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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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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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菡萏正蹲坐在三殿下昭怀卧榻下踏板上用帕子为锦王昭怀麻利的擦干刚清洗净的发梢。
  锦王微侧了头同惊澜谈话,菡萏就若无其事的伺候着锦王那头令人羡慕的头发,抖开松落在一个精致的银盘中,黑白分明,灯影下摇曳着青光。
  昭怀半坐半倚在竹榻上话音断断续续有些吃力,他竟然是坐着,这令春晓吃惊,他身后垫靠一香色绣缎靠团,长发散而不乱的垂下,面色纸白,神情慵懒却安闲,掩饰了夜晚发生的狼狈,衣衫齐整修饰得一丝不苟,时咳时停的同榻旁绣墩上端坐的继任钦差聂惊澜交待着公务。
  “昭怀不为难聂大人去秉公执法处置凤州这些牵一发动全身的案子,只是眼下这两桩替朝廷承诺给流民的赈灾事项,望聂大人代为善终,事关民心所向,不可不慎。父皇常言,‘民为水,君为舟,谁能载舟,亦能覆舟’。”
  眼前此人虽然贵为皇子,两朝帝王血脉传承,出身高贵,却已被废为庶人,名花凋零践踏如泥沼,仍能保风姿气度不减,仪态安闲谈笑自若,倒也难得可贵。
  惊澜笔直了身子微向后仰,沉了脸一本正经道:“三殿下尽管放心,聂惊澜定然不辱圣命。”
  拱拱手齐眉,不温不火是澜哥哥的性子。
  她虽不知昭怀是何请求,但明白是同灾民相关,也难得昭怀一心为民,身陷囹圄还不忘记那些灾民,难怪这些灾民为他上《万民状》。
  昭怀抬眼恰见她进来,反是望着她笑了。没了繁冗的规矩也没了下人通报,庶民只身倒是轻松许多,如此相见两人都觉得说不出的可笑般对视无语片刻沉吟。
  惊澜回头,有些不安,低声申斥:“晓妹,不得无礼,如何没了规矩闯来?还不参见三殿下?”
  “怎么,遂了你的意了?”昭怀谈吐轻松,“不过钻了你驸马府的狗洞,果然如此不依不饶的饶舌告状。”昭怀笑着责备,目光中反有些如释重负的清闲,那笑容令她困惑不解,这不合常理。
  眼前人气得吐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性命牵系的神珠都丢去了沟渠,落寞之情可想而知,竟然还能当做不曾发生什么事同她逗趣。
  心里一阵酸楚,说不出的心痛,想到那日府库的邂逅令她一阵面赤,还是大方的笑了回敬:“殿下同驸马府有缘,”
  目光扫向菡萏,递她眼色让她出来。
  菡萏嘟着嘴不肯,春晓气恼的不便明言,厉声喝了句:“菡萏,你不听姐姐的话了吗?快出来。”
  菡萏一仰头,将白银托盘放在榻上梗了脖颈说:“三姐姐你不要逼菡萏,锦王殿下的冤情我是帮定了,不是菡萏一个人的心思,所有灾民闻听锦王殿下的遭遇都气得炸开了肺,要来同皇上讨个公道呢!你不愿意替我们写《万民状》,自然有人去写了!”
  菡萏赌气和盘托出,春晓惊恼无奈,如今见也瞒不住,索性明言。
  她本是犹豫不想惊扰了卧病养伤的锦王,惹他惊急;也拿不定主张是否让澜哥哥知道,若太子知道此事,会不会提起做些文章?这壁垒森严两军对峙的阵势,她一举一动不得不慎,而菡萏一语反是快刀斩乱麻了。
  吃惊的不止是惊澜,他倏然起身喝问菡萏:“你们好大的胆子。”
  愕然的是锦王,微动了身子牵动伤口一阵痛楚揪扯了眉头,倒吸口冷气问:“人到了哪里?谁在策划,让他们务必离去,惊扰了圣驾吃罪不起。”
  一把掀开锦衾,挪了身子下榻。
  菡萏慌忙来扶他,又急又恼要哭出来:“殿下你这口气就如此咽了吗?让那些小人嚣张!”说着有意狠狠瞪了惊澜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说:“澜公子如今也不辨是非,同大公子他们一流了!”
  惊澜不管她的抱怨逼问:“上《万民状》的人在哪里?”
  菡萏翻眼瞟他,拖长声音回敬:“不晓得!”
  “菡萏,你们糊涂,若是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说殿下居心叵测图谋不轨,难道你还想殿下获罪欺君冲撞圣驾被发配吗?”
  菡萏这些将信将疑敛住些气焰,惶然的目光望向惊澜。
  锦王挣扎了起身,春晓看出他的痛苦无奈。
  “聂大人,烦劳聂大人速速以钦差身份下令封闭东西南三门,北门外灾民大棚延绵数里,昭怀这就去制止这场谬行!”
  不容分说转向菡萏:“菡萏,速去备马,带我去城外拦截呈《万民状》的灾民。”
  锦王随意的自称“我”,春晓听来都那么凄凉,他在极力的改口,改口时又透露不自然的生硬。
  “殿下留步!此事惊澜去办。”惊澜起身断然决定,他是钦差,他理应将此事化于无形中,不要扩大事端。
  昭怀苦笑,望向惊澜的目光有些嘲讽,奚落道:“怕你聂惊澜还没那个本事劝退难民。”
  笑容中的挑衅和自信,是锦王一惯嚣张的风格,身上伤痕累累,气度丝毫不减。
  二人对视,彼此都报以一笑,心思自知,互不相吐。
  春晓替惊澜劝阻昭怀:“殿下身上有伤,身子虚弱,不宜挪动,何况骑马?”
  菡萏却不解的惊急着对昭怀嚷,话音透着哭声:“为什么要拦住百姓们,大家一片真心只想来找皇上讨个公道,还殿下一个清白公正。真正一心为民为朝廷办差的钦差被处罚,那些赃官却在一旁得意,没有天理了!”
  昭怀起身时身子前倾,惊澜上前一步扶住他。
  触碰了小案角,灯盏一晃,满屋灯光摇曳如波澜翻涌,人影跳动。
  “殿下不可!”春晓拦阻,锦王有伤,如何能骑马出城,这要多残忍?
  但锦王扶撑了榻起身,扶着高高低低的桌榻,步履踉跄着奔向门口,闻讯赶来的九一公公和如意都慌得跪地劝解,他就是不肯听。
  菡萏追了跳脚的喊:“我去我去,我去备车备马,随了殿下去见灾民们。”
  惊澜和昭怀一前一后奔去后院,春晓追出几步也知道拦不得,彷徨在庭院时,看到宫里来的内侍,府里的嬷嬷丫鬟下人进进出出,原本幽僻的两宜斋人影杂乱。
  二管家赖旺骂骂咧咧训斥小厮,声音颇高:“充得什么主子的台面,油腻的不吃,下水不吃,咸的不吃,软的不吃,就是皇上都没这些规矩讲究!”
  漫漫长夜,寂寂星辰,更漏声残,灯焰渐短,马蹄声依约耳畔,潇湘外矫健的马上身影不知奔向了何方,只恨自己不会骑马,否则真想一道去观望。
  独坐缀锦阁再无心抚琴,牵肠挂肚的倚栏眺望,不知不觉中天光渐亮,鸡鸣声四起。
  番外。昭怀退灾民
  昭怀快马加鞭随了纵马在前面带路的菡萏一路趁了月色飞驰。
  “小丫头,你驭术不错!”昭怀赞了声,自己却咬牙半蹲跨鞍镫,身子半腾空骑马,紧咬了牙关听着身后惊澜和随从们打马吆喝声,马蹄声踏破残夜,北斗星刺眼的挂在宁静的天宇,静夜并不平静。
  “殿下,用不用歇息片刻再赶路?”苏全忠打马追上问,必须扯亮嗓门才能在马蹄杂沓声中听清彼此的话音。
  暗夜的路真是漫长,天边一点北极星引明方向,静夜的虚怀中令人心情不定,昭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茫然,旋即变作兴奋,仿佛要振翅飞向那颗心中的启明星。
  “殿下,殿下如此赶路,身上的伤吃不消!”肖毛公追上劝阻。
  一路扬尘,弥蒙如雾气晨出,天亮时开启城门前赶到了北门。
  官兵拦在城门口,马上为首一人乌发披风在晨风中飞扬,潮水般的难民,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头,如海浪般起伏,那积蓄待发的潮涌声,一双双愤怒的目光,仿佛要冲破城墙涌入。
  不知谁喊了句:“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叫声如浪潮蔓延,木棍铁锨举起,竟然有石头扔掷向守城的官兵,“大家冲进去,找狗皇帝算账!”
  “大家安静,三殿下在此!”苏全忠放马上前大声吼道,无数声音随了苏全忠呐喊:“三殿下在此,新任钦差聂大人在此,谁敢造次!”
  僵持片刻,声音如退潮时渐渐消退,退潮后的风平浪静,一双双好奇的眼望向马上的几人。
  “本御,昭怀!”锦王催马向前,极力提了嗓音嚷着。
  “锦王殿下,是锦王殿下!”
  “是青天锦王!”
  人声鼎沸,惊喜的声音,议论纷纷,竟然有人哭出声来。
  那从未见过的阵面惹得菡萏失声痛哭,前排一些老者也坐地捶腿大哭。
  “殿下,殿下为我们这些草民受苦了!”
  “殿下,我们要替殿下去讨个公道!”
  昭怀不慌不乱,望着民怨沸腾群情激奋的灾民,一眼望去黑压压漫无边际,又似当年在塞外沙场两军对垒时那种心头的亢奋,只是此刻有些力不从心。
  他带定了马,沉寂片刻,待人声稍有平息后,心潮澎湃的扫视那一双双渴望的目光,善良的目光中含着简单的冲动,其实百姓的奢望并不高,不过吃饱穿暖度日就对朝廷感恩戴德了。其实他的奢求也不高,只要父皇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就心满意足,哪里还在乎什么虚名爵位?
  他并马齐头来到聂惊澜身边,随手牵过聂惊澜的马缰同他并马向前,马鞭指着初生的旭日,那万丈晨光刺眼,一片灿烂温意中饱含生机,积蓄了周身的气力张口:“我身边的这位新任钦差聂大人,是宫中博文馆大学士,亦师亦友。治理凤州善后赈灾的重任,聂大人会尽心竭力替朝廷办差。诸位但放宽心!”昭怀朗声道,那声音不大,却是穿透晨曦,响彻在空中,唏嘘声如潮涌。
  惊澜也为之动容,怕是没料到关键时刻昭怀能化敌为友说出这种言语,毫不犹豫提马向前,慨然承诺:“聂某当尽心竭力为朝廷办差,为百姓谋福。”
  但激愤的人群中领头的几人很快大声喝喊:“三殿下受了冤枉被罢官,若不讨回个公道,天理不容!”
  叫嚷声,喧哗声连做一片,局势再次紧张一触即发。
  昭怀拦住跃跃欲试手按钢刀的官兵对百姓里声断喝:“如果有谁还一意前行去惊扰皇上,就是有心陷昭怀于不忠不孝!”
  “噌棱棱”一声拔出苏全忠□钢刀挥手架在自己脖颈上,瞪大了眼怒喝。
  猛然间,他觉得心里一阵激荡,那股热流就要涌出,一阵心慌,此时一定不要出什么意外。
  只在这危急时刻,人群中有人在喊:“不要再逼殿下了,我们撤吧,不要为难殿下。”
  “是呀,虎毒不食子,皇上毕竟也是殿下的爹爹呀。”朴实的言语,令他鼻头一阵酸,泪在眼眶中涌动,一抖云锦披风调转马头进城,匆忙一句:“关闭城门!”
  = 番外结束 =

  道破天机

  春晓心里忐忑不安,立在缀锦阁薄绡纱幕旁,淡紫色的纱幕风中轻摆流溢着一层淡淡的珠光。夜风寒凉,湿寒中夹了曾淡淡的腊梅香,眼前一片万籁俱寂,只天上疏星朗月,絮云轻浮。
  她起初还在抚琴镇定心情,但别无闲情,心里那份牵挂难放,令她独倚危栏眺望。
  仰头见天上北极星明璨,挂在深蓝的夜幕如缀宝石。心思烦乱,也不知澜哥哥和昭怀这一行是否平安,群情激奋的灾民能否被劝退?否则清晨驸马府前将是一场惊心动魄。
  一阵凉寒,衣袖中钻进调皮的风儿作弄她冰冷如水的肌肤,不由一个寒战转身欲回房,但目光无疑掠过对面花园问天楼时,橙红色薄薄的光影,灯光。
  心生好奇,拂晓前的暗夜一盏孤灯在后园问天楼,不由四下搜寻。
  月色清幽笼罩下,浑浊的灯影中隐约人影立在楼栏旁,衣襟飘飘,披风鼓起,灯影忽明忽暗中,似乎那身影很是熟悉。
  她的目光搜寻中惊见一瘦高微微驼背的身影,皇上身边的温公公!心里一惊,定定神再细看,那风露独立寒宵凭栏眺望府门方向的人可不是当今圣上,入夜不睡,他莫不是也在等谁?
  春晓的眸光渐渐模糊,心里那份杂乱仿佛酸甜苦辣各味翻搅,总不是滋味。却似乎明白了些许,又化作难言的痛。
  那身影渐渐转身,滞在原地向楼栏灯影外的她望来。
  她慌得转身落下帘幕,心惊肉跳,仿佛被人窥去隐私,稍平了心跳,不甘的再次隔帘望去,那身影消失在朦胧夜色中。
  天亮时分疲倦不堪的她打个盹,嘈杂的人声惊醒她时,再睁眼和煦的暖阳洒在面颊上,一阵温热,纱幕轻抚她的面颊,催她起身。
  “小姐,快看!澜公子和锦王殿下归来了。”翡翠指了楼下嚷着,春晓探身望去。
  远远的一群人抬了一人手忙脚乱的向两宜斋方向而去。
  锦王昭怀,平躺在门板上,她熟悉那个身影,令她牵肠挂肚,锦王,他怎么了?
  春晓曳着湘裙奔下楼。
  春晓推开众人挤到前面,气喘吁吁,心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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