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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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大梦-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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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我干什么,再睡一下吧。”香宝低低地嘟哝。
  “睡了醒不来怎么办?”他看着香宝,有些吃力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再者……寡人也想多看看夫人呐……”
  明知他故意如此,香宝的眼睛却仍是不争气地有些模糊了起来。心底的疼痛慌乱让她不知该如何以对,香宝咬牙拍下他的手,站起身来,“看我难受你很得意是不是?”生生地忍住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香宝狠狠瞪着他,“我承认我是完了,我很得意是不是?你死了我会哭,会痛,你很得意是不是?!”
  脑中一片空白,香宝大吼,情绪失控,近乎崩溃。
  夫差略略一怔,随即扯开唇,“唔,我很得意。”
  香宝呆住,咬了咬微微发白的唇,她有些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掉头便走出了房间。她到底在说什么呀!站在房门口,香宝抬起右手,怔怔地抚了抚自己的脸,脑中一片空白。
  “夫人?”梓若担忧地跟了出来。
  香宝没有应她,只是抬头看了看屋外,“什么时辰了?”
  “申时。”梓若答道。
  香宝轻轻咬唇,已经这个时候了啊,勾践还没有来……
  郑旦一直就站在门外的走廊里,手里握着一缕黑发,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到太阳开始西沉,才蓦然惊醒,快步走出醉月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那颗挂在匾额上的人头,血淋淋的令人心惊。
  出了醉月阁,往北走过几处极尽奢华的走廊,走入一条羊肠小道,大概因为化雪的关系,小路有些泥泞,路的两旁种着些竹子,随风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处颇有些隐匿的居所,带着些凄清的味道。脚上的鞋子已经沾上了泥土的气息,有些潮湿,郑旦握紧了手中那一缕黑发,脚下越行越急。
  湿润润的空气中略略带着酒的味道,清冽而芬芳。走了不多久,耳边便隐隐听到有剑掠过风的声音,刚劲中带着阴柔,英姿飒爽。郑旦这才停下脚步,越女缓缓收剑回鞘,转过身来。
  郑旦看向越女身后,几根竹子间,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花草,在这寒冬里,红的粉的,郁郁葱葱,说不出的风姿卓绝,却又诡异至极。
  一阵风掠过,醉人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些是什么花?”郑旦问。
  “醉美人。”越女淡淡地道。
  “解药呢?”看着越女,郑旦忽然开口。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在醉月阁故意打翻药瓶的时候,我刚好在门外看得一清二楚,只可怜了玲珑无辜惨死,所以……”眼睛里带了一丝淡淡的讥诮,郑旦声音微沉,“大王的解药,给我吧。”
  越女定定地看着郑旦,忽然笑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夫差死了,你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啊?还是……你根本已经忘记了越国,忘记了你身负的使命?”
  “越国?使命?”郑旦冷笑,“别说那么可笑的话,玲珑的头颅还在醉月阁上悬着呢。”
  “为国牺牲本来就是你们的职责。”越女道,“当年一场檇李之战,若不是范蠡文种定下奇谋,若不是成百上千的死囚纷纷在吴军面前自刎殉国,越国早就已经亡了,死囚尚能如此,你倒不懂这护国的道理了?”
  “护国?呵呵,我只是不想像其他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而已。”
  “你是什么意思?”
  “那一日我们出宫拜祭思茶和秋绘,却在墓园遭到暗杀,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谁干的?!”
  越女淡淡看着着郑旦,没有开口。
  “我们怀着复国的理想入吴,我们做好为了越国牺牲的准备,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愿意成为无知无觉的棋子!在拜祭自己姐妹的时候遭到暗杀,她们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死在那里!她们在吴宫里处处谨慎小心,唯恐落下把柄,可是她们却没有料到要提防来自背后的箭!她们大概到死都不会相信自己竟然是死在越人手里!” 郑旦大吼,白皙的脸颊因激动而染上一层绯红。
  “她们的死,也为了成全越国,伍子胥是我们的绊脚石,一切能够挑起他和夫差矛盾的可能,我们都不会放过。”
  “只是为了陷害伍子胥?只是为了让夫差相信那是伍子胥下的手?”郑旦冷笑,“也许吧,也许你们成功在夫差的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可是我却想明白了一点。”
  “什么?”
  “我们所有人入吴,都只是为了被牺牲,唯独那个假西施,才是美人计的中心,是不是?”
  越女定定地看着郑旦,忽然道,“你该不会,爱上不该爱的人了吧。”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郑旦缓下情绪,道,“那一日在墓园,生死之间,我躲在墓碑后面,看着那些一起入吴的姐妹遭受利箭穿心之苦,然而……我竟然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杀手中看到了史连!就因为看到了杀机,君上居然派史连潜入吴宫杀我灭口!如果夫差死了,我也必死无疑吧。”
  那天上,残阳如血。
  “我没有时间同你啰嗦,快将解药给我!”郑旦已经沉不住气了。天色已晚,再拖下去,夫差命在旦夕。
  越女微笑,没有理会郑旦,只是兀自抬头看了看天。
  郑旦正要开口,越女却是先开了口。
  “时间到了。”笑,越女道。
  “什么意思?”郑旦心里突地一沉。
  “一天的时间……”越女轻笑,眼中却不见丝毫的笑意,“……已经到了。”
  身子猛地僵住,郑旦倏然抬头,“你……”
  “看来你倒是真的很担心夫差呢……”越女敛去笑容,淡淡道。
  郑旦咬了咬牙,不想再与她多做纠缠,转身就要回醉月阁。越女猛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大概是她长年练武的关系,郑旦挣脱不开。
  “你知道得太多了。”越女的声音有些冷。
  “想杀我灭口?”郑旦眯了眯眼睛,轻笑,“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准备就孤身跑来找你?”
  越女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松了手。郑旦没有再理会她,转身便跑去醉月阁。
  走廊外,光秃秃的枝桠上有一片枯黄的叶子,一阵风刮过,卷起了那片叶子。香宝定定地看着它从她眼前飘过,在风中飞扬,旋转,落地,归于死寂。香宝的心,仿佛也随那落叶经历一场生命的沦回,轻舞……然后沉寂。
  这深冬,好冷。
  “夫人,你不回去看看大王?”身后,梓若轻声道。
  香宝摇头,她不敢回去。直到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也被黑暗吞噬的时候,香宝才转身急急地走回醉月阁。一步、两步、三步……
  香宝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样清晰。她心中开始懊悔,懊悔没有陪着他……
  若他就此……
  只是这么一想,心便会痛。
  站在门外,香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脚踏进房中,然后……她看到夫差的眼睛,那狭长的双目,正看着她。
  他半倚着榻,坐着。榻下,是跪着的勾践。
  “大王,今日勾践可下尝大王之粪便,他日必定上食大王之心!”伍子胥的固执的声音清楚的传进香宝的耳朵。
  香宝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听到这句话,她只明白了一件事……勾践他,还是来了。下意识地看向跪倒在地的勾践,他只是谦卑地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
  夫差……没事了。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香宝倚着门,只觉得全身都发软,半点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伍子胥尚在进着逆耳的忠言,夫差看着香宝,眼睛一眨也不眨。
  “大王……”见夫差竟是充耳不闻,伍子胥气急。
  夫差却是突然缓缓起身,不理会身旁欲为其披衣的侍女,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站起身来。香宝怔怔地看着他向她走来,步履仍是有些摇晃,剧毒侵蚀了他的身体,现在定然是十分虚弱的吧。
  他走到她的面前,站定。香宝仰头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病弱的脸颊,漆黑的双眸却是异常的明亮。他有些冰凉的手抚过她的脸颊,然后……她脸上湿冷的泪痕沾在了他的手上。他收回手,有些怔怔地看向自己的掌心,他的手中……握着她的眼泪。
  众目睽睽之下,夫差伸手,将香宝拥进了怀中。香宝没有挣扎,埋在他怀里,眼泪汹涌而下。
  郑旦冲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握紧了手中那一缕黑发,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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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遣退了所有人,只留下香宝侍候,夫差斜斜地靠在榻上,一手支着脑袋,黑幽幽地眼睛看着香宝,一眨也不眨。
  “要喝水吗?”被他盯得发毛,香宝怯怯地问。
  夫差摇头,继续盯着她看。
  “那……饿不饿?”
  继续摇头。
  “躺下睡一会儿?”
  摇头。
  “你想怎么样嘛!”香宝怒了。
  夫差笑了起来,忽然坐了起来,张开双臂,“过来。”
  香宝脸微微红了一下,“不要。”
  “那过去?”夫差扬眉,“说不定我身上还有余毒未清,说不定我一起来就会昏倒,说不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香宝已经急急地走到他身边。夫差笑了起来,伸手,软玉温香抱满怀,微微一用力,便将香宝拉上了榻,压在身下。
  “你……你身体还没好……”涨红了脸,香宝小小声地道。
  “好得很。”他轻笑着挑开她的衣带。
  香宝闭上眼睛,咬唇。感觉到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香宝疑惑地睁开眼睛,随即被吓了一跳,他看起来好可怕呀……
  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夫差看着她左边肩上被简单包扎过的伤口,殷红的血虽然已经干涸,但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危险极了。
  “诶?”香宝打算装傻。
  “来人!”斜了香宝一眼,夫差坐起身,替她拉好衣裳,“传医师来。”
  以为大王身上的毒又有什么变故,医师们屁颠屁颠地赶来,却看到黑着面的大王,和缩在一旁成小媳妇状的西施夫人。
  瞥了香宝一眼,夫差皱了皱眉,“算了,你们退下,传越女来。”
  越女听传赶到醉月阁的时候,还疑心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在看到受伤的香宝后,立刻明白了。
  “伤得如何?”夫差没有看香宝,径自问越女。
  “伤口很深,虽然及时包扎过,止住了血,但是因为没有上过药,所以需要拆开来重新上药才行,否则伤口很全痊愈。”越女禀道,“只是……”
  “只是什么?”
  “因为伤口的皮肉和包扎的布长在一起,拆的时候可能会撕裂皮肉,会有点疼。”
  “啊?!”香宝张大嘴巴,立刻把脑袋得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我不要拆,随它去长吧,反正早晚都是要好的……”
  “嗯,你拆吧。”夫差点头,完全无视香宝的抗议。
  “是,大王。”越女点头,起身从腰间的竹筒里倒出一些药粉来放在杯中,用水和开。
  “诶?”香宝瞪大眼睛,明明她才是当事人啊,为什么要忽略她本人的意愿!
  越女转身拿干净的布蘸了药水,一点一点将裹着她伤口的布浸湿,白色的布上那干涸的血迹因此显得更加鲜艳起来。
  夫差微微皱眉。
  越女解开绑在伤口处的结,一点一点将布撕下来,白色的布连皮带肉的一点一点被扯开,殷红的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这哪是有点疼,分明是很疼啊啊啊!
  “啊……啊啊……”香宝惨叫起来,“好疼,好疼啊……”
  夫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伸手抱住她,不让她乱动。
  “啊,疼疼疼……”香宝白着脸惨叫连连。
  “看你下回还敢胡来。”夫差冷哼,幽黑的眼中却泄露了一丝担忧。
  那一丝担忧落在越女的眼中,她垂下眼帘,掩住那一抹不意查觉的诡谲。
  “呜呜呜……哇……不要……疼啊……”香宝继续鬼哭狼嚎一般地惨叫。
  “不准哭。”夫差被她叫得心烦意乱。
  “呜哇……为什么不准哭……为什么……呜哇……我偏哭,就哭……哇……”
  夫差抬手,将手腕塞进她嘴里,香宝一口咬住,恶狠狠地瞪他。手腕上一痛,夫差哭笑不得。沾了血的布终于拆了下来,越女在伤口上敷了药,重新仔细包扎起来。
  “好了,这伤口不能沾水,我再开一些药。”收拾了东西,越女起身告辞。
  夫差点点头,回头看向小狗一般啃着他手腕的家伙,“松口。”
  香宝瞪他瞪得眼睛都直了。
  拍了拍她的脑袋,夫差放缓了声音,“没事了,松口。”
  香宝这才松开嘴巴,夫差收手一看,手腕已经被咬出了血,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下口还真狠。
  “看,都是你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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