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雪- 第23部分

　　　　
　


九月雪　九月雪　第三十一章　愿同尘与灰　龙儿（三）
章节字数：2611　更新时间：08…09…16　09：43
　　　　那次醉酒是蓄意也是意外，我不知道她的酒量浅到沾唇即醉的程度，其实也有意纵容她一醉，醉一场，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宣泄，只是没有想到会见到这样一个娃娃，这样一个长歌当哭，嘲风弄月的朗阔少女，带着一双忧伤的眸子！

　　　　并不想弄清她那些古怪的言语从何而来，也不想知道那些词曲不凡是出自何人之手，只是看她放肆地醉，放肆地笑，放肆地闹，却总有几分脱不去的怅落寂寥，即使我在她的身边，却依然无法走入她心里最深的那一处幽谷，无法为她驱逐那时刻凌迟着她快乐的阴霾，即使，我这样的守候，她依然执著着寂寞！

　　　　一曲《笑傲江湖》惊才绝艳！

　　　　从小习琴，我初听便知此曲以琴奏出会是怎样的绝世无双！只是从她的口中唱来，曲美虽美矣，却没有曲中豪迈洒脱，她不是这么放得的开的人，果然，只是遗憾作者竟已辞世，无缘一见，也遗憾，她既有缘结识这样一个洒脱超凡的人，由衷的崇拜欣赏着，为什么还是如此的悲伤怅惘？

　　　　听她唱，曲虽美，只是那缕余韵幽幽，终不脱悲婉！

　　　　不管她吟唱的词怎么苍茫大气，不管那首小令多么劲骨傲风，她，其实一直是敏锐多感的！

　　　　崖边赏月，她沉沉地睡去，累极睡去的她，荏弱娇柔，就似是一个稚弱的孩子，我小心地将她拥入怀中，痴痴地看着她月光下柔润的面庞，眼角的泪痕已干，唇间有一抹微笑未歇，月光下的她，淡紫的发带挽就简单的发髻，清爽俏丽，与我想像中的一样明媚可人。她就这么沉谧地深深睡去，依靠着我，似乎，整个天地，除了天边那弯明月，就只她与我了。

　　　　痴痴地看着，寒夜深眠的她似是不胜寒凉，微微地瑟缩一下，更往我的怀中深处钻去，我将毯子扯起来盖在她的身上，抱起她轻盈的身子，迈着步子缓缓地向树屋走去。

　　　　将她在树屋安置好，将夜明珠转出，在柔和的光下细看她恬淡的睡容。

　　　　这样的睡容并不陌生，很多个夜晚，看着她房里的灯火摇曳深宵，人却上已倦到枕案而眠，送她上床，静静地看她睡，担心她总这样倦极才肯入睡，烛火无情，若哪天燃尽时引着易然之物，造成灾祸，从山下弄来这颗夜明珠，因为珠光柔和，光线稳定，给她用来照明，又怕光线在夜间影响她睡眠，做了这个简陋的小小机关，让她着实欢喜了些日子！

　　　　无声地退出树屋，看着树屋的门，想到当初树屋初具形的时候，她挥毫写了个大大的“巢”字，自诩鸟类，还挂在门上，得意洋洋地叫我与老头一块欣赏，后来被老头不赏脸的大大地嘲笑了一通才不了了之，现在门上还是没有挂任何匾额，她的小窝还是没有一个别致的名字，而她似乎也淡忘了这回事，就一直称它为树屋！

　　　　返回自己的房间，拿起她今年真正的生辰礼——璇玑，又回到树屋，轻轻地推开门，走到她的床前，看她依然深深的睡着，将琴轻轻地放在她的床头，坐下来，看着她沉睡的面容迳自成痴！

　　　　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直想要的璇玑，她竟然又还回来了，将在案发现璇玑的那一刻，我愣住了，那不是她觊觎已久的吗？其实一直想给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不收，只是甚为珍视着那两条平凡的发带！

　　　　她，是发现我对璇玑的珍视吧，所以就算是一直在嘴里嚷嚷得热闹，却不肯真正地夺我所爱！只是，她不知道，只要是她想要的，我总是要想办法弄来博她真心展颜的那一笑，这璇玑，即使是我的爱物，给她，也不会有丝毫的心疼，更别说，这璇机……它是传承，是责任，是延续哪……

　　　　低叹着，轻轻地抚动琴弦，未成曲调先有情，只是这情，是无法言说的怅惘……

　　　　若不是那一醉，或许，我们会一直这样在山上恬然悠适到老吧！我对于十三岁前的日子并没有多少眷恋，俗世繁华并不比山上的恬淡吸引我！而她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山外世界的向往，守在山上这贫乏的一隅，似乎是要守住时光缝隙里流逝的什么，可，这么多年了，她埋在心里的伤依然清晰如新，没有随着时光流逝的可能，不想再从那双明净的眼眸里看到那么浓重无奈的悲伤，反复思量，决定设一局，诱她下山，也许，外面纷繁的缤纷能转移一下她的心情吧，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人事，也许让外面不一样的世界能引开她的注意力，即使，这痛即使无法消逝，也能消磨得淡一些，总好过，她每年在飘雪时节那样似哀悼着的悲伤——

　　　　相较于她对于外面一切的无知，我所知道的一切足够让我顺利地将她逼到下山。

　　　　经常下山采买，也能接触到外界的事物，不像她对于外界的封闭，我对于这个江湖还是知道一些的，当然也听说了让老头耿耿于怀多年的百草老怪百里无任的徒孙燕初晨被捧为武林四公子之一的事，状似不经意的在老头的面前提起，果然见老头暴跳如雷，并不知道老头与百里无任这间有什么过节，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与百里无任相关的事都能轻易地让老头生气，这些就够了。

　　　　最初老头是属意我下山，也是对于她这几年来练功时老是偷懒的成果没有信心，我十分坚决的拒绝了，老头为了不输给百里无任，只好将算盘打到她的身上，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当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告诉自己要笑，让她觉察不出来，让她下山。

　　　　第二天送她下山，虽然知道她练功时不经心，但从悬崖上下去应该不成问题，虽然她表现的恐惧，但眼底却并没有丝毫恐惧的样子，我先下去，在半腰中等她，只是没有想到老头临时冒出来竟用冰魄砸下来，那一刻看着她失足下跌的身子，我心胆俱裂，拼尽全身的力气往那个疾跌下来的身影扑去，万幸接到了她，她满脸怒气，我却一身惊恐的冷汗，因恐惧加剧的心跳迟迟归不了位。

　　　　从半凸出来的岩石上拣回冰魄，交给她，知道她不清楚冰魄的价值，也没费事告诉她，其实也知道，就算是告诉了她，她也未必会多么重视！

　　　　即使三个月前就已经做出了今日的决定，也付诸实行了，但真正分别的这一刻，我还是惆怅满心臆，收好她默给我的歌词，看她故做调皮的样子，只是那腕上的淡紫腕饰，让我的心里涌上一抹淡淡的甜，她薄薄的包袱，只有几件换洗衣物，竟然还记得将我送的生辰礼随身携带，忍不住在心里微笑！

　　　　只是，终到了分别时刻，满满的离愁，却被她永远不着调的话搅淡了不少，不敢再贪恋下去，怕自己在真正面对她转身离去时会改变主意，催她上路，我先转身离去，转到街角，停下来，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看她一脸失落地转身，那背影纤弱孤单，就这么慢慢地在视线里失去踪影，我静静地站在街角，初春的风夹着凉意在脚底盘旋，缠绵着一缕叹息，消散在初春的空气里……

　　　　
　


九月雪　九月雪　第三十二章　愿同尘与灰　龙儿（四）
章节字数：5069　更新时间：08…09…16　09：43
　　　　从来不觉得山上的日子冷清地让人难熬，也从不知道，一样的环境会因为少了一个人就变得单调空洞。

　　　　半年了，恍恍忽忽地，不知道怎么过去的，想到临别时告诉她，三年后才能接回她，心底就压着一股气闷，怎么也舒缓不了。

　　　　老头两个月前下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又被什么事吸引了注意力，这一走两个月再也没有出现过，走时兴致勃勃地说要去打听宝贝徒儿的消息，三个月了，想必一定早已扬名立万了！眉开眼笑地走了，山上只剩我一个。每日里百无聊赖，无所适从！

　　　　半年了，都半年了，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热爱热闹的人，就像她说的，我本性是清冷的，适合一个人呆着，可是，没有她的山上，原本对于我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清净，可这半年来，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是失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又不由自主地来到她的树屋下，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半年没有开启过的门，娃娃，下山这么久，不知道过得如何？江湖险恶，她又凡事无所谓地懒散，事事都不知经心，不知道她此时怎么样了？山上没有银子，想到临别时她知道没有为她准备盘缠时震惊的样子，我眉心的褶皱又加深一层，不知她的生计问题如何解决？

　　　　依她的性子，应是对扬名立万那一套没兴趣的，看她这几年来死抱着游记传奇看个不停，一定是借由下山的机会游山玩水去了吧！希望她真能有闲情逸致，若真能敞开怀抱遍揽美景名胜，那样也能稍稍抒解心底的郁结吧！只是，她此时此刻是否真有这样的悠闲自在呢？

　　　　唉——

　　　　无声地低叹，轻轻地跃上树屋，没有推门进去的打算，人既然不在，去屋里面对人去屋空的景况只会让心里的失落更深，在门外坐下来，轻轻地靠在门框上，看着消融的残雪，山下，应该已经是盛暑时节了，习惯了山上的寒凉，她能适应这样的酷暑吗？是不是结识了新的朋友？此时身在何方？可是在抱怨着天气酷热难耐？是不是已经无暇再时时沉缅在她的忧伤里？

　　　　冰雪也有消融日，她心里的伤痕是不是也已经拨云见日，日暖花开了？

　　　　娃娃呀……

　　　　总是这么时刻牵心着她，三年，实在是太漫长了，谁知道三年的时间会发生什么呢？不管老头怎么想，我原本就不是为了让她去闯荡江湖的，半年的时间够她开阔胸臆了吧！等老头回来，就下山吧，下山去找她，看她是想回山，还是想寄情于山水风景，只要陪在她的身边，那么就随便她想到哪里，只要陪在她的身边，能看到她安好，看到她展颜……

　　　　“龙小子哎——”才想着，已经两个月没有听过的老头的声音突然凭空响起，“你师傅我回来了——”

　　　　老头回来了？！

　　　　那他一定带回了娃娃的消息吧！他原本就是为了她才下山的不是吗？就算是人出去游荡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也应该也没有忘了他下山的初衷吧！

　　　　急急地掠起身子向小屋的方向飞弛而去，几个起落，小屋前，老头难得一脸严肃苦恼地正瞪大眼频频摇头叹气地等着我，还真是少见他有这样烦恼的样子呀。

　　　　“师傅，娃娃怎么样？怎么去了那么久？”人还没有站稳，我顾不得欣赏老头满脸的苦恼，便急急地问着。

　　　　老头气闷地瞪着我，一脸的烦恼，却没有开口的打算。

　　　　“师傅？”我没空理他闹情绪，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些着急地催促。

　　　　“不肖徒儿，都不让人省心……”

　　　　他嘴里咕哩咕嘟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忍下想翻白眼的冲动，不理他，直接说自己打算，“师傅，你既然回来了，也省得我再给你留书了，我想下山！”

　　　　“下山？”他停下嘴不知所云的咕嘟，瞪大眼盯着我。

　　　　“师傅？”干嘛这么看着我？不会是两个月不见，他突然得了娃娃说的那个老年痴呆症，不认得自己的徒弟了？

　　　　“对呀！”他突然用力地一拍手，双眼发亮地盯着我，“我怎么没想到呢？你这么聪明，只要你在身边不就没事了，而且你的功夫又不知道比那丫头高多少倍，一定可以轻松地誉满江湖，到时候，我就不信那个百里老怪的徒孙会比得过我的亲传弟子！哈哈哈——”

　　　　“师傅——”每次跟老头沟通就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去应付他的答非所问，不知所云，忍耐地将自己的话再重复一遍，“我要下山！”

　　　　“好啊！好啊！”没想到，老头一脸兴奋地点头，似乎是解决了一个烫手山芋，虽然很不想这么认为，但老头闪闪发亮的双眼让我很难不作此联想，更甚着，他很不客气地迭声道，“你今天就走，现在去收拾吧！”

　　　　用力地把我推进屋里，扯过一个破包袱布扔给我，“你快点收拾，马上就下山！”

　　　　“师傅！”我是很想尽快下山没错，但也不是这种快法吧，老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站在门口，紧紧地盯着他，不动。

　　　　“收拾啊！”老头看我一动不动，生气了，推我进去，“你下山不就为找娃娃吗？去呀！”

　　　　实在从老头的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而我也确实急着下山，既然老头没有意见，并且这么支持，也没什么不好，我就当没有感觉到老头态度的诡异好了！

　　　　草草地收拾了两件衣物，负好璇玑，向刚回来的老头辞行，老头笑咪咪地送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