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元解厄系列之卷四]_鸣翼见(下卷)_by:_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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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元解厄系列之卷四]_鸣翼见(下卷)_by:_live-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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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魃似乎无意反抗,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焦黑的面孔上,比起之前的麻木不仁,竟是多了几分凄苦神色。

  僵冷的眼珠缓缓转过来,注视突然出现的妖怪,并没有半分意外,仿佛她一直都在等。

  等谁?是否能够等到?

  这都不在她认知的范围。

  虽然被她所伤,但飞帘对她并无恨意。

  当年开阳也曾参与上古一战,他尚记得得意洋洋的武曲星君将当时黄帝与蚩尤的一场恶战说得绘声绘色,他记性甚好,应该说,几千年来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记忆的,所以他仍清楚记得他说过的每一个人物。九战九败不屈不挠的轩辕黄帝,天仙貌美有情有义的玄素二女,意气风发叱吒风云的双翼应龙,还有阳骄阴伏百谷尽竭的青衣女魃……

  然即便是降服蚩尤的功臣,应龙与女魃却未得半点嘉奖,反而失去天上仙位。

  应龙后居南极,蛰伏山泽之中,龙属水性,因擅长蓄水,所居之地,云气水息自然汇聚,南方自此多雨。而后经年,应龙出,助禹王治水,开江河,立奇功,故受后世人敬仰,奉若神灵。

  与之相比,女魃却没有这般幸运。她置赤水之北,因其能为旱,所居不雨。本也无事,偏有田祖叔均,为求雨于天,竟不惜驱追女魃,令“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此令即成咒,后成道家开创之初袭用咒祝。女魃苦无奈,于北方颠沛流离,然所到之处便见旱事,农物失收,为世人憎恶唾弃,苦不堪言。

  飞帘看着昔日为黄帝立下奇功,平定蚩尤叛乱,如今却为妖身的女魃,未有动作,或许与她际遇相似,他这个星君如今也是个回不了头的妖怪了,故此他对女魃并无太深的恨意,相反,当见到她颓靡地跌坐在地上,凄迷看着遥远的方向,心中不由一动。

  忽然那女魃说话了。

  不再是癫狂无状,也不再是恐怖尖厉,温文,轻柔的声音,带了理性与条理。

  “请问,这是何处?”边说着话,女魃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凌乱披散的长发收拢整齐,残破的青色衫裙化成暗纹青玄绫罗,枯长的手指如同青葱秀美,焦黑的皮肤现出||||乳色洁白,丑陋惊人的面相竟然是一副连飞帘也不曾见过的天人之姿。

  这,才是传说中,自天宫下凡,襄助轩辕黄帝的天女女魃!

  随着那女魃变幻,四周飘荡的炽息瞬间消散,清凉飘渺,如同身在霞雾中。

  飞帘有一时的错觉,仿佛身在之处并非凡间,却是天庭外的长廊上,偶遇上古神人,似乎睡了好几万年的古神困惑在问,如今,世是几何?仍是轩辕为王吗?

  醒悟过来,答曰:“这里是天山。”

  “天山?……”女魃环顾四周,似乎依然不能明白过来,“我到这里来做什么?……他……不会在这里……”

  身上的锁链沉重,引得她低头察看,她或许不记得她之前做过什么,然而神女的聪慧,却不妨碍她明白她曾经作过什么,为何至此。

  美丽的脸庞,露出苦涩的笑容:“果然,我又疯了。”她抬头打量飞帘的眼神,如水温柔,完全让人无法想象她竟然就是几日前疯狂作恶,甚至险些杀死飞帘的恶妖。她并未责备飞帘,甚至没有要求他解开枷锁,只是朝他点点头:“谢谢你。”感激之情溢于言外。

  飞帘多少有点意料之外,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她:“你在找谁?”

  女魃缓缓摇头。

  他想起之前恶战之中从女魃口中听到的名字:“朝天是谁?”

  有一刻,他甚至觉得女魃的眼睛碎了。不,并非瞳孔,而是里面的神采,在那一瞬间破败成千千万万无法缝补的碎片。

  “朝天……”女魃仿佛在回忆,回忆他与她曾经有过的瞬间,对于如她一般与天同寿的古神而言,百年,如何不是转眼即逝的瞬间?然瞬间,偶尔却能成永恒。

  相识,相处,相恋,当记忆再度流过她的心房,带起的,又是如何的感觉,却惟有这位上古神人方自知晓。

  “朝天,他本是一个人,是我亲眼看着他变成尸王。”

  “你杀了他?”

  女魃轻笑,摇头:“我纵是不得复上,亦仍知天地之道,消杀生灵乃坏轮回之举,岂是我等神众可为?我见着他的时候,朝天……已经是个死人。”

  飞帘知自己错怪,便就拱手。

  女魃也不怪罪:“天旱瘟疫本就是天数,以我身代传恶,降灾人间,乃属是天运。我不怪天宫负我,亦不怪田祖驱赶,只不过,人世万年,我……总是寂寞的。”悠远的眼神,仿佛回忆起那段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岁月。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人,漫长岁月,凡人不过百岁,是故,她本也并不怎么在意。

  但她却不曾见过,一个浑身长满茸茸白毛,而且还会在夜里从坟地爬出来,到处晃荡的死人。

  这样的尸体足够吓人,可附近的村落已经因为瘟疫荒废了,别说是人,就算鬼也不见影子。她跟在那古怪的死人后面,看着他僵硬着身体,跌跌撞撞地爬进不远处的村子,里面死人更多,比起他这个死得早还有人埋的,其他的村民却只能暴尸野外。他迟缓地走入村庄,见到池塘映月晃动的水波,他会惊恐地避开,看到炉灶里残剩的火星,他也会避开,半死的狗,甚至屋内的阴影他都会怕得走开。

  她看着他碰碰撞撞地走了半夜,终于钻进了一个牛棚,里面躺着一头垂死的老牛,那死人一反适才战兢的表情,双手趴住牛颈,张开大口往牛的血管噬去,鲜血飞溅,白色的寿衣大片大片的鲜红,触目惊心。

  死人就像一只血蛭,贴在牛的身上将所有精血尽数吸干。

  她此时才略觉醒悟,这不是死人,是凡人常称的僵尸,违反天地定数的存在!本来,她应该出手将他除去,这本来是轻而易举,然当足以将尸体尽数化成飞粉的力量凝聚在手心,她却犹豫了。

  她太寂寞了,她存在了太久,以至于看尽斗转星移,山移河改,如今,她非常需要一个不会消失的存在。

  于是,她放过了他。

  她看着他在白日蛰伏,黑夜出动,畏缩地,如同鬼魂般游走在村落间,吸食牛羊精血,渐渐地,脱去一身白毛,换上黑色的毛。那场杀人的瘟疫早过去了,村子渐渐有了人,于是他不再吸食牛羊,转而偷偷地趁着夜色窜到村里,在村民的睡梦中吸食人血。并不是不会被人发现,但她却有意地出手为他隐瞒了。

  如是乎,他吸了几十年的精血,动作也从迟钝变得灵巧,而且常常跳上树顶,吸纳月阴幽华,再过百年,更是纵跳如飞,达到吸人精魂不留外伤的境地。

  她仍是记得,那一日,是她跟在他身后刚好五百年。

  他的相貌,因为吸食了月髓以及人魂而变得愈发狰狞,青面獠牙,目若铜铃。他忽然停下来,五百年来第一次转过身,对上一直跟在身后的女魃。恐怖的面相在幻化,变得英俊潇洒,女魃隐隐记得,这是初遇之时,他仍是浑身白毛时的相貌。然那脸庞不再惨淡青白,看上去,便像一个活人般。

  “是你一直陪着我五百年。”

  他走上前,牵过她的手。

  “我不会死。所以以后,我一直陪你,直至天数尽头。”

  他的声音很温和,或许还带着一些魅惑,然而对于寂寞了太久的女魃,这样已经很够了。

  于是她与他成了伴侣,他说,他叫朝天,生前是个不得志的县官,因为被上司诬陷隐瞒瘟疫蔓延而遭杀害,事实上在只有十名村民患上同样的病症之后,他已经写了无数的公函送递上去,而他,确实莫名其妙地被下狱,甚至被毒杀。如今那些恶官早已作古,而他却因未当时掩埋之地过于偏僻阴气极重而化作僵尸。

  修炼五百年,他已识得变化身形相貌,更有旱天下引瘟神的本领,他却不甘于此,苦苦修炼,又经数千年,在女魃的陪伴下,终成大魔,甚至拥有与天上神人叫阵的本事。

  一直以来,他都为女魃为天庭效力却遭贬谪一事耿耿于怀,誓要报复苍天不仁,那一年,他下海屠三百龙,上天杀三百仙,引起天庭大怒。未待天帝降旨缉拿,他居然身下阴间,欲吞三百魂,岂料偏遇上地藏王菩萨。想那朝天,纵有魔王之能,却又如何敌得过佛法高深?当即被收服,化形为兽,成了菩萨坐骑,更赐名为“吼”。

  女魃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朝天所作所为。

  然当知晓时,朝天却已不可能再回来了……

  “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脑袋便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我也知道这样很糟糕,每次清醒过来,必定是满目伧痍,众生哀号。于是我希望能够死,至少那样可以到地府再见朝天一面。可这又怎么可能……”她自嘲地笑,笑中,满是苦涩味道,“我是施旱神,命不由我乃由天。”

  飞帘沉默了。在凡人看来,天人无所不能,然而没有人知道,仙人均负有天命,一切,早如看不见的丝线将他们的手足牢牢缠紧,没有一个能够逃脱。他们虽贵为星君,却也是一般。若要似巨门星君那般,背离仙道,扭曲天运,必遭天劫。

  看着这个失去伴侣的痛楚而至疯狂的古神,飞帘难得地皱了眉头。

  他直起身,伸手过去,扶在锁链上:“你走吧。”

  女魃歪了歪头,似乎没有料到他居然想放了自己。

  “你到底是谁?似妖非妖,比我还要古怪?”

  飞帘也不隐瞒,直言道:“我是七元星中廉贞星君。”

  “既是天上星君,为何还要放我?须知纵妖归凡,岂是天规可容?”

  听她这么一说,飞帘倒是想起来了,似乎……最近他一直都在干放掉妖怪的事,而且还都是旱妖。于是他看了一眼女魃,复又想起那把张扬的红发,闷闷说道:“没差。”便又伸手过去想要解开法术。

  可那女魃突然问道:“你的锁链结实吗?”

  飞帘微愕,随即点头:“此链为我星魂所化,除非魂灭,否则不可断。”

  女魃笑了起来:“这样很好,你无须解开链锁,然后,将我沉入天山上的瑶池吧……”她看着被云朵包围的天山,“瑶池是天宫中王母娘娘手中天镜倒影人间所成,似水非水,幻境化虚,不惧我一身旱火。”

  飞帘明白过来,女魃居然是想将自己囚禁在天池之底!

  或许在疯狂中的女魃,心里还是保持了一点清明,不想因为自己的疯狂而为祸苍生,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天山,欲藉瑶池之水,囚禁祸因。

  女魃幽幽地看着无边无际的天角尽头,笑得凄然:“不知道……待瑶池干尽之时,我能否与朝天见上一面……”

  第十五章:青鸾落影君见煞,岂容星命脱天轨

  天山瑶池,碧水如镜,有见雪峰倒映其上,云杉环拥湖岸,湖水静静流淌,亘古宁静。

  飞帘站在湖面上,看着平静的瑶池天镜,在湖心之处,正是他将女魃沉放之所。

  他尚记得女魃消失在湖面上的瞬间,那美丽的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然而岁月总有尽,未知这天镜瑶池又能禁锢她多少年月。

  心中莫名升起怅然,他或许是同情她的。

  非关妖邪,非关神怪,只是想要相伴至殁,也如此艰难吗?

  他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半空中传来一声鸾鸟高鸣,鸣声高昂,震荡四野。

  飞帘赫然一震,不由抬头。

  乃见瑶池湖面上,鸾鸟青影徐徐将下,苍纹赤喙,长羽碧绿,鸣声高昂优美。鸾鸟身影倒影于湖上云杉山岳中,混唯一体,仿如天域。

  然鸾鸟背上,正坐了那冷面严酷的苍衣神人,看他眉间煞意冷凝,微低头,锐目扫过沉下女魃之处。

  飞帘心头一凛。

  无关正邪,只要是违反天道者,便难逃他一双法目。

  青鸾鸟震翅,风扬波动,震碎湖面倒影,然后徐徐落于飞帘身边。神人从鸾背下来,只是看了飞帘一眼,并未言语,然而不语中的气势,却已在无形中造成压力。

  然即便威压于前,飞帘依旧腰杆笔直,犹如岸边那一排迎风笔立,风雪难以压垮的千年云杉。

  灰白的眼瞳不带半分失措惊惶,只道:“贪狼,你来找我?”

  来者正是天上贪狼星君,他看着飞帘,居然并未说破女魃一事,神色见冷,责道:“廉贞,本君记得,只是允你教化鸣蛇,却不记得,有允你私纵妖邪下凡。”

  飞帘不语,他知道此事必瞒不过贪狼星君,毕竟把已经降服的妖怪带离天宫,怎也逃不过众仙耳目。然而当时却没有想得许多,只记那刻已不想将九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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