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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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1-7-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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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她自己,那一瞬间她的分裂感也和埃蒂当初一样,只是更狂暴。
  她在这儿。
  她在那儿,在枪侠的眼睛里。
  她听见列车驶近的声响。
  奥黛塔!她尖叫着,蓦然明白了每一件事:她是什么人,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
的。
  黛塔!她尖叫着,蓦然明白了每一件事:她是什么人,谁干了这事儿。
  短暂的一瞬间,那是从里面被翻到外面的感觉……随之而来是更剧烈的死去活
来的折磨。
  她被一掰两半。
  15
  罗兰脚步踉跄地跑向埃蒂躺身的地方。他跑起来的样子就像被抽去了脊骨。一
只大螯虾已扑到埃蒂脸上来了。埃蒂尖叫着。枪侠一脚踢开它。他急忙俯身拽住埃
蒂的胳膊。他把埃蒂朝后拖,但太迟了,他力气不够,它们朝埃蒂扑来,该死的,
那玩意儿还不止一只——
  一只怪物爬上来问嘀嗒一啊一小鸡,这当儿埃蒂又尖声大叫。
  那怪物撕下埃蒂的裤子,顺势扯去他一块肉。埃蒂又要叫唤,却让黛塔的绳套
活结卡住脖子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这些东西都爬了上来,慢慢接近他们,嘁嘁嚓嚓饥渴地向他们爬来。枪侠用尽
最后一点力气,一个后仰跌倒下去。他听见它们爬过来的声音,它们一边问着可怕
的问题,一边嘁嘁嚓嚓地爬过来。也许这也不太坏,他想。他赌过每一件事情,押
出去的也就是失去一切而已。
  在愚蠢的困惑中,他自己的枪发出的雷鸣般的轰响令他惊呆了。
  16
  两个女人直面相觑,两具身体像蛇那样缠绕在一起,手指以同样的姿势掐住对
方喉咙,掐出同样的印痕。
  这个女人想要杀了她,但这个女人不是真实的;她是一个梦,是让砖头砸出来
的一个梦……但眼下梦变成了现实,这个梦掐住她的脖子,在枪侠救他的朋友时,
她想要杀死她。这个梦魇衍变的现实正对着她的脸尖声大叫,热腾腾的口水雨点般
地落到她脸上。“我拿了那个蓝盘子,因为那女人把我留在了医院里,还有我从来
没有得到过有点意思的盘子,所以我得砸了它,当我看见一个白男孩时我就要打爆
他为什么我要伤害一个白男孩因为他们非要逼我去商店偷东西,而商店里那些有点
意思的玩意儿都西卖给白家伙的,而哈莱姆(纽约的一个黑人居住区)的兄弟姐妹
却在饿肚子,老鼠吃掉他们的孩子,我就西那个孩子,你这母狗,我就西那个,我
……我……我……!”
  杀了她!奥黛塔这样想,却知道这不可能。
  她杀了巫婆自己不可能还会活下去,同样巫婆杀了她也不可能一走了之。她们
两个可能就这样互相死掐,让埃蒂和那个呼唤过她们的
  (罗兰)/(大坏蛋)
  在水边被活活吃掉。这一来他们全都玩完。她也许会
  (爱)/(恨)
  让它去。
  奥黛塔松开黛塔的脖子,不去理会还在死劲掐住她的那只手,对方还在使劲掐
住她的气管。她不再去掐对方的脖子,而是伸手抱住了对方。
  “不,你这母狗!”黛塔尖叫着,但这声音里含义复杂,既有恨意也有感激。
“不,你放开我,你最好是放开——”
  奥黛塔失音的嗓子无以再做回答。这时罗兰踢开了第一只螯虾,第二只又爬上
来想把埃蒂的胳膊一口吞噬,就在这当儿,她在女巫的耳边悄声细语地说:“我爱
你。”
  有那么一忽儿,那双手掐得紧紧的,几乎像一个死结……然后慢慢松开了。
  消失了。
  她内里的东西又一次被翻出了外面……这时候,突然之间,谢天谢地,她是完
整的一个人了。自从那个叫杰克·莫特的人在她孩提时代把砖头砸到她头上,自从
那个白人出租司机朝他们一家人瞟了一眼就掉头拒载(以她父亲的骄傲,他不会再
叫第二次,因为害怕再次被拒)以来,这是第一次,她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她是奥
黛塔·霍姆斯,但那另一个——?
  快点,母狗!黛塔喊道……但这还是她自己的嗓音;她和黛塔融合了。她曾是
一个;她曾是两个;现在枪侠从她当中抽出了第三个。
  快点,否则他们要被当晚餐了!
  她看了一下子弹。没时间用它们了;这当儿把他的枪重新填弹可能没戏了。她
只能抱着一线希望。
  “还有别的吗?”她问自己,随即出手。
  突然,她棕色的手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17
  埃蒂看见其中一只大螯虾晃悠着身子盯着他的脸,它那满是皱褶的丑眼窝里精
光四射。它那双爪子伸向他的脸。
  嗒嗒一啊一,它刚一上来,就四脚朝天栽倒在地,汁液四下溅开。
  罗兰看见一只大螯虾朝他挥动的左手扑来,心想另一只手也完了……接着那大
螯虾外壳炸开,壳内绿色的汁液溅射在黑色的夜幕里。
  他一转身,看见一个女人,她的美艳令人窒息,她的狂怒也让人心跳冻结。
“还不快点儿,操你妈的!”她尖吼道。“你们还不快点儿!你们快要给它当餐点
了!我要一枪从你他妈的屁眼里打穿你的眼睛!”
  她又崩了朝埃蒂曲起的双腿之间疾速爬去的第三只怪物,那东西想把埃蒂给阉
了吃掉,却被一枪掀翻。
  罗兰曾隐约觉出这东西似乎有点智商,现在得到了验证。
  剩下那些便退却了。
  左轮枪出现一颗哑弹,接着又开火了,逃窜的螯虾中有一只被她打成了一块块
碎肉。
  那些亡命之物逃得更快了。一时间看似全无胃口。
  这当儿,埃蒂却被勒得死死的。
  罗兰摸索着他脖子上那些缠来绕去的绳头。他看见埃蒂脸色渐而由紫变黑。埃
蒂的挣扎也渐渐失去气力。
  这时一双更有力的手上来推开他。
  “我来对付这个。”她的手上拿着刀子……他的刀子。
  对付什么?他想到这一点时意识有点飘散了。既然我们两个都得仰仗你的慈悲
之心才能活命,你还要对付什么?
  “你是谁?”他用嘶哑的声音问,这时他宛似坠入比黑夜更加阴沉的死寂之中。
  “我是第三个女人,”他听到她在说,感觉中她像是对着一口深井说话(而他
正落在这井里)。“我是曾有的我;我是没有权利存在而存在过的我;我是你救下
来的女人。”
  “我感谢你,枪侠。”
  她吻了他,他知道这个,但是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罗兰所知道的就只有



 
 


               最后的洗牌
  1
  这几乎是一千年来第一次,枪侠没有去想他的黑暗塔。他只惦着蹿到林间空地
池塘边的那头鹿。
  他左手倚在一根倒下的原木上朝那边瞄准。
  肉食,他这么想着,一枪打了出去,同时一口唾液暖乎乎地涌进嘴里。
  偏了,他在枪响后一毫秒之内想道。它跑了。我全部的手艺……
  没了。
  那只鹿倒在池塘边死了。
  很快,黑暗塔又重新拢住了他整个身心,但现在他只祈愿所有的神祗保佑他的
目标仍然凿实可信,还有关于肉食的念头,肉食,肉食,还是肉食。他把枪重新插
回枪套——这是他现在惟一带在身上的枪——爬上了那根原木,在那根原木后边,
他耐心地从下午一直等到黄昏,等待着可做食物的大家伙来到池畔。
  我正在好起来,他带着某种好奇举起自己的刀子。我真的是在好起来。
  他没有理会站在他身后那个女人,她那双棕色眼睛正用估量的眼神注视着他。
  2
  海滩尽头那场恶斗之后,六天来他们别的什么都没吃,只吃了大虾肉,喝的只
是咸涩的溪水。那段时间几乎没有给罗兰留下什么记忆;他一直在说胡话,处于神
志失常的谵妄状态。有时他把埃蒂叫做阿兰,有时称他库斯伯特,而那女人他总是
喊为苏珊。
  等他的高烧一点点退下去,他们开始费力地向山上攀登。埃蒂有时让那女的坐
到轮椅里推一阵子,有时让罗兰坐进轮椅里,那当儿埃蒂就得把那女的掮在背上,
她的胳膊悠悠荡荡地绕着他的脖子。大部分时间里不可能这么走,这样一来行进的
速度就太慢了。罗兰知道埃蒂有多疲惫,那女的也知道。但埃蒂从不抱怨。
  他们有食物了;在罗兰的生命徘徊于阴阳两界的那些日子里,高烧中一切都是
那么云山雾罩,他晕晕乎乎看见久已逝去的时间和久已逝去的人,埃蒂和那女的,
杀了又杀,杀了又杀。那些大螯虾逐渐远离他们栖息的海滩,但到那时为止,他们
还是吃了不少肉,接下来他们渐渐进入野草杂生的地区,他们三人都强迫自己嚼食
野草。他们对绿色太渴望了,任何带绿色的东西都行。渐而,他们皮肤上的溃疡开
始消退了。有的草苦涩难咽,有的倒有些甜味,可他们不管什么味道的都往嘴里塞
……只有一次例外。
  枪侠从疲惫的瞌睡中醒来,见那女的在使劲拔一把草。他对那草太熟悉了。
  “不,不要这种!”他沙哑地喊道。“决不能拔这个!留神,而且记住!决不
能要这种草!”
  她看了他很长时间,把草扔在一边,没有要求他作任何解释。
  枪侠仰面躺着,心里却有一种冷静的亲密感。有些野草吃了可能会要人命的,
而这女的刚才拔的那种草就会使她遭殃。它曾是鬼草。
  凯福莱克斯在他肠道里造成一连串的胀痛,他知道埃蒂很担心这种状态,但吃
了野草之后这症状就给控制住了。
  最后他们进入了真正的森林地带,西海的声息渐渐远去,只是偶尔的一阵风声
还会带来隐隐的涛声。
  而现在……有肉了。
  3
  枪侠走近那头鹿,想用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捏住刀子。但不行,手指上没力气。
他用笨拙的手掌攥着刀子,从鹿的大腿间一直划到胸腔。
  要趁血还没有凝结之前把血汩汩放出,否则血凝在肉里那肉味就糟蹋了……可
是这一刀也划得太糟了。—个苯手笨脚的小孩还能干得更好哩。
  你得学着灵巧点儿,他对自己的左手说,准备再划一刀,划得更深一些。
  一双棕色的手捂住他的手,拿下了刀子。
  罗兰转过来看。
  “我来干吧。”苏珊娜说。
  “你干过吗?”
  “没有,但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做。”
  “好吧。”
  “肉。”她说着朝他露出微笑。
  “是啊,”他也朝她微笑一下。“肉。”
  “出什么事了?”埃蒂喊道。“我听见一声枪响。”
  “感恩节大餐正在准备中!”她朝那边回喊,“快来帮把手!”
  忙过之后,便是饱餐一顿,他们快活得就像两个国王和一个女王,枪侠捱到快
要瞌睡时,抬眼看着天上的星星。感到天穹一片澄清的凉爽,他想,多少年来这是
自己最接近满意的状态了。
  他睡着了。做起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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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这是塔。这是黑暗塔。
  它矗立在残阳似血的背景下,茫茫平原笼罩在凝重的暮霭之中。
  他看不见阶梯,只是盘旋而上,盘旋而上——在砖砌的外壳里面,他能看见窗
子,沿着楼梯盘旋而上的窗子,看见许多以前认识的人,如鬼魅似的从窗前一闪而
过,向上,向上,他们向上走着,一阵沉闷的风带来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名字。
  罗兰……来啊……罗兰……来吧……来吧……来吧……
  “我来了,”他轻声说着便醒过来,突然坐了起来,浑身冒汗,发抖,似乎高
烧仍控制着他的身体。
  “罗兰?”
  埃蒂。
  “唔。”
  “做噩梦?”
  “噩梦。好梦。黑暗的梦。”
  “塔?”
  “是的。”
  他们看看苏珊娜,她还在睡梦中,一动也不动。曾经有一个女人名叫奥黛塔·
苏珊娜·霍姆斯,还有个女人名叫黛塔·苏珊娜·沃克。现在这是第三个:苏珊娜
·迪恩。
  罗兰爱她,因为她能战斗而且不屈不挠;但他也害怕她,因为知道自己将牺牲
她——还有埃蒂——没有疑问,没有踌躇。
  为了塔。
  上帝诅咒的塔。
  “该吃药了。”埃蒂说。
  “我不再需要吃药了。”
  “吃下去,闭嘴。”
  罗兰从皮袋里喝着凉凉的溪水把药吞下去,打了一个嗝儿。他没在意。这是带
肉味的嗝儿。
  埃蒂问,“你知道我们往哪里走吗?”
  “往塔的方向。”
  “当然,是啊,”埃蒂说,“可我觉得自己像是从得克萨斯来的乡巴佬似的,
不看看公路交通地图,却说要去阿拉斯加的什么狗洞。那是在哪儿?什么方向?”
  “把我的皮包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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