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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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1-7- 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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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点神,万一自己像只倒霉的蜜蜂一般在烧成废墟的森林里忍饥挨饿那就太惨了。
  我向您展示的这一幕远比先前所见的任何情景都要诡异,并且我要预先提示:您的第一反应将是哈哈大笑。那没关系。如果必须要笑,那就得笑。只是,千万不要将视线从这一生物身上移走,因为,它甚至能在您的想象中制造伤害。请切记:它来自两个父亲,个个皆是杀手。


  5
  现在,出生仅几个小时后,米阿的小家伙已有二十磅重了,看起来像是个健康可爱的六个月的宝宝。莫俊德身上有一件姑且能称为衣服的东西,那是用毛巾勉强凑成的尿布,那是奈杰儿给他带去第一顿道根野味时顺便给他围上的。这个婴儿需要尿布,因为他还无法自控排泄。他知道这一控制能力很快就会有了——如果以现在的速度继续生长,也许今天之内就能完成——尿布也会很快嫌小了。现在,他不得不桎梏于白痴一样的新生儿的身体。
  围着这么一条尿布,实在是种耻辱。更不用说从椅子上摔落了,除了躺在原地之外别的什么能力都没有,他挥舞着瘀痕处处的胳膊和腿,还流着血、哇哇啼哭!DNK45932应该前来抱起他,他绝不能抵抗王子的命令,仿佛悬吊于高窗外的重物根本无法抵抗地心引力,可是,莫俊德没敢去叫他。褐色皮肤的婊子已经觉得奈杰儿有点不对劲了。褐色婊子的感知力真是坏透了,而莫俊德自己此时也极脆弱,不堪一击。他有能力控制整个电弧16实验站中的每一台机械,和机器合而为一只是他众多天赋中的一项本领而已,然而当他躺在地板上、门口标志着中心(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也被叫作“首领”,那已是世界转换之前的事儿了),莫俊德渐渐明白了:这里可供操控的机械其实已经寥寥无几。怪不得他父亲想要推倒塔、从头再来!这个世界已经崩溃了。
  为了能重新爬上椅子,他想过要变回蜘蛛,只要坐在椅子上,他就能再次变回婴儿人形……可是当他这样尝试时,顿时觉得肚子饿得直叫,嘴巴里也因饥饿泛出酸楚的味道。并非只是变形耗费了大量体能,他开始如此怀疑;蜘蛛的身体更接近于他的真实形态,当他一成为蜘蛛,体内的新陈代谢就会变得快速而激烈。他的想法也会随之改变,这一点颇让他着迷,因为他作为人类的想法多姿多彩,实在太情绪化了(他觉得自己似乎无法控制好这些情绪,但应该做得到,及时就好),大多数情况下又都是些不令人愉悦的感情。身为一只蜘蛛,他的想法其实并非真正的“思想”,至少以人类的角度看那根本不能算;那些念头是阴森咆哮的东西,好像从某个阴湿的地底深处耸升上来的。那些念头是关于
   (吃)
  和
   (吼叫)
  和
   (强暴)
  和
   (杀)
  用很多方法能愉悦地做成这些事情,这些念头在婴神尚未发育完全的意识里像亮着前灯的大机器一样轰隆隆激烈奔行,不知不觉间加速到极点,就这样在全世界最阴晦的日子里飞驰。这样的想法——释放他身为人类的那一半——充满诱惑,但是他想到了:在他几乎毫无防范力的情况下,现在这么做等于自取灭亡。
  现在就几乎要灭亡了。他抬起右胳膊——粉嫩光滑、完美无瑕的赤裸胳膊——这样他就能看到自己的右臀。褐色婊子开枪击中了这个位置,尽管从枪战到现在莫俊德已经长大了一些,无论身长还是体重都增加了一倍,但那伤口依然豁裂着,鲜血和奶油冻般的东西也仍然在不断外渗,看上去深黄色一片,还发出恶臭。他想,人形上的这个伤口大概永远都不会痊愈了。同样,他的另一种身体也恐怕不能再伸展这条被婊子的子弹击中的蜘蛛腿了。要不是她被绊倒了——卡,啊,是的,他对此毫不怀疑——这颗子弹绝不会击中他的腿,肯定进入了他的脑袋,那这场游戏早就结束了,因为——
  这时,传来一阵嘎嘎嗡嗡的刺耳声音。他看了看显示主要进出口另一边通道的监视器屏幕,看到家用机器人站在那里,一只手里提着个袋子。袋子在猛烈地抽搐,于是,笨拙地裹着尿布的黑头发婴孩坐在一整排屏幕前,顿时垂涎欲滴。他伸出一只胖乎乎的、非常逗人喜爱的小手臂,按动了几个按钮。向外拱的安全门滑动起来,外门开了,奈杰儿一步迈入了前厅,这地方建造得就像个气压过渡舱。莫俊德立刻扑向打开内门的按钮,并依次输入2…5…4…1…3…1…2…1,可是专属于他的电动操控体系甚至还不曾创建呢,于是,他得到的回报只是一阵尖锐的蜂鸣声,还有一个听起来让人抓狂的女人的声音(令人抓狂,是因为这让他立刻联想到了褐色皮肤的婊子说话的嗓音)在说:“您输入了错误的安全密码,您不能开启此门,您可以在十秒之内再试一次。十……九……”
  要是莫俊德能说话,他早就大骂一句“去你妈的”了,但是他不能。他现在至多能像个宝宝一样咿咿呀呀,这一定能把米阿逗得咯咯直笑、满心都是身为母亲的骄傲。现在,他不在按钮上浪费时间了;他实在太想得到机器人手中的袋子了。这次的老鼠(他猜想那应该是老鼠)都是活蹦乱跳的。活的,哦上帝啊,鲜血还奔流在它们的血管里呢!
  莫俊德闭上双眼,集聚精神。苏珊娜曾在他第一次变形时见过的红滟再次从他娇嫩的皮肤下泛出来,从头顶到带着胎记的脚后跟。当红光蔓延到婴孩臀部的伤口时,一股鲜血缓缓地流淌出来,脓状的液体也突然变得更黏稠,莫俊德痛苦地低吟了一声。他伸手捂了捂伤口,又顺手将鲜血涂抹在自己肚脐眼的小凹坑里,这动作有欠思量,却似乎能带来安慰。一时间,黑色的感觉出现了,它将替代红潮,随之而来的是婴孩身体的颤抖。但是,这一次并没有变形。婴孩重重跌进椅子里,气喘吁吁,一股清澈的尿液从他的生殖器口流淌出来,濡湿了臀间包裹的毛巾。椅子前面是控制面板,一个按钮无声地跳起来。
  房间对面,标有“主要通路”的内门开启了。奈杰儿一步一步迟钝地重踏而入,现在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甩动他的脑容器,数起数来也不止是两种语言,听起来几乎有一打外语。
  “先生,我真的无法继续——”
  奠俊德发出婴孩才有的咯咯呷呷的语声,听来甚至很欢欣,还冲着袋子伸出了手。而他以此传达出的思想却清晰准确又冷酷无情:闭嘴。把我需要的东西给我。
  奈杰儿将袋子放在他的膝头。袋子里传出吱吱的叫声,几乎像是人类的言语,莫俊德第一次意识到袋子猛烈的抽搐其实只来自于一个生物。那么,显然不是老鼠了!是更大的动物!更大也就有更多的血!
  他打开袋子,朝里一瞄。一对金色眼睑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时间,他以为那是只在夜里飞行的鸟,呼呼扇动翅膀的鸟,他说不上名字,但接着,他又看到这动物身上有毛皮,而不是羽毛。在中世界的许多地区,人们称这种动物为貉獭。眼下的这只,小得刚能叼住它母亲的奶头。
  总算有了,有了,他这样想着,嘴里溢满了口水。我的小伙伴,我们是在一条船上的——我们都是没娘的娃儿,活在一个艰险残酷的世界上。别动,我会好好安抚你的。
  与这么个年幼的生物打交道,和与机械交流并没有太大区别,莫俊德窥进它的脑海里,在它简单的思想里轻松地找到控制点。他探出意念之手触碰到了那一点,并抓牢了它。那时候,他可以听到这个小生物胆怯无比、又满怀希望的心声:
  (别伤害我求你了别伤害我;请你让我活;我想活着多玩一会儿;别伤害我求你了别伤害我让我活)
  于是,他回应它:
  一切都会好的,别害怕,小朋友,一切都好好的呢。
  袋子里的貉獭(奈杰儿是在发动机区找到的,它孤零零的,一扇关闭的自动门将它和母亲、兄弟姐妹隔开了)放松了下来——确切地说,那不是因为相信,而是宁愿相信。


  6
  奈杰儿的书房里,灯光已被调成微亮。奥伊发出哀鸣时,杰克立刻醒来。其余人都在沉睡中,至少眼下他们都还没醒。
  奥伊,出什么事儿了?
  貉獭没有应声,只是继续发出深喉中的呜咽。它那双金色眼睑的眼睛向书房阴沉角落的深处凝视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杰克还记得自己在清晨的噩梦中惊醒后也是同样凝望着自己卧室的角落,梦见了弗兰肯斯坦或是吸血僵尸或是
  (暴龙争斗)
  别的什么超人恶巫,上帝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而现在,他想可能貉獭也会做噩梦,因而更努力地去接触奥伊的意念。一开始那里并没什么,接着,出现了一种深沉而又模糊不清的影像
  (眼睛从黑暗中望出来的眼睛)
  看似袋子里的貉獭。
  “嘘——”他凑近奥伊的耳朵轻轻说着,伸出双臂搂住它,“别吵醒他们,他们需要好好睡一觉。”
  “睡觉。”奥伊回应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
  “你只是做了个噩梦。”杰克轻声说道,“有时候我也会做的。那都不是真的。没有人把你抓进袋子里。回去睡觉吧。”
  “睡觉。”奥伊又把鼻子耷在右前爪上,“奥伊—要—安静。”
  这就对了,杰克知道它在想什么,奥伊要安静。
  金色眼睑的双眼看起来仍是忧心忡忡,继续圆圆地睁了片刻。然后,奥伊的一只眼睛朝杰克眨了眨,接着,两只眼睛合上了。没过多久,貉獭又睡着了。就在不远处,它的一个同类死了……但这世界总是继续着死亡;这是个艰险的世界,也将永远艰险下去。
  奥伊梦见自己和杰克在浪人之月巨大的橙色弧光下面。杰克,也在睡觉,在意念的交流中拾起这个梦境,于是,他们一起梦到了老流浪汉的月亮。
  奥伊,是谁死了?杰克在浪人独目般的月光下问道,默契地眨眨眼。
  奥伊,他的朋友回答。很多。
  在老流浪汉之月空空的橙色注视下,奥伊没再说什么;事实上,它在梦里又发现了另一个梦,同样,杰克在另一个里也和自己在一起。这个梦境要好多了。梦里,他俩在明媚的阳光下嬉戏。它很想告诉他们,但杰克和奥伊都不明白它在说什么,因为它说的可不是英语。


  7
  莫俊德没有力气,连把貉獭从袋子里提出来都觉得吃力,奈杰儿既不想也不能帮他。机器人只是站在控制组的内门口,剧烈地扭动脑袋,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数着数,喀喇噼啪的噪音也更大声了。从他的体内散发出热乎乎的焦味。
  莫俊德成功地将袋子翻转过来,于是,貉獭滚到了他的膝头,这个小东西大约只有半岁,双眼微睁微闭,但黄黑色的眼珠子显得迟钝又呆滞。
  莫俊德将头后伸,狞笑着聚集精神。红色光潮自上而下泛遍全身,根根头发倒竖。就当头发简直要飞离头顶的时候,连同头发附着的婴儿身体都不见了。蜘蛛显形了。它用七条腿中的四条腿钩住貉獭,再毫不费力地吊起来,送进饕餮的嘴里。在二十秒之内,它就将貉獭吸吮得干干净净。接着,它的嘴巴探入小生物柔软的下腹,将它撕裂,再稍微举高一点,便开始吞食滚落下来的内脏:美味之极、汁液丰润的肉食足以供给力量。它更深地吃下去,发出心满意足的吮吸声,又猛一口叼住貉獭的脊椎骨,唏里呼噜地吸起黏稠的骨髓。大部分的能量物质都在血里——是的,总是在血里,正如那些长老们一贯所知的那样——可是吃肉也会长力气。身为一个人类婴孩(罗兰会用古老的蓟犁语说,宝宝),从果汁或肉类中吸取不到能量,或许还可能噎住、呛住。但作为一只蜘蛛——
  他吃完了,将尸体随手扔在地上,上次他也是这样扔弃吸食殆尽的老鼠干瘪的尸体。奈杰儿曾清理了那些老鼠,这次也是他带来了慌恐的貉獭,但现在,他不能清理这具尸体了。无论莫俊德喊了多少遍“奈杰儿,我需要你!”他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机器人身边弥漫着塑料烧焦的煳味儿,浓重得都足以激活天花板上的排风扇了。DNK45932保持着脑袋左转的姿势,脸上没有眼睛。他因而永远带有某种困惑的表情,仿佛在死的瞬间,他正在四处询问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生命的意义何在?也许,或是,谁在墨菲太太的杂烩汤里加了料?不管所问为何,总之,他所担负的“老鼠和貉獭捕猎者”短期工已告结束。
  此时此刻,莫俊德浑身都是劲儿——这顿大餐新鲜又美味——可是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如果他继续保持蜘蛛形,刚刚获取的能量就会更快被耗尽。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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