽倒在他身上。

　　　　“叫你慢吞吞的！”他笑着环抱住我，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

　　　　“怎么了？”听到我杂乱粗重的喘息声，他诧异地停下动作。

　　　　　

　　　　我小声说：“没什么。”抬头痴痴地看着他的脸，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六年来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情形，与这相比，下身再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应该跟他好好谈一谈。但是这一刻语言似乎只是多余，我只想这么看着他，一直这么不受打扰地看着他。。。。。。

　　　　“阳阳。。。。。。”忽听他低声道，“那个人。。。。。。后来。。。。。。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我注视着他，哽咽地说，“我没事。。。。。。你来得很及时，小坤。。。。。。”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是不知道像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哭成这样会有多难看，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听到他关切的声音便又一次泪流满面。

　　　　他长舒一口气，神色明显放松下来。“那还哭什么，难看死了。”他毫不客气地说，皱着眉一脸不悦，却曲起手指轻轻地帮我拭去泪水。

　　　　“陪我一会。”不由分说地把我拖进被窝。

　　　　我顺从地脱去上衣躺倒在他身边。感觉到两腿间的湿意，想来内裤已经又被血液濡湿了，我夹紧双腿，没有褪下长裤。真的无谓再让他为这点小事担心了。

　　　　。。。。。。

　　　　“阳阳，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沉默了很久，他终于有些迟疑地道，“关于那篇报道。。。。。。。不是我让他们发上去的。”

　　　　见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脸上愈加愁云惨淡：“对不起，阳阳，我。。。。。。我承认我是有那么考虑过。。。。。。对不起。。。。。。”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但是我没有那么做！真的没有。。。。。。你相信我，我知道那样对你的伤害会有多重，我不能利用伤害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我知道如果我那样做了，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只是我没有想到——”他没再说下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神色黯然，目光中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说不清是疼惜还是忧郁，却仍只道，“阳阳你相信我。。。。。。”

　　　　我微微摇了摇头，伸手覆上他的唇，阻断他欲言又止的艰难。“我知道。”我小声却坚定地告诉他。难道到了现在，我还看不明白他的心吗。

　　　　眼前雾气蒙蒙，我却牵动着嘴角微笑起来。

　　　　奕坤似乎怔住了，没有说话，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许久才听他幽幽叹出一句：

　　　　“你终于对我笑了。”

　　　　没等我回答，身体已经被紧紧搂住。

　　　　“阳阳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真的好美，好像能把一切都融化了一样。。。。。。以后每天都要对我笑，好不好？。。。。。。”

　　　　脸被深深地埋进他胸口，奕坤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按在我头上，似要把我揉进体内。深情的话语，与他有力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犹如天罗地网般笼罩住我身心，令我再也无处可逃。然而我也再不想逃避什么，纵然往事不堪回首，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有这短短一刻，亦别无他求。

　　　　从来如此，再怎么受尽折磨，再怎么悲伤欲绝，再怎么心灰意冷。。。。。。只要他的气息环绕身侧，便只觉无比的安心满足，再多的苦再多的痛，都好似不存在。我紧贴在他怀里，不知不觉间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见奕坤正静静地倚坐在我旁边，目光像定在我身上一般，溢满温柔。

　　　　“醒了？”他对我笑。

　　　　“嗯。”我讪讪地回答，赶紧坐起身。

　　　　“饿了吧？吃点东西。”他依然笑得殷勤。

　　　　“嗯。”我讪讪地回答，赶紧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碗。

　　　　无意中瞥他一眼，见他仍满面笑容地注视着我，忙把头埋进碗里。热气腾腾的粥熏得我本就发烧的脸颊滚烫一片——伤得更重的人明明是他，应该被照料的人明明也是他。。。。。。满心的懊恼，暖洋洋的感觉却直渗入心，忍不住又偷偷看他几眼，所幸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脸色也不像原来那么苍白憔悴了，于是我宽慰地长舒了几口气。

　　　　这么魂不守舍地，手中的粥已经见了底。奕坤拿走碗放到床头柜上，又把另一碗满满的粥塞进我手里。

　　　　“我饱了。。。。。。”我有些为难地看着手上的东西。

　　　　“我还没吃。”他笑眯眯地说。

　　　　。。。。。。我猛地醒悟过来，不自禁地咬了下唇。

　　　　虽然觉得自己很傻却还是绝对服从——我默默地舀起一勺，伸出去，半路又缩回来吹了两下，这才小心地送到他嘴边。他满意地瞅了我一眼，毫不犹豫地张口含下，露出满脸的享受来。

　　　　“当病人的感觉还真好。”他感慨了句，理所当然地看着我，“那这几天就全靠你照顾了。”

　　　　“嗯。”我点头——正对上他闪闪发光的双眼，手微微一抖。

　　　　“病好了也要这么照顾我。”他得寸进尺。

　　　　“。。。。。。嗯。”面对那双亮晶晶，心里微微一抖。

　　　　“以后一直都要——”

　　　　“你还有完没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

　　　　手跟心同时猛地一抖，一勺热粥顿时全部浇在奕坤裸露的胸膛上。奕坤淬不及防，被烫得几乎弹跳起来。

　　　　“哈哈哈哈。。。。。。”罪魁祸首居然爆出一连串大笑。

　　　　“你怎么还没走，在这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奕坤黑着脸，安慰地拍了拍正手忙脚乱帮他擦拭的我，咬牙切齿地问床边站着的人。

　　　　“这叫什么鬼话？”孟浩变脸比变天还快，立刻板了脸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