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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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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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妄言望着他一笑。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个字:“月相思!”    
    语毕相视大笑。    
    苏妄言道:“月相思是滇北一幻境的主人,江湖中都说她通晓各种奇门异术,能沟通幽冥,乃是天下第一的奇女子。甚至有人说,她有起死回生之能!据说当年的月相思并不像如今这样冷情冷面,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厌世避俗,这才隐居在一幻境里,不问世事。    
    “我当时听叔说到这里,也应声道‘啊,我知道了!凌霄要找的人是月相思!’叔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是无限寂寥……他道‘凌霄说的没错,天下唯一能帮她的,就只有月相思了。’我看了看他脸色,犹豫了许久,才小声问他‘叔,凌夫人说的拣尽寒枝苏公子,是你吗?’他听了我的话,只淡淡笑了笑,说‘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如今世上是早没有苏意这个人了。’”    
    苏妄言道:“我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叔却回头望着我,问我‘妄言,你想帮她,是不是?’我说‘这位凌夫人看来也是个伤心人……’他应了一声,低头凝思了许久,道‘相思的脾气,最是烈性,这些年来,她离群索居,大约还是为了当年的事过不去。如今就算是苏意亲自到了一幻境,也不知道她见是不见呢……’我又问‘那凌霄这件事该怎么办好?’他想了想,忽然自言自语地说‘剑阁第层有一把断剑,原该是二尺七寸,却断在了一尺二寸的地方,剑脊上,刻着秋水两个字,那就是当年苏公子所佩的秋水剑,要是拿着秋水去找月相思,也许会有几分机会。’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剑阁重地,不得擅闯。你以后若是在剑阁见到了,觉得有趣,也不妨多看几眼。’”    
    韦长歌笑道:“你叔这么说,岂不是摆明了叫你去剑阁偷剑吗?”    
    苏妄言莞尔一笑,低头看了看膝上放着的秋水剑,道:“叔是知道我想帮凌霄,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他是要我把秋水交给凌霄,他虽然不能亲自帮她,但只要有这把剑做信物,凌霄也就能求得月相思相助了——说起来,从小到大,不管我想要什么、做什么,只要叔知道了,没有不帮着我达成心愿的!叔对我,当真是很好很好的……”    
    韦长歌略一点头,想起锦城外那几个人,道:“不知道那晚上你在锦城外看到的那几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苏妄言迟疑道:“那几人举止言语都很有点古怪,听他们彼此称呼,叫做什么‘忘世姑娘’、‘王家先生’一类,不是寻常人的称呼。我总觉得,那几人……似乎不像是人,倒有点儿像是妖魅精怪一类的东西。”    
    韦长歌不由笑道:“哦?”    
    苏妄言看他一眼,道:“那天晚上,那个年轻人一进林子,便有一种香气。我当时只觉得那种香气熟的很,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香气。可是后来,在凌霄那里,我又闻到了那种香气。”    
    “哦?是什么香气?”    
    “竹香。”    
    “竹香?”韦长歌挑眉道:“你的意思是?”    
    “我和凌霄说话的时候,曾留意到窗下种了一丛竹子。”苏妄言一顿,难得地犹豫了一下,这才接着道:“那女子叫这年轻人‘王家先生’……”


《相思门》 秋水凌霄(4)

    韦长歌定定看他半晌,沉吟道:“《晋书》记载,王徽之生平爱竹,尝寄居空室中,便令种竹,或问其故,徽之但啸咏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你是想说,所谓‘王家先生’便是‘此君’?”    
    苏妄言只是看着他,却不回答。    
    韦长歌想了想,道:“那,那个‘忘世姑娘’又是什么?”    
    苏妄言反问道:“一杯忘世,七碗生风,你说是什么?”    
    韦长歌低头看了看桌上,苦笑道:“你可别告诉我,那‘忘世姑娘’是一杯茶。”    
    苏妄言竟真的点了点头。    
    韦长歌一愣,一时竟忘记了说话。    
    便听苏妄言认认真真地道:“即便不是茶,大约也是茶杯、茶碗、茶壶、茶树一类的东西。”    
    韦长歌听他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王家先生、忘世姑娘,一个是竹,一个是茶,真真是绝配!”    
    苏妄言脸色一沉,大声道:“有什么好笑的?人有精魄,物有精魂,自古以来,多的是木石死物幻化成怪的例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韦长歌也不在意,依旧笑道:“只是一杯茶也能成怪,未免太无稽了些。这么说来,那个喜欢下棋的石兄,难不成是一块石头棋盘吗”    
    苏妄言冷笑一声,也不说话,神情很是不屑。    
    韦长歌心念一动,轻轻“啊”了一声,道:“你找到他们说的那个三娘了?”    
    苏妄言只是不应。    
    韦长歌偷偷瞄他一眼,自言自语地道:“没有吗?这可奇怪了!地方人家都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却不去查个清楚,实在不像苏大公子的为人啊?”    
    苏妄言忍俊不禁,破颜一笑。    
    韦长歌跟着笑道:“好了好了,快告诉我吧!那个三娘,到底是什么人?”    
    苏妄言收了笑,正色道:“死人。”    
    韦长歌微怔。    
    苏妄言道:“那天我从凌霄那里出来就准备赶回洛阳,但事情实在太过离奇,倒像是夏天午睡做了一场梦似的,一觉醒来,分不清真假。我想来想去,一时觉得那是真的,一时又疑心是在做梦,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便又折了回去。    
    “我在附近找了一圈,果然就如凌霄所言,方圆数里都没有别的人家。再在附近打听,也没人见过类似那三人模样的人。我找不到那几人,便只好另想法子。好在我还记得那晚,那位王家先生说自己记不得路,忘世姑娘就回答他,三娘家在过了回眸亭的第一个岔路口往左,门前有三株柳树。这回眸亭倒是真有的,于是我便照着她说的地方,找上门去。”    
    一顿,淡淡道:“那地方,是一片乱葬岗。有一座孤坟,前面种了三株柳树,主人是一个叫朱三娘的妓女。”    
    韦长歌不禁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半晌轻轻扣着桌面,皱眉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假扮妖魅,设下圈套,要引你上钩?”    
    苏妄言颔首道:“一开始,我也有些怀疑,事情太巧,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但后来的发展,又实在不像是这么回事。”    
    一边回想,一边缓缓道:“我到那地方的时候,只看到一片无人看顾的荒坟。找了好半天,才在坡底找到三株柳树。那旁边果然有一个坟头,看得出已有些年头了,坟山已经塌陷一半了,坟上覆满野草,似乎许久无人祭祀。但坟上既无墓碑,也无标识,看不出是什么人的坟墓。    
    “我在锦城四处打听,都说那地方叫阎王坡,埋的都是些贫困潦倒客死他乡的过路人,要不,就是乞丐妓女之流。但每每问到那三株柳树下埋的是什么人,就没人说得上来了。我料想再问也问不出结果了,就准备在锦城再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回洛阳去。    
    “没想到,我在酒楼里,竟又碰到在赏花诗会见过的那些‘才子名士’拉我一起喝酒。席上众人天南海北地一通胡吹,渐渐的,就说起各人的风流韵事。其中有一个人,感慨万千地说起三十年前在锦城的一段际遇,说是当年他在幕府充任幕僚,其间和一个妓女交好,两人有许多花前月下的约誓。后来他上京谋职,不得已抛下了对方,三年后回来,佳人却已香销玉殒。”    
    苏妄言说到这里,放慢了语速,道:“那人说,他没料到一别之后竟成永诀,伤心之余,便在对方坟前种下三株柳树,以寄哀思。”    
    韦长歌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苏妄言道:“我听到这里,想到三娘坟前的三株柳树,便随口问他那女子是不是葬在阎王坡。那人却反问我‘阎王坡是什么地方?我只知道那是城外一个乱葬岗,叫回眸亭。’——阎王坡这名字是这些年才取的,以前那地方便只叫回眸亭,他多年没有来过锦城,所以不知道回眸亭已经改名叫了阎王坡。我于是立刻问他那女子叫什么名字,他虽然有点奇怪,却还是回答我,那女子名叫朱依依,旁人都叫她朱三娘!”    
    “一面之辞,不足为凭。你可查过了?”    
    苏妄言眼中掠过惋惜之色:“我查过了,三十年前,锦城教坊的的确确曾经有过一个朱三娘子。朱三娘子名叫依依,曾是锦城红极一时的歌妓。这朱依依爱上了一个读书人,在最当红的时候闭门谢客,拿出所有积蓄让那人上京求官。对方得了官职之后,却寄回来一封绝交信,朱依依贫病交集,一气之下,没多久就死了。她所有积蓄都给了对方,死后甚至置办不起一副棺木。几个平日姐妹念着旧情,凑钱给她请了个道士,一领破席,草草葬在了城外的阎王坡。    
    “我还找到一位老琴师,乃是朱依依的旧识。据他所说,朱依依死后三年,那读书人犯事被罢了官,又回到锦城。朱三娘子生前豪爽好客,颇有些侠义之名,有二十多个受过她恩惠的市井少年决心为她报仇,把那读书人绑到了三娘坟前,要杀了祭坟。那个读书人吓得屁滚尿流,在朱依依坟头号哭了一天,又是做诗,又是做祭文的,还种下三株柳树,发誓永不再娶,这才被放了回去。那琴师说,他后来去祭拜过几次朱依依,那三株柳树后来都长成了,远远就能看见。”    
    一口气说完了,望向韦长歌。


《相思门》 秋水凌霄(5)

    韦长歌哑然,片刻方道:“一个说的是薄命红颜多情公子,一个说的是痴心女子遇人不淑——谁能想到,这两个故事说的竟然是同一件事?”    
    “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苏妄言冷冷一笑:“这故事在那‘名士’说来自是全然不同了。我原本疑心这一切都是凌霄设下的局,可那天我若不是一时兴起折回锦城,岂不是遇不到那‘名士’?那她的安排岂不是就落了空?”    
    韦长歌只是一笑,抬首道:“也罢,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就算当真有什么妖魅精怪,也和咱们没什么关系!”笑了笑,又道:“我只是不明白,那幅刑天图上题着一句‘嫦娥应悔偷灵药’,是什么意思?”    
    苏妄言微微颔首,旋即叹道:“我在想,不知道凌霄究竟有什么冤屈,为什么普天之下就只有月相思能帮她?还有那个人头,到底怎么回事?”    
    想起当时的情景,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震,只觉那时候感到的那种凉意又悄无声息地爬了心头,不由伸手拿起杯子,抿了口茶。    
    韦长歌双手抱胸,沉吟道:“这个凌霄,有些古怪。”    
    做了个手势止住苏妄言的话,接着道:“从头到尾,她只说有血海深仇,痛缠肌骨,却不肯说出究竟是什么冤、什么仇。她丈夫要是被人所害,杀了仇人报仇就是,江湖中多的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人,也多的是为人打抱不平的侠客,为什么非得求那月相思不可?”    
    韦长歌加重了语气道:“还有那个人头——闽浙一带确有香料秘方可以防腐,湘南也一直有赶尸一说。但赶尸只限在湘境之内,一趟下来,行程再长也不过一两个月,至于那些香料也好,秘方也好,亦不过能在完全密闭的情况下维持尸身三年五载不坏。但若是凌霄没有说谎,她丈夫已经去世二十年了!一个二十年前就死了的人,至今头颅还栩栩如生,实在叫人匪夷所思!这般诡异,她却只说是‘冤屈太甚,精魂不散’——有意敷衍,必是有不可告人之处。”    
    喝了口茶,斩钉截铁地道:“我总觉得,这个凌夫人一定有问题。”    
    苏妄言呆了一呆,道:“你说的虽然不错,但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都有些不愿意说出来的事,她也许是不愿意说,也许,是真的不能说。”    
    韦长歌不与他争辩,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咱们到了锦城,把秋水剑交到凌霄手上,这事就算完了——唔,咱们现在回不了洛阳,也不能回天下堡,干脆,找个地方过了冬天再回去吧?!天气暖和的时候,人总是容易说话些,说不定,你爹罚你在祖宗面前跪个三天就没事了!”    
    苏妄言怔了怔,低下头淡淡一笑,靠着车壁,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外面,被积雪压弯了的枯枝老树渐渐被抛在身后,清脆的甩鞭声里,马车正朝着冬天的锦城疾驰。    
    “……韦长歌。”    
    “什么?”    
    “你若是见过她伤心的样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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