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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楷一滞，半天没接上话来，只好转移话题道：“爸，我来吧，给她上完药，您再跟她说话？”古涵山知道自己手下没个轻重，当年教训大儿子和大外甥时，也是他只管打，妻子和小胡两口子管治。想到这，古涵山忙打住念头，见大儿子把绷紧了身子闭眼装迷糊的小闺女抱趴在了腿上，也不管她真睡假睡，细心的涂起药来，刚才一路疾行上山时担忧不已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古楷不言不语的给小小上了药，见父亲抱着小小脑袋一下下轻抚着，一脸说不出的心疼，自己心里也难受起来。好不容易拾掇完，也不待老头下逐客令，简单交待了两句就带门出去了。
古楷跟门外赶回来的胡伯低声询问唐老爷子的病情和顾孟晓那边的情况时，古涵山终于听到了小小的哭声。
小小趴在床中间，见古涵山脱了外套，歪坐在了床边一下下轻抚着她后背，也不说话，只满眼爱怜心痛的望着她，小小心里酸胀的想要溢出来。古涵山见小小闭眼咬牙忍疼装睡的样子，笑声道：“笨蛋！小笨蛋！”
小小一愣，抬起头来，大眼睛里泪汪汪的看着古涵山。
古涵山侧身低着头，笑斥道：“一言不合就推人，跟谁学的坏毛病？”
小小一僵，望着古涵山虽是训斥却毫无责怪的口气，看着他仿佛自己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宠溺表情，小小大哭出声。
古涵山最见不得小小哭，叹着气拍哄道：“都快成小泪包了，来，能侧身吗？躺我腿上，跟我说说话。”
小小慢慢收起眼泪，点点头。
古涵山进门时就仔细打量了小小的伤势，刚才上药时更看得明白，大儿子真是手下留情了，这种板伤打的时候疼得难熬，打完以后只伤表皮，最多趴一宿，歇上三天原地三空翻都没事儿。见小小也没有故作重伤，只是不好意思的往自己身侧挪着，心里更是疼惜，伸手抱起她，给她肚子上盖上薄被，让她舒舒服服的侧躺在了自己腿上。
古涵山一边揪着她红透的小耳朵，一边轻声问道：“跟我说说，当时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推人了？”
小小浑身一僵，眼泪涌出，她想大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腿麻……”可是……曾经在古家的一年，大少爷的苛责重打时老爷子的视而不见，以及病发后大少爷的退步忍让和老爷子再不保留的愧疚和怜惜，小小“死”过一会后，深想过许久。
她接到蒋正杰电话后在机场被瑟瑟姐堵到时，瑟瑟姐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几乎把她胳膊卸脱臼了也不许她回来。小小挣扎间错过了直飞C城的航班，在封瑟瑟车上流着泪冷静道：“他不会杀我，古家大少爷也不会杀我。瑟瑟姐，你相信我，他，只会再一次抛弃我，真的，不会杀我。”小小记得瑟瑟姐一脸的苦笑：“抛弃比杀死更残忍。”小小笑了：“姐姐，抛弃了，我还在；杀了，我就不在了。”瑟瑟姐冰雪剔透，前后联想就猜出个大概，知道小小去意已决，与其做无谓的拦阻，不如让她古家之行心结更小，于是说道：“一个父亲再强大也有他力所不能及之处，他的选择也许是对整个家庭，对他大多数儿女来说更好，但是对你……小小，人贵自立，当你一次次被人做选择时，不如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够去选择别人。”
小小当时想不到以后，只是想最快最有效的劝服瑟瑟姐，于是流泪笑道：“瑟瑟姐，我早就想明白了。他……对我再不好，也是我血缘上的……我找了这个人找了十六年，即使我没办法彻底原谅他，也不想再让他为难，不想让他再被逼着做选择。救出阿晗，我就走。古家大少爷可以跟他斗气，可我，我舍不得呀。瑟瑟姐，哪怕他对我只有那么几天的好，我也舍不得他再左右为难。姐，让我回去吧，哪怕我是被换回去，哪怕我再被赶出来，我十六岁了，有爹的日子还不到十六天！万一古家能多容我几天，多一天，我后半辈子就会多一份念想。姐姐，让我回去试试吧！”瑟瑟长叹许久，流着泪道：“小小，能够以己度人，不怀怨念，多少通透之人都不如你，大妈说你是有后福的孩子，古家不珍视你是他们有眼无珠。小小，我跟你一块吧，我也惦记你三姐。”
……
小小趴在古涵山腿上回想起往事，感受着头上的老人逗弄小兔子般轻揪着她的耳朵，满眼温和笑意，眼里都是包容宠溺，小小泪流不止，当时虽是情急之言，谁知不是她心里话呢。
小小抬手擦着眼泪，心里笑话着自己，她知道自己房间里有监控，和老爷子的话可能会一字不差的传到大少爷耳朵里，自己沉冤得雪了又怎么样，不过是让大少爷记恨自己背后改口，或者再让他们父子冲突。小小苦笑，怎么会有冲突呢？
思虑再多，只不过一瞬间的事儿，小小躺在古涵山腿上，几不可察的叹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我一急，就推了，没，没想过后果。”
古涵山手下突然使劲儿，狠狠把小小的红耳朵拧了一圈，在她的微呼声中，笑斥道：“糊涂丫头！”
小小已经不敢抬头了，只闭着眼睛，感受着那只温厚的大手在她脑后轻轻的拍打。
“小丫头，你大哥和你大表哥小时候经常合伙揍人。”
小小微愣，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
古涵山笑意不减，边摆弄着她头发、耳朵，便笑道：“他俩小时候在B都，那时候我们跟你几位叔叔伯伯同住一个大院里，你大表哥是孩子王，你大哥是小军师。淘气事儿让他们干了个遍，可是，除了最初几次被人告到我这后，我打了他们板子。之后的混账事儿，即使一个大院的人都猜到是他们捣的蛋，可很少有人能抓到证据。”
小小不可置信的歪着脑袋看着古涵山，嘴角慢慢渗出笑意。
古涵山也笑着，脱了鞋上床，放松着靠在床头，摸着小小脑袋，接着说道：“我板子打断好几根，那俩淘小子一个个跟我梗着脖子，说有证据就把他们逮起来。知子莫若父，那俩小混账的套路还是我教的，到底一抓一个准。”
小小擦干眼泪，笑问道：“老爷把他们交出去了吗？我听二少爷说过一次，有次大少爷和表少爷好像把老爷首长家的公子给塞进马圈，吃了……马粪。老爷一人打了一百板子，可是人家找上门的时候，老爷愣是没交出去。”
古涵山大笑，口中道：“默然那个小混蛋，从小就喜欢看他哥出丑。嗯，那俩臭小子一身马粪味儿回来，我当时鼻炎犯了都闻的一清二楚，他俩也识时务，见露馅了，就招了个痛快。我也没手软，打得他们三天没下炕，可是，你沈伯伯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没认！”
小小大笑，急急追问：“为什么？”
古涵山温笑道：“自己的孩子自己打，自家的娃娃宝疙瘩。孩子们再淘，再胡闹，也是家长的宝贝蛋，自己打开花，也舍不得别人说一句。”
小小慢慢垂下脑袋，不再说话了。
古涵山笑容不变：“你大哥如今对你，也是如此。今天他教训你，一是你撒谎骗他，二是你冲动莽撞。小小，如果我跟你说，你推的对，你怎么想？”
小小已经暂时忘记自己不是故意的这回事儿了，只张大着嘴望着古涵山。
古涵山笑道：“嗯，小丫头，你推的对，可是场合不对，时机不对。”
小小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呆愣愣的看着古涵山。
古涵山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是人！你回家的晚，我从小教育你哥哥姐姐，古家势弱时，不以己之弱卑微与人；古家势强时，不以己之盛凌压与人。可是古家的孩子懂谦让，懂进退，却不能受欺不挥拳，挨打不还手。小小，顾孟晓虽然是古家的侄女，可她是外人，她恶语欺负你，本该得到教训，不仅她自己，还有她的家长，你大哥会让他们有个交待。所以，你出手反击，并非全错。”
小小不再说话，只缩着脑袋沉默着。
古涵山也不难为她，接着说道：“这个社会不是你退一步，别人也会退一步，不是你让出一口粮食，别人就会递你一碗米饭。忍让要分对象，出手要看时机。可是今天，她口恶在先，你一言不发便还手，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对方有机会有理由反咬一口，让你辩无可辩，本是委屈之人，却被众人所指。小小，今天你是在家里，只被你大哥打了一顿板子，后面的事情不再用你担心。如果你在顾家呢？如果将来我和你哥哥们都不在了呢？”
小小已经没精神去想自己不是故意的这一说了，她完全被古涵山的话牵引着慢慢跟上了他的思路，小小有些不可置信，忐忑地开口道：“老爷的意思是，我可以还口，但是不能先动手，等她动手后，再出手反击。这样不仅有理，还不吃亏。”
古涵山大笑，低头“吧嗒”在小小额头上亲了一口：“终于开窍了。”
小小放松了心情，扁嘴道：“老爷教我使坏？”
古涵山心情大好，揉揉她脑袋瓜道：“不是使坏，而是……生活小窍门。像你跟默然抢菜似的，不是谁个儿头大，谁抢的多，也是要讲究窍门的。例如两军遭遇，都想打，可是谁开第一炮谁就是历史罪人，这是时候双方就跟逗猴子似的互相试探，看谁先忍不住，比的就是耐心和定力。但是小小，你要分得清家人和外人，对家里人，对我、对你哥哥姐姐，如果你这么用心机，不用你大哥，我会亲自动家法教训你。但是对外人，要动脑子，你当年把你大哥骂得差点背过气去，那劲儿哪去了？就跟你大哥厉害，碰到个外姓丫头片子你就怂了？嗯？小笨蛋？”
小小大眼睛里慢慢涌出恍然和忐忑，半天道：“我，我不敢。”
古涵山轻拍了一下她后背，语气不变道：“傻丫头，我在这。”
小小哭了，趴在古涵山腿上大哭起来，她已经忘了自己被冤枉时的委屈，甚至忘了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她只想哭，十七岁，从未有人在她犯错之后，温言细语地跟她笑讲着道理，从未有人如此告诉她“你是我的孩子，什么都不用怕！”小小只想哭，太美的梦，太容易破碎的梦。
古涵山吓了一跳，无奈道：“怪不得你表哥说见你一次得换条裤子，得，臭丫头，你自己哭去吧，爸爸上楼换裤子去喽。”
古涵山刚要起身，小小猛地伸胳膊抱紧了他大腿，闭着眼睛嘟囔道：“不走，求求你，不要走……”
古涵山眼眶微红，叹笑道：“好，可你不许哭了，再哭，待会你胡伯进来，还以为爸爸尿床了呢。”
小小抱着古涵山大腿哭笑不止中，顾孟晓已经做完了所有检查。
欣然正看着医生给古楷传真着检查报告，疲惫地回头跟胡婶说：“胡婶，你看着吧，我回家了，那个破丫头不知道屁股被打成什么样了，大哥也不说，胡伯也不说，急死我了。”
胡婶边给她擦着额头上的薄汗，边笑道：“老爷子都赶回去了，要是有事儿，你胡伯早就给你打求救电话了。”
欣然笑笑，想想也是，无奈道：“孟晓这里，既然没有大事儿，我跟她打声招呼就回了，她要是找我，胡婶，你帮我拦下吧。”
胡婶点点头，见欣然走向顾孟晓房间，回头跟医生确认崴脚之后的病号餐去了。
欣然走到外伤病房外，见顾孟晓房门没锁，轻敲了一下没有回音，欣然推门而入，见室内没有人心里一惊，随即听到半掩着的卫生间里传来顾孟晓的哭喊声。
“我已经让爷爷来了，他古家简直欺人太甚，一个私生女把我推下楼，一句道歉没有，如今还把我关在病房里不许我出门。孟妍……什么？为什么推我？能有为什么，跟大堂姐一样看我不顺眼，真心狠呀，那么高的台阶。不行，气死我了，我忍不住了，孟妍……我早听大伯和爷爷说过了，他古家真是好肚量，当年姑妈挺着大肚子去追小三，结果小三没追着，倒被那个小三的私生子推下楼梯摔死了，大姑父瞒着大伯放了那对母子，大伯被大表哥威胁着不敢对外说，我可都听见了。如今又蹦出了个私生女，大姑父可真能生，这个可倒好，直接把我推了下去。他古家的私生货是不是一个老师教的？要不是那小三生的是个儿子，我还以为推我大姑和推我这j□j丫头是一人呢！”
门外，欣然的手包“吧嗒”落地。
心死
卫生间里说话声音一停，顾孟晓匆忙整理衣服奔出来时，门外已空无一人。
陈峰南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欣然，欣然进到顾孟晓房间时，陈峰南也早得古大少吩咐不让大小姐离眼，所以站在半开着的房门口的陈峰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