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于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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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于昨天-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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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按顺序说,”她尽量冷静地说,“有人在监视您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呢?”
  “我发现我身边总有同样一些人在跟踪我,在各种地方,在城里的各个角落。”
  “不同的人还是同一个人?”
  “不同的人。至少有三个。或许四个。”
  “您相信自己没有弄错?您能认得出他们吗?彼此相似的人有很多,您信不信?”
  “我对人的相貌有良好的记忆力。我看得很清楚,尽管穿的衣服不一样,可面孔是一样的。”
  “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可要知道这种现象是绝对可以解释的,您别忘了,前不久还有人想偷盗您的家呢。您能肯定您什么也没丢吗?这说明窃贼没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他们没来得及在预定时间内找到,所以,只得藏起来。可既然他们没找到,所以,他们还会继续尝试的,因此,他们监视您这是很自然的,他们想知道您什么时候不在家,好采取下一步行动。您觉得这种解释合理吗?”
  戈托夫齐茨更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至少,他的眼神已经不像几分钟前那么浑浊了。
  “这么说您认为有人真的是在监视我?”
  “当然啦。这再清楚不过了。”
  “您想说这不是臆语?不是狂躁症?”
  “我想不是,”娜斯佳撒谎道,其实她根本不相信这一点,“如果我的解释您觉得满意的话,我们就得回到撬窃这件事上来。罪犯在您家里翻找什么东西呢?”
  “可我已经告诉过伊戈尔·瓦连金诺维奇,我不知道。打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您绝对肯定什么东西也没丢?”
  “绝对。”
  戈托夫齐茨急躁起来,刹那间,娜斯佳真的感到恐惧。如果他真的是个疯子,那该如何是好?他马上就会发狂,抓起刀子把她大卸八块,好在刀子就挂在她身边,一伸手就能抓到。不,不能冒险。
  “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有敌人吗?”她把谈话转到另一个方面。
  “敌人?”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嗫嚅道。
  “是啊。嫉妒者、不怀好意的人,或受过她的气的人,一切对她不怀好意的人。”
  “她是个记者……您应能理解,任何记者都肯定有敌人。就是他对之写过公正报道的人也一样。尤丽娅的笔锋很尖锐,风格很尖刻,我想她得罪过的人肯定很多。莫非人们就是为此而把她杀死的?我有点不敢相信,人们会为了记者所发表的文字而把他们杀死。”
  “记者和您我一样也是人。随便以什么理由都可能导致杀人,记者被杀完全不非得是因为他们写了东西的缘故。而您的妻子同时还是一位议员。她没对您讲过议员群中有过什么冲突的事吗?”
  “噢,没有……可我并不十分了解。可如果情形十分严重的话,我肯定能记住那么一件两件事的。尤丽娅,您没看见吗……她是个……很有韧性的人,如果您能理解我所指的是什么就好了。无论咬住什么都不撒嘴,同一句话总是叨叨个没完。情况愈严重,她的话也愈多……讲呀讲……是的……请您原谅……”
  他在片刻之间闭上了眼睛,随后又睁开了。
  “总之,我肯定会记得的。”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请您帮我整理一下她的文件吧。我不再用说话来折磨您了,您今天大概已经把所有这一切都告诉给侦查员了吧?”
  “没有,我不和侦查员说这些。”
  “那是为什么?”娜斯佳惊奇地问。
  “是这样,他让我明天去一趟。您知道我和他是在太平间认尸体时见的面,他问我尤丽娅昨天什么时候到哪儿去过,我晚上是在哪儿过的。或许我的样子非常糟糕,因为他对我动了怜悯之心,说明天再来问我。”
  娜斯佳暗自笑了。侦查员格梅里亚是个好人,可平常并不以同情受害者见长。他不过是个多子女的父亲,爱不够自己膝下那四个孩子,而总是把自己的家务看得比公务更重。他甚至及时从刑侦科调到侦查处,因为不愿冒险,不愿(呸呸,莫遭毒眼)让妻子成寡妇,要孩子做孤儿。的确,在如今这个快乐祥和的年代,侦查工作并不比侦探工作更少危险性,但格梅里亚不知怎么觉得这样心绪能更平静一些。也许正是为此,由于他急着看孩子、回家,急着参加家长会,于是,才只同死者丈夫潦草地聊了一会儿就完事儿,的确,他是有不对的地方。
  在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的帮助下,她在一小时里把死者的文件分了类,大致把它们分成“个人”、“家庭”、“记者”和“议员”几大类,分完就走了,丢下戈托夫齐茨独自悲伤。
  “奇怪,”在人挤得满满的地铁车厢里颠簸时,她想,“我在他家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而在此期间电话居然连一次也没响。没朋友和亲戚,也没病人打电话安慰,表示同情。总之,没一个人这样做。莫不是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掐断了电话,以免干扰?”
  走到自己家门前时,娜斯佳忽然涌起一个胆怯的想法:如果列什卡不在家就好了。这一念头刚一出现,她就被吓了一跳。难道她两年前做出的结婚决定错了?难道说婚礼刚过了才两年,她就明白,她根本不需要什么丈大,甚至像阿列克赛这么出色的丈夫也不需要了?不,不,让这样的想法滚蛋吧。这样的念头无权闯入她的头脑。列什卡最好、最聪明、最宽容、最善良,是最关心人的丈夫。
  她感到自己这是在强迫自己相信,然而,当她推开家门,看见屋里的灯光时,便感到万分失望。丈夫在家。还得和他交流。自己得说点什么,听听他回答什么问题……或许全部问题仅在于,一般来说她谁都不需要?列沙是好是坏又能有什么区别?无论他好还是坏,她反正不需要他。
  “胡说,”娜斯佳及时制止自己道,“完全是胡说八道。我怎么能不需要列什卡呢?我这不过是累了,近几个月搞得筋疲力尽,以前从没这么累过,而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需要的是安静和独处,如此而已。可这是会过去的,一定会消失的,我只需更耐心一些,尽量别得罪任何人。更别说得罪列什卡了,总的说来他是个圣人,因为他已经忍耐了我和我的那些无名之火、乖戾脾气整整二十年了。我在中学时代还没什么,随着年龄增大性格也变坏了,而我的工作也于培养温柔性格毫无帮助。这一切列什卡都毫无怨言地承受了。为此就该为他树碑!”
  她一边默不作声地做着这番内心独白,一边解鞋带,她突然意识到,丈夫并没有跟往常那样,到前厅里来接她。而且,整个屋里和厨房里都无声无息。此外,屋里不知怎么没有晚饭的气味。或许毕竟是她走运,阿列克赛留在了茹科夫斯基街他父母那儿了?可是,灯为什么还亮着呢?……
  娜斯佳疾速穿上舒适松软的拖鞋,往厨房里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屋里。天呐,一切原来再简单不过!列什卡正用一块厚厚的带方格的毛毯蒙着脑袋,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也罢,”她松了口气,“还可以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儿。”
  她小心翼翼关上房门,踮着脚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看,想找些什么东西当晚餐。可是,她的希望落了空。食品当然很多,可都是需要加工的。可她并不想做饭。也罢,吃点饼干喝杯咖啡算了,既可口,又顶饭,还不用费事。她拿了一只干净的杯子、饼干和一听速溶的“哥伦布船长”牌咖啡——这样就不用再起身了,好在电热壶就在餐桌上。
  娜斯佳在怡人的寂静中过了大约有20多分钟后,电话铃突然没命地响了起来。她忽然想起,电话机在屋里睡着的丈夫身边,于是,她一边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着自己,一边跑过去摘话筒。可已经晚了。阿列克赛在毛毯下翻了个身,醒了。
  “阿娜斯塔霞·巴芙洛芙娜?”话筒里传来一个恍惚是熟人的声音。
  “是的,是我在听。”
  “我是戈托夫齐茨。”
  噢,当然是戈托夫齐茨。此刻她清楚地回忆起他的嗓音和说话方式。
  “您要我立刻告诉您,一旦有人打电话给尤丽娅……”
  “是的是的,谁来过电话?”
  “一个叫德米特里的。他没说姓氏。”
  “您告诉他您的妻子她……”娜斯佳卡了壳。
  “没有,您警告过我。我问他需要转告吗,他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说他要等尤丽娅给他回电话。”
  “您不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也没从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嘴里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没有。”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说。
  娜斯佳记下了戈托夫齐茨给她口述的那人的电话号码和名字。她不知在什么地方已经看到过这个号码……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她肯定看见过,她甚至还打过这个电话。阿娜斯塔霞·卡敏斯卡娅记忆数字的能力很强。
  “回来很久了?”阿列克赛睡眼惺松地问。
  “刚到家。”她撒了个谎。
  “别撒谎了,我已经闻见你的‘哥伦布’的味道了。你连咖啡也喝完了。为什么不叫我?”
  “可怜你呗,你睡得那么香。”
  “实在说,我还没吃晚饭呢,一直在等你,我躺下就是为了不至于挨饿。把你丈夫饿死你才高兴呢。”
  娜斯佳脸红了。她到底还是做了一个不可救药的利己主义者!光想着如何能避免聊天,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了,而列什卡却饿着肚子在等她。
  但在好奇心驱使下,羞耻感很快也就消失了。这个德米特里究竟是什么人,他的电话号码为什么这么熟悉呢?她得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想得起来,当然,明天早上一上班,10分钟之内她就能搞清楚这是谁的电话,可到明天还早着呢,多么想尽快解开这个谜呀……当然也可以径直拨这个号码,跟这位用户聊几句,可这样一来就有把一切都搞砸的危险。
  她跟着丈夫踅进厨房,脑子里还在回想着那七位数字和人名,德米特里。不,她肯定打过这个电话。那是在几年前。要能想起这是在什么情况下打的就好了……
  “你在干什么呀?”阿列克赛的一声惊呼把她从深思中唤醒。
  “怎么啦?”
  她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勺子想要削做沙拉的黄瓜皮。
  “对不起,”她歉疚地嘟囔道,“想入神了。”
  “请你坐下好了,”丈夫生气地说,“别给家务添乱了,这你就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只有运刀的声响打破了厨房里的寂静,阿列克赛手脚麻利地削着黄瓜和青菜。娜斯佳仍在竭力重新思考这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可丈夫又一次打断了她甜蜜的沉思。
  “阿霞,你今天是怎么了?”他背着身子问道。
  “没什么,亲爱的,我不是说过么,就是想得入迷了。”
  “也许,你到底不再把我当白痴耍了?”
  他的声音里明显透着冷漠,这使得娜斯佳不禁打了个寒噤。天呐,这还不够吗?这一次她又犯什么错了?
  “我可能本不该嫁人的吧,”她照例这样宿命地想道,“总之,既不能嫁给列什卡,也不能嫁给无论什么人。我生来就不适合与别的人共同生活。”
  “我走了还不到三个月,”阿列克赛说道,“等我回来,看到的不是你,而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从我回来起,又三个礼拜过去了,可一次没看到自己身边那个我爱了二十年、对她比对我自己还了解的女人。你变了,可你居然以为连向我解释一下都不必要。现在我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个理智的答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一耸肩,摸出了烟。
  “您找到值得你自己爱的另一个男子了?”
  “什么叫你自己?”娜斯佳想用一句玩笑搪塞过去,“难道我爱你还需要什么人帮忙吗?”
  “别这样,阿霞。”
  他不说话了,专注地削着洋葱的皮,把它们劈成两半,塞进压榨机。
  “我知道得很清楚,在咱们两个人中,真吻的是我,而你只是把脸凑上前来罢了。许多年以来我对此已经妥协了,可我每天都在期待,你自己乐于去吻的那个人会出现的。”
  “你疯了!”
  她哈哈笑了起来,尽管一般说来她并没有理由非笑不可,况且,应当承认,她情绪也不对头。
  “列什卡,也许是你的美国把你给变坏了吧?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多么古怪的念头啊?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世上最好的,请你不要装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一点似的。”
  “喏,或许还是我什么地方不好,既然你以为没必要与我讨论你的问题。”
  “列沙,这问题我们已经讨论了上百次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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