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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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试天下-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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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声音清清朗朗传出,同起同落。
  “谢王!”台下臣民、将士叩首,呼声震天。
  回转身,却见这些居位最高的大臣及将军还跪于地上,不由再道:“诸位也平身!”
  丰国的大臣及将军便都起身,唯有风国的太音、太律、风云四将等依然跪于地上,不肯起来。
  兰息看一眼惜云,有些不明所以,惜云回以一个同样不明的眼神。
  “徐渊。”惜云淡淡的唤一声。
  徐渊抬首看着惜云,神情严肃,“王,取婚以信,取盟以诚,何以丰国欺我?”
  惜云闻言一怔,然后目光穿过他们,落向那高阶之上的两张王椅,忽然明白了,脸上浮起一丝其意难琢的浅笑,回首看一眼兰息,话却是对徐渊说的:“徐渊,仪式将开始,你还不归位吗?”
  淡淡的话语却自带王威,风云四将等不再多话,马上起身归位。
  兰息的目光扫过左排的丰国大臣与大将,但见那些大人皆垂首避开。
  “太音大人。”兰息的声音温和无比,脸上依然有着那雍雅的浅笑。
  “臣在。”太音大人马上出列,心头略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那人之话是否可信,王真的不会责怪吗?
  “撤去一张椅。”兰息转首看着惜云,“这王椅够大,我与风王同坐即可!”
  “是!”太音大人松了口气,王竟真未追究,那人所料果然不差!转身即指挥着侍者撤椅。
  台下的士兵与百姓,并不知台上有何情景,他们只是翘首等待,等待着双王的书约仪式。
  终于,太音大人的声音高高响起:“仪式开始!”
  顿时,乐声响起,雍容典雅,庄重大气,尽显王室尊贵风范,乐声中,但见宫人、内侍手捧金笔、玉书缓缓而上。
  王座前,侍者跪地捧书,宫人奉笔于顶,双王执笔,挥洒而下,白璧之上同时书下两行彤书。
  鼓乐声止,两国太音大人高昂的声音同时响起:“国裂民痛,何以为家?扫清九州,重还清宇,便是吾之婚日!”
  太音大人的声音落下,武临台上、下静然,良久后,爆出雷鸣掌声。
  掌声中,双王执手起座,步下高阶,遥望台下万千将士与子民,挥手致意!
  “王万岁!愿双王白首偕老!愿两国繁荣昌盛,千秋万世!”
  当那两道身影显身台上之时,台下万千将士、举国子民皆跪地恭贺,那恭祝声、那欢呼声直达九天之上!那一刻,群情激涌,热血沸腾!那一刻,两国百姓、将士对两王此等先国后家之壮举衷心敬服!那一刻,所有人皆愿为这样的王而慨赴刀山火海!
  所有的人都看不到,风王那优雅矜持的微笑中的那一丝讽,息王雍容淡定的浅笑中的那一丝冷,执手而起之时,两人眸光相会,那一刻,彼此的手心竟是那样的冷!冷如九阴之冰!
  “王万岁!王万岁!”
  山呼臣拜不止,只是……这直震九天的欢呼……是为谁?!
  两国的大臣、大将却是神情各异,有着为双王联姻、两国结盟而真心开怀的,有着眉头深锁、隐有忧心的,有着神色淡然眸中了然的,有着浅笑盈盈心思不露的……
  “你到底在搞什么?”墨羽四将之首的乔谨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那低低的声音只有身边的四人可闻。
  “是啊,哥哥,你这什么意思?”任穿云也转头问向哥哥。
  “我……不过是想让王认清一件事而已。”任穿雨微微的笑着,眸中闪着算计的精芒。
  乔谨闻言看他一眼,然后淡淡的道:“不要搬石砸脚!”那话中含着淡淡的警告。
  “认清什么?”任穿云却问道。
  “岂会,我所想要的已达到。”任穿雨看一眼乔谨淡笑道,转首拍拍弟弟的头,“你就不必知道了。”话落时,一道目光射来,竟利如冰剑,令他心神一凛,回头看去,那剑光已逝,看到的只是一张平凡的脸,一双看似平和却又隐透灵气的眼眸。
  而在前方,双王即将开始封将点兵仪式,那又是一个令两国臣民热血沸腾的仪式!
  纸是玉帛雪片,笔是紫竹长毫,墨是染雪微熏。
  挽袖提笔,淡淡的几描,轻轻的几划,浅浅的几涂,微微的几抹,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片刻间,一个着短服劲装的男子便跃然纸上,腰悬长剑,身如劲竹,英姿高岸,实是世间少有,却───唯少一双俊目!
  那紫竹长毫停顿片刻后,终于又落回纸上,细细的、一丝不苟的勾出一双眼睛……那双午夜梦回时总让她心痛如绞的眼睛!
  “夕儿,不要画这样的眼睛。”一抹夹着叹息的低音在身后响起,然后一只瘦长的略有薄茧的手捉住了那管紫竹长毫。
  沉默的伸出左手,拨开那捉笔的手,右手紧紧的握住紫竹长毫,然后略略放松,笔尖毅然点上那双俊目,点出那一点浅黑瞳仁!
  收笔的那一剎那,那双眼睛便似活了一般,盈盈欲语的看着前方的人。
  “夕儿,你何苦呢?”久微深深的叹息着。
  “他是我亲手杀的。”惜云紧紧的握住手中笔,声音却是极其的轻浅,如风中丝絮,缥缈而轻忽,却又极其的清晰,一字一字的慢慢道出,“瀛洲是我亲手射杀的!他……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我永远记得的!”
  久微看着画中的人,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似是无限的解脱又似无限遗憾,似是无限的欣慰又似是无限的凄然……那么的矛盾苦楚却又那么的依恋欢欣的看着……看着眼前的人!
  “夕儿,忘记罢。”久微有些无力叹息,伸手轻环惜云双肩,“背负着这双眼睛,你如何前行?!”
  “我不会忘记的。”惜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盯着画中那双仿道尽千万语的眼睛,“只不过……有些东西是必须舍弃的!”话落之时,那笔也毫不由豫的落回笔架。
  回头看着久微,也看进他眼中的那抹忧心,微微一笑,抬手抹开他蹙在一起的长眉,“久微,这样的表情真不适合你。”
  久微闻言轻轻一笑,笑开的那一剎那,所有的忧心轻愁便全褪去,依旧是那张平凡而隐透灵气的脸,依然是那不大却似能窥透天地奥秘的双眸。
  惜云看着他的笑,也浅浅的回以一笑,转首回眸,抬手取过搁在画旁的半块青铜面具,轻轻抚过那道裂缘,抚过残留着至今未曾拭去的血迹……眸光从画上移至面具上,从面具上移至画上,又从画上移向窗外,然后散落得很远,散得漫无边际,远得即算就在身边也无法窥知她所思所想!
  终于,惜云放开手中面具,然后卷起桌上墨已干透的画像,以一根白绫封系,连同面具锁入一个檀木盒中。
  “久微,你说双王可以同步吗?”落锁的那一刻,惜云的声音同时响起,那样的轻淡,仿佛只是随口的问话。
  “不知道。”片刻后,久微才答道,声音十分的轻缓。
  “呵……”惜云轻轻一笑,回首看着久微,“我知道。”
  那声音清冷而自律,神情淡定从容,眸光平缓无波……这样冷静无绪的惜云是久微首次见到的。这一刻,久微却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那个檀木盒中锁起的不只是燕瀛洲的画像与面具,一同锁起的还有某些东西!自这一刻起,世间真的只有风国女王───惜云!
  “久微,你不用担心的。”惜云微笑着,笑得云淡风轻,不带烦忧,“不管前路如何,我风惜云───凤王的后代───又岂会畏缩?!”
  久微静静的看着她,久久的,那张平凡的脸上渐渐的产生变化,以往的散漫似在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执着,似是坚定了心中某种信念,那双眼眸中是逼人的灵气与智慧!
  “夕儿,不论哪里,我都会陪你!”
  “嗯。”惜云微笑点头。伸手将搁在案上一长约三尺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柄宝剑,拾剑于手,轻抚剑环,“始帝当年赐予七将每一人柄宝剑,这便是赐予先祖凤王的凤痕剑!”
  “如画江山,狼烟失色。金戈铁马,争主沉浮……”惜云慢慢的吟着,一节一节的抽出宝剑,“倚天万里需长剑,中宵舞,誓补天!”
  “天”字吟出时,剑光闪烁,如冷虹飞出,剑气森森,如寒潭水浸,一瞬间,久微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青色的剑鞘上雕有一只展翅凤凰,凤凰的双目各嵌一颗红宝石,如一只噬血的凤凰,睨视着世间万物。剑身若一泓秋水,中间却隐透一丝细细的红线,挥动之间,清光凌凌中红芒点点。
  “本来我不打算用凤痕剑的,但是……”惜云手持宝剑,指尖一弹,剑身发出沉沉的吟啸,“金戈铁马中,凤王的后代,当用凤痕剑!”

  三十五、初起

  相较于风国新王登位后大刀阔斧的整顿,丰国的局势却是平稳而沉静的。除却几名居于不高不显官位的老臣请辞外,丰国的朝臣并未有多少变化,每日昭明殿依然是人才满满,而且新王登位后,封赏朝臣,大赦天下,是以普国臣民对新王皆是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寻安侯抬首看着眼前的极天宫,此宫乃始祖“墨雪兰王”丰极晚年所居之宫殿,因此修筑得极为幽静闲雅,再经历代国主的增修,这极天宫规模比之皇极宫也不差几毫。新王登位后不知为何未搬进历代国主所住的皇极宫,反搬入了此宫,而皇极宫,据说新王要将之改建为兰园,这丰国的兰花还不够多吗?
  这个人的心思啊,更为难测!不自觉的抬手揉揉眉心,暗暗叹一口气,自己许是真的老了,也是时候了。
  抬步踏入宫门,未及通报,便见内务总管祈源匆匆前来。
  “侯爷,王在东殿。”祈源向寻安侯恭恭敬敬的行一礼道。
  “多谢祈总管。”寻安侯微微抱拳道。
  “侯爷您别折煞小的了!”祈源慌忙躬身避开。
  这宫里打滚了几十年,祈源自也练就了一双识人之眼,这位寻安侯,乃先王同母亲弟,身份自不比其它王亲。先王那样寡情独断的人却独独近之,且数十年恩宠不衰,而新王才登位不久便数次单独召见,这满朝的王亲、臣子也就他有此殊荣!所以啊,别看这位老侯爷平日里一副平和不理世事的模样,骨子里啊,却是最最聪明、精明之人!
  “请总管带路吧。”寻安侯脸上挂着一丝丰家人独有的温和无害的浅笑。
  “侯爷请这边。”祈源赶忙转身前头领路。
  两人刚转过前门便见墨羽四将及军师任穿雨走来。
  “见过侯爷!”几人纷纷向寻安侯行礼。
  “几位不必多礼。”寻安侯微微抬手,目光一一扫过诸人,除任穿云脸上略露兴奋之情外,其余诸人皆是神色沉静,目光平稳,如此年轻却皆是大家风范,那人用人手段非同一般呀!
  “王正在等候侯爷,我等先行告退。”墨羽四将之首的乔谨微微一躬身道。
  “诸位请便。”寻安侯微微摆手道,然后目送几人离去,目光最后却落在走在最后的任穿雨身上,眉头几不可察的一锁,然后平展如常。
  “侯爷,王还在等您。”身旁祈源轻轻的提醒着。
  “嗯。”寻安侯神色如常的转身,往东殿而去。
  待至东殿宫门前,祈源轻轻推开宫门,转头对寻安侯道:“侯爷请进。”
  寻安侯淡淡颔首,然后踏进大殿,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阳光在门外止步,四壁的水晶灯架上珠光灿目,如殿外明晃晃的炽日,照得殿内一片明亮。
  高高的王座前端坐着雍雅俊逸的息王,座前长而宽的案上堆满齐整的折子、和稍有些凌乱的纸张、竹简、布帛,而息王的眼光落在左侧的墙壁上,壁上挂有一幅一丈见方的地图───东朝帝国的地形图。
  “臣拜见大王。”
  “王叔请起。”兰息步下王座,亲手挽扶起叔父,“这里没外人,咱们自家人就用不着这些虚礼了。”
  “老臣多谢大王。”寻安侯起身道谢,却依是微微低首,目光落在鞋前三寸处,“不知王召老臣来有何事吩咐?”
  “赐座。”兰息却不答,淡淡的吩咐着,即有内侍搬来座椅。
  “多谢王。”寻安侯倒也不客气,自在落座。
  内侍悄悄退至一旁,殿内有片刻的静寂。
  兰息静静的看着座前的王叔,自有记忆起,这位叔父做任何事都是“功薄无过”,做人是“恰到好处”。这么多年来,父王处置过多少臣子、王亲,那些人中何曾没有十分宠信的,可只有这位王叔却一直居高安然。
  寻安侯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着,看似平静坦然,神思却在考虑着,袖中的折子何时递上去最合适。
  “宣诏。”兰息的声音忽然响起,极其轻淡,但在这宽广的大殿中依然显得分外的清亮。
  “是。”一旁候着的内侍赶忙上前,展开手中诏书,“寻安侯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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