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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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中忘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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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龙,1981年出生于曲阜,2007年3月25日11点,在西江大道遇上车祸,2007年3月26日凌晨,死于西江医院。
  他的父亲陈云开一直化名刘云在济南人大学工作,他身上流着O型血。这种血可以用来抢救任何人,但拥有这种血型的人只能接受同种人的血。
  死亡只是刹那的事,而陈龙的笑容是永恒的。
  死亡没有宽容爱着他的人,冗长的回音回荡在他们回忆里——如果海子和海明威知道他们的死只会给他们的亲友带来无尽的痛苦,他们如何可以自杀?他们应该勇敢地承受天才的孤苦,除非他们已经不在乎亲友的感受。
  2007年3月27日,刘云(真实姓名陈云开)和胡桑向西江市人民法院控告高为民蓄意杀人。
  之后,高为民在法庭上坦白自己在1995年诬告胡桑,并在明知药物副作用的情况下致使陈云开精神分裂。
  “2007年3月25日11点左右,我在无意识动机的驱使下,开车撞死了陈龙。”高为民在法庭上坦白一切时,声音像机器一样呆板,没有一点生气。他的头发一夜间全白了,原本英俊的脸成了一片枯萎的落叶。
  原告席上的胡桑在听到高为民的坦白时,突然昏厥;审判中断。
  胡桑为什么会昏厥呢?因为:他一心想着向高为民复仇,预谋好了如何应付他在法庭上的“狡辩”,但高为民却一下子全招了!胡桑一直认为高为民是个伪君子,但他却将所有的罪行坦白了!他不能容忍高为民像圣徒一样忏悔,他心中的“高为民”必须是个伪君子。
  但高为民还是招了。
  二审时,高为民的妻子王凤英以其丈夫患有癫痫症为由,要求法院宣判他的证词无效。那天,高为民站在被告席上冷笑着说:“我有精神病?王凤英!你才有精神病?我神智清醒得很,我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王凤英当众晕倒,审判中断。
  第二天,心理医生对高为民进行精神状况分析,分析结果显示高为民患有癫痫。当心理医生在审判庭上宣读鉴定报告时,高为民红着眼睛说:“你才有癫痫呢!老子没病!老子清醒得很!你们这群饭桶!”
  王凤英紧紧抱着高为民流泪。高为民一把推开王凤英,用瑞金话说:“娘们!滚远点!你别以为有点臭钱买通医生就说我发癫,你才发癫呢!”
  旁听席上那些听不懂瑞金话的人们纷纷议论起来,他们对法院的判决有异议。
  “肃静!”
  法警们出来维持纪律,法庭暂停审判。
  最终,法院判决高为民患有癫痫病,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被害陈云开、胡桑得到一定数额的金钱赔偿。
二十九、陈龙在路上 
  “陈龙没有死,我看见他离开医院。”高为民穿着精神病人的白大衣坐在椅子上,呆呆地对胡桑说。
  胡桑皱着眉头说:“你不是真的疯了吧?如果陈龙没死,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谁?”
  高为民咧着嘴说:“陈龙没死,我没疯。你们出院后,陈龙从太平间里爬出来,逃出了医院。”
  胡桑无奈地摇头,也许高为民真的疯了。
  高为民咧开嘴笑着说:“我们这辈子算什么啊?小时候,急着进入社会,老了又再退出来。一生就是个轮回,就是个轮回……大家都关心小孩,有谁关心老人呢?老人们没用了,老红军们回瑞金种田去了……人们只喜欢希望,不喜欢回忆……约拿一生都想接受神圣使命,但当神圣使命降临时,他却逃了……”
  胡桑听得出神,呆呆地看着阶前的青草。
  过去,高为民从不思考人生的价值。一个孩子如果从小就有父母充分的爱,生活幸福,他便不会询问生活的目的。他会自然而然地接受生活,接受父母或周围人给他的价值观念。而胡桑从小就思索人存在的意义,因为他的父亲很早就离家出走,撇下他和弟弟跟着母亲过苦日子。
  对幸福的人来说,热爱生活是自然而然的事,不需要理由。但一个经历不幸的天才,总能看见生活中许多的丑恶,他要找到一种肯定生命的哲学。他可以热爱生活,但爱需要理由。即便物质生活优越,他也清楚地看到生命的无奈和现实的黑暗。他需要一个为何而活的理由,否则,他就要放弃生命。
  荣格和陈龙是找到了生存哲学的天才,海子和海明威却没有找到。天才总是一样的,殊途同归。他们必然要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一个精神归宿。
  绝对唯物主义常常葬送天才。康德说:“天才也是要死的,这是凡人最大的安慰。”如果生命只是宇宙间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天才为什么要在世上受尽折磨?世上有两种死法:猪一样无知而快乐的糊涂死,苏格拉底一样自饮毒酒的智慧死。天才为何受苦于世间?“To be or not to be , this is the question。”(存在还是毁灭,这是问题的关键)
  陈龙从小受的苦怕是八零后的人难以想象的,也许只有走过长征的老红军能体会,但他那份乐观却是红军战士所共有的。为什么?是什么让他们如此肯定生命?
  08年寒假,我和大伯在老家过年。大伯同爷爷说起自己在狱中十年的生活,说得我爸落泪。爷爷不悦地说:“你们这些小屁孩!一点不晓得我们小时候吃过的苦!那时革命年代……”
  爷爷又要向我们诉苦了,我忍不住笑了。
  爷爷勃然大怒道:“我最反感你们这群八零后!净写些无病呻吟的文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连苦都没吃过就一个劲叫疼!就是你!胡草,你还笑。那些酸不拉圾的文章里肯定有你一份!别整天一搞文字就是忧郁、忧伤……”
  我自然没法跟爷爷讲清楚了,他们那个年代物质贫乏,我们这个年代精神贫乏。城市文明滋生了不少心理疾病,我们这代人确实要学前辈在大山里吃一块红土地。
  我爷爷不喜欢我爸。在我出生前,我爸是个酸腐诗人,写过不少诗,我出生以后,家里的开支实在太大了,他改行做起了生意。“长出一棵胡草,枯萎一个诗人。”这是我爸的原话。我爸有一双死灰一样的眼睛和酸腐的心情。我光记得我爸的一句诗:“恐后相逢疑哪翁?”这是他写在自己高中毕业照上的七言绝句的最后一句,意思是:恐怕将来同学相逢,疑惑对方是哪人呢?
  我搞同学聚会这么多年,最讨厌说这类话的“忧郁诗人”。歌德曾有一句话:诗人要不是感伤的就是朴素的,前者追求自然,因为失去自然而感伤;而后者本身就是自然。我爸过去是个不自然的诗人——做作!
  08年寒假回山东大学前一晚上,我和大伯促膝长谈。
  “曲阜是中国的根啊……儒家思想与道家思想并不是孔孟老庄发明的,它们是中华民族集体无意识的核心思想。一个从来没有读过《论语》、《道德经》的中国人,只要他在中国生活实践,就可以产生和孔子、老子一样的思想。比孔子老子更早的智者早就有了儒道思想,只是他们没把自己的思想写下来,也没人替他们记述……胡草,你必须好好写陈龙啊!”大伯语重心长地说,“我呢……就不写书了。”
  我呆呆地望着黑暗中的炉火,问:“陈云开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他也失忆了吗?他为什么要改名叫‘刘云’?”
  大伯说:“不晓得。我后来去济南人大学找他,但图书馆的人说他辞职了。”
  “哦……”我低头思索了一阵,问,“我姐现在怎样了?”
  “还行吧……”大伯沉吟了一阵,说,“她现在去北京一个旅游公司工作了。后来介绍了几个对象,她都觉得没法和陈龙比。另外,我很担心……她总以为陈龙还活着。”
  我悠悠地说:“我觉得她根本不理解陈龙,她还以为我帮陈龙写完《沉默钟忘记》就能遂了他未了的心愿……我想天才是不需要别人铭记的,死亡只是故事结局的一种……”
  大伯沉默不语,这句话说到了他心底。
  我问:“你们参加他的葬礼了吗?”
  大伯摇摇头,说:“法院判决后,我就再没见过陈云开,也没听说有葬礼。”沉默了一阵,大伯突然说:“那天我在精神病院见高为民,他说……陈龙没死,陈龙还同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我该走了。’……”
  我听得出神,不知不觉雪悄然而下。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田野上,洒落在乌黑的革命烈士碑头上,洒落在九十岁的瑞金一中门前,洒落在四百岁的云龙桥上,洒落在五百岁的明珠塔上,洒落在流淌了几万年,还将再流几万年的绵江河上……
  第二天晚上,我坐在开往济南的火车里,我分明看见:2007年3月26日那天下午,当医院里安静下来后,陈龙悄悄从一片草地上站起来。他微笑着对小草说:“我该走了。”然后吹着口哨悄悄地走了。
  在海边的那片树木里,雨后的太阳烘干了树叶上的水滴,蓝天上的云彩像绵羊一样排着队,陈龙抬起头,正巧望见一群鸟儿划过天空。鸟儿的歌声在林中回荡,“咕咕”的是布谷鸟,“喳喳”的是麻雀,“叽叽”的是……“叽叽鸟”吧?陈龙不知道,他就管那鸟叫“叽叽鸟”喽!海风突然吹来,千万片树叶跳起了舞,陈龙“哈哈”笑着朝沙滩上冲去,那里,有无数贝壳等着他……
  当人找到一种更大更高的兴趣爱好时,个人的烦恼和当代的黑暗就不再逼迫生命了。就像那些站在山顶的革命英雄,俯瞰山下利欲熏心的军官企图围剿他们。
  人总是要有一种精神的,没有精神的人一生沉沦在尘世的喜怒哀乐中。
  精神就是你觉得比自己生命更有意义的东东。共产党的胜利离不开伟大的精神,陈龙的快乐离不开朴素的精神。
  朱小平在读过我的《沉默钟忘记》后,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说:“陈龙走了,胡草还在地球上,我接过他的火炬,继续奔跑,让更多的人看见我的光芒,”
  自恋狂朱小平,连句号都不会打,就想抢我饭碗?……不对!这会不会是天才的暗示?没有句号……
  在仇恨中忘记中华魂真我的人们,在沉默中觉醒吧!圣火一旦点燃,将无人能阻挡它在这颗星球上传递,生生不息地延续。
三十、真凶是谁? 
  杀死陈龙的不是高为民,而是深爱着他的胡萍。
  3月25日那天,他去西江寻找故事的结局。当高为民的汽车冲向他时,他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回想着他最后一次在济南人大学和胡萍见面……
  那天,陈龙拿着自己的草稿《沉默中忘记》,大声地向胡萍朗读。就像得了一百分的小学生拿着试卷高兴地向妈妈汇报。陈龙眉飞色舞地念着他的小说,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胡萍呆坐在那看着他读,心里却想着她找工作时投的那些简历,不知道那些简历是否会像陈龙的稿件一样被人扔进纸篓。她一边皱着眉听,一边转头看看路上的行人。有些人好奇地转过头来看他俩。胡萍害怕那些路人会认为陈龙心理不正常(不光是朗诵,做任何一件事情太投入了都会被周围人当作神经病。),她也怕别人以为她不正常。
  当陈龙念完他的小说后,胡萍冷冷地说:“瑞金我去过,穷地方,‘革命’早过时了……陈龙,你是不是该找找别的事做……不能一辈子总呆图书馆里……”
  陈龙低下头,像犯错的孩子看着自己的手和稿件。
  “我妈说,男人应该多闯闯。”胡萍温柔地说。
  陈龙低着头想了半天后,说:“你妈不会喜欢我的……”
  “怎么不会喜欢你?”胡萍问,口气还保持温和。
  “要等将来我有钱了……她才会喜欢我。”
  “你怎么说话呢?”胡萍大声说。
  陈龙抬起头冷静地说:“我想她永远不会喜欢我这个人,如果我出名了,她喜欢的也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钱。”
  胡萍生气了:“陈龙!你怎么说话呢?你把人想得太坏了!”
  陈龙咬着牙,没有回答。
  胡萍接着说:“你知道我妈一个人养我多不容易吗?我那狠心的爸……你知道吗?!我不允许你污辱我妈!”
  陈龙的脸羞红,说:“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不会为了你离开我妈的!如果在我妈和你之间选择,我会选择我妈——她养我太不容易了!我不会因为你忘恩负义!”
  “我没有让你忘……”
  胡萍不容他多‘狡辩’:“陈龙,我知道你觉得我妈‘势利’。告诉你,陈龙,是你太不现实了!你别整天想着当作家了!陈龙,你如果真的爱我,就为我们的将来好好考虑一下,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合适,真的能在一块生活、养家糊口。找一份像样的工作,你知道吗?陈龙,我爱你!但是光有爱情是不能过活的!”胡萍讲着讲着就哭了,哭得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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