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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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天-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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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到了……怎么梦到了那时……
卫青闭了一会儿眼睛,起来更衣,才想起霍去病不知往哪里去了。
“骠骑将军呢?”
“骠骑将军,他……”
“?”
“他好像还没浸浴完呢……”
“啊?”卫青一愣,这不是没影儿的事儿吗?怎么说也得有一个时辰了,还没洗完?!卫青忙绾好发髻,披上暖裘,“人在哪儿呢?”
“奴卑带路。”
“简直胡闹……”卫青叨唠着随着内监出来。
……
“陛下要臣说什么?!!”
“说臣不是韩嫣?!说臣的‘侍中’不是与上居卧?!!”
“臣不用说!陛下认为臣用说吗?!悠悠众口,何患无辞?!臣说不清的就不说!!”
“嗯……”
“陛下一定要臣说,臣只说,上林苑精骑已蓄有三千余匹!但若入漠北,不过瀚海一粟!如要出击漠北,精骑至少要过万!臣早听说关隘私商贩马生意兴隆已有时日,臣幼时所降青骢马,即是私商走脱的匈奴良骥!陛下可略改马政,从私商那里多进良马,教习骑兵,指日长途奔袭漠北!”
“嗯……”
“别的,臣无话可说!”
“呃……仲……”刘彻一下儿做了起来,急促的喘着气。
吓了春陀一大跳,赶快过来,“陛下,您这……”
刘彻闭着眼睛沉了好一会儿,“什么时辰了?”
“过午了……”
“哦……大将军他们呢?”
“陛下不是说赐浴歇晌吗?”
“哦,是啊。更衣。”
“诺。”
“请大将军吧。”
“诺。”
“霍去病呢?”
“呃,骠骑将军他……”春陀忍着笑。
……
霍去病歪在汉白玉的池边,湿漉漉的头发散在肩头,温泉水热,蒸得那年轻的脸上两颊颊红润润的,池边还有半盏酒。
卫青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混蛋,在这里也敢当真的受用!
“哪儿来的酒?”
“骠骑将军要的……”
“不像话……”
“将军说不用叫他,他就在这里歇了。说这里供着仙人,他要登仙……”
哪儿有仙人?卫青环视了一下儿,哦,确实供着个宛若仙子……
卫青走过去,蹲身在池边。
还,还笑,春梦……
霍去病你真是……太无法无天了你……
“我要……”
你要狗屁……
“要我……”
“只要……”
看那模样……这东西的,确实是个俊睿的人物,他自己的外甥,确实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卫青轻轻拍拍他红红的脸颊,“别要了,去病,快起来。”
“嗯……要我舅舅……”
卫青脸上一热,放屁,“霍去病!”卫青捏住他的鼻子。
“嗯……嗯!啊……”霍去病一梦骤醒,火亮的大眼睛还没缓过神儿来,刚要大嚷发作,谁搅小爷的好梦,“啊……呵呵……啊,舅舅……呵呵……”
“又想跟谁嚷啊?!”
“没……”
“你知道这是在哪儿吗?!”
“呵呵,知道啦,舅舅你别生气啊,我马上,呵呵……”
他的这种赖赖的表情勾起他舅舅的怜惜之意,卫青立马儿没话了,“你快啊,你就闹事儿吧……”嘟囔着出来。
一出殿门就差点儿跟刘彻撞在一起。
君臣都一愣。
又都想起方才的白日梦。
又都回避。
又都开口。
又都收口。
……
沉默
……
“臣……”
“那混蛋呢?”
“在里面睡了……”
“睡了?!”刘彻倒笑了,你知道朕喜欢他什么,就喜欢他这个张狂……
“他是……”
“他是不懂事,都是你管教不严,朕都会背啦。”刘彻拍拍卫青的肩膀,“他是率性而为,好在天也纵他,他可率性……如你我君臣……哪里有这个福份……”
“陛下……”
刘彻寻他的手,他迟疑了但还是悄悄脱开。刘彻一笑,“天寒,黑得早,入林吧,朕还想看那混蛋的上杀之技呢!”
卫青也笑了……
……
刘彻晌觉睡得好,有了精神,射猎正在兴头上,那只很大鹿角的梅花鹿飞奔在前面,刘彻边催马边慢慢立起身子,马头将要蹭到鹿尾的时候,刘彻搭满了弓马与鹿齐,黑眼眸一眯,一箭出去,那鹿一头栽倒。
“上杀吗,仲卿?!”
卫青一直在他身后帮他逐鹿,那鹿一头栽在那里,连蹄子都不蹬了。卫青一看便知是上杀,翻身下了马,过去看,果然从肩胛入,刺穿心脏的上杀。
“上杀?!”黑眸子兴奋的盯着他。
卫青仰起头,笑着点一下头。
那神情……黑眸子几乎一下湿了……十多年了……
“陛下,是上杀吗!”汗血马迎着雪冲过来,霍去病跳下马,“上杀!呵呵,鹿茸、鹿血啊!”说着也不问舅舅,从腰间撤出明晃晃的小胡刀,攥过那女人腕子粗细的鹿角,齐根锯下,一边撑开鹿胃酒囊,那鹿血还是冒着热气的汩汩而入。
刘彻也兴奋的跳下马凑过去,“去病,快,凉了就没意思了!”
卫青站在一边,无奈的看着他们。
张骞的马也到了,悄悄下马溜到卫青身边和他耳语,“去病这估计是第六袋了,那边的鹿茸也有五对儿了……”
“知道了……”卫青轻轻点点头。
“陛下,天色暗了……”卫青想刹住这两个。
刘彻敏感的察觉他要说停了,不高兴的瞪他一眼,“大将军怎么不出手啊?”
“对啊,舅舅,怎么不出手,一只也没有猎呢?”霍去病也不想听他舅舅喊听,这是激灵的仗着刘彻说。
“臣看已经够……”
“够什么?!这样,你我君臣来个问天赌,从此处往前行,入前面山坳,林间惊出什么便射什么,若仲卿一箭上杀,今日就此罢了,若中杀、下杀或不中,那么朕和去病还有张骞还有仲卿你就继续,再每人猎一鹿,呵呵。”
霍去病涎着脸冲卫青笑。
“臣……”霍去病你等回家,舅舅再跟你清账。
“呵呵,舅舅,呵呵。”霍去病攥着那只大鹿角,火眸子里闪着光,呵呵,舅舅,来吧!
“张骞看呢?!”刘彻也笑。
“臣看很好。”张骞也笑了,“毕竟也只有大将军没有开弓了。”
“那走!”刘彻上了马。
大家也都上了马,边往山坳里去了。
雪又落下来……
入了山坳渐渐大了,只是没有风,湿湿的倒不甚冷。
“朕还要压两个筹码,若是大将军一箭上杀,那么朕压骠骑将军演六艺之射。”
“六艺之射?”卫青看着刘彻。
张骞也看着刘彻。
霍去病与卫青并辔,只给个耳朵,心中只默念,舅舅不中,不中这样还可以再玩儿一会儿,呵呵。舅舅不中,不中,呵呵。
“浑邪王、休屠王自顺我大汉,还不曾见我大汉礼乐之威仪。那些个蛮夷戎狄,朕要春来在这长安帝阙大演礼乐,那时,六艺具演估计那些畜生一般的匈奴也未必看得明白,不如就让他们见识见识这六艺之射,那么骠骑将军自然演射,最能让那些畜生明白我大汉的威仪。”
“好好好,臣演六艺之射。”霍去病一口应下。
“哈哈哈哈——”刘彻仰天大笑。
雪密天阴,光线已经有些昏暗了,归鸦宿鸟让刘彻响遏行云的大笑惊得一哄而起,林间一个棕灰的影子闪了一下。
刘彻笑声为落,卫青已经一拨马追了过去。
“什么?”刘彻问。
“很小啊,好像不是鹿呢。”张骞盯着卫青策马的身影。
“是香麝——”霍去病一声吼,激动得要从马上蹿起来。
那东西身形小巧,在林间闪转,卫青的马高大,在密林间不如它腾挪灵便。
是香麝!寒眸子也一亮。看那嘴边细长的獠牙,是个强健的雄麝呢!!提防它自己咬了麝香!
卫青的马舍了它,拣了斜上山坡的林稀之处兜过去。
“舅舅——那边啊——”霍去病急得从马上立起来。
干什么呢?!怎么?!不想你外甥演射?!那仲卿你来演?!黑眸子紧张的盯着那玉色马上的身影。
要跑掉啦——张骞也捏着一把汗。
那香麝一看人马往山坡林稀处去了,拨过头便往相反的山下跑。
寒眸子一眯,嘴角一笑,拨马虚兜一下,拣一条路冲下来。
那香麝惊得只好往下飞奔,一下冲出林子,差点儿撞到刘彻他们的马。香麝一看这边有人,回头那人马已经冲出林子,自己再回不得林子,便只好一头扎向开阔的莽荡。
卫青更加胸有成竹的笑了。
原来如此——“舅舅——”霍去病恍然大悟,舅舅好聪明啊,呵呵。
果然是统领三军的人物,呵呵,仲卿,呵呵,“仲卿——要它的麝香——”
张骞侧面偷看刘彻、霍去病这两块活宝,都兴奋的像小孩子一样,什么威仪体统全没了。
那香麝在莽荡上哪里跑得过卫青的马,情急之下突然前腿一软,就地一个滚儿。
卫青的马刹不住从它身边冲过去,坏了!卫青来不及拨马头,回身一搭弓。
果然那香麝一个滚儿翻过来,要蜷成一团儿自己咬了麝脐。
卫青马上一躺身,“嗖——”的一声响箭。
那香麝骤然一挣,定在那里。
卫青收住马,急促的喘息着,拨过马头。
霍去病的马也奔过来,“舅舅——舅舅——舅舅——太厉害了——”
刘彻、张骞在后面才住了马,就看见霍去病翻下马,一手环过卫青的腰,托住他的腰跨,一手一抬他的大腿,往下一拽,直接把卫青从马上端下来。
也是卫青没防备他,也没料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直接就让他这一把就拽下来,卫青一扶他的肩,霍去病已经把他放正了立在雪地上了。
那卫青也是一辈子马上的行武之人,就这么让他轻易的弄下来,刘彻、张骞的下巴都差点儿脱臼。卫青也是头一次知道他外甥真的有这么大的力气,那单手摔死大单于祖父的事情一点儿也没夸张。
霍去病激动的搂紧他,兴奋的喊他。
而卫青愣愣的还没缓过神儿来,早忘了还什么麝香。
刘彻又眼红了,他是你舅舅,你也用不着这么扎朕的眼!还有你,你外甥这样还不打,你还愣着,你分明是护着他——“仲卿——是上杀吗?!”
“呃……”卫青一怔,霍去病已经搂得他喘不过气来,“去病……”,卫青忙挣开他,冲他一挤眼睛,“干什么!胡闹——去看那香麝……”
“哦,对,呵呵,舅舅——”霍去病忙松了手,跑过去,一翻那香麝,麝脐完好,箭从那香麝弯脖子蜷身子的一刻穿入它的后肩胛,刺破心脏,那麝还没咬到肚脐便断了气。
刘彻也过去看,“麝香!!麝香!!仲卿——哈哈哈——去病,你要演射啦——哈哈——”
“臣谨尊圣谕——”霍去病边应诺边抽出胡刀取下那麝香了。
……
“来来来——仲卿,张骞,去病,来——喝——”刘彻一口鹿肉吃顺了口,滚烫的酒一盏又一盏的往下灌。
张骞、卫青对视一眼,都觉得不能这么个喝法儿。只有霍去病,正对着刘彻这心兴,那是一盏一盏比刘彻喝得还快呢。
“陛下……”卫青要劝他慢喝。
“仲卿不要扫兴——”他倒抢了先,那红红的两颊,这就快高了,“来,别罗嗦,去病,来,和你舅舅换席——你我君臣痛饮——”
“好——”
卫青一把拦不住他,霍去病就挨着他前面靠着他坐了,仰脖就又是一盏。
“对了,去病——鹿血——快快——春陀——鹿血——烫酒——”
张骞嘴里的酒一下呛了,“咳咳咳——”完了——卫青啊——他的那点儿酒德你可是知道的啊——你外甥的酒品怎么样啊……
“好好好——臣谢陛下——那鹿茸也该夹在那香麝汤中——”火眸子里面的火花带着些许过度兴奋的眩晕。
霍去病的酒品……和刘彻……那真是……卫青拦不住……
一时鹿血酒上来,一人一斗……
“来来来,斗酒彘肩,哈哈哈哈——来——”刘彻抱着一斗仰头灌。
霍去病拎起酒斗,“好,好酒……臣……舞剑……舞剑助兴……”
“去病——快舞——”
“霍去病——”卫青薅住他的腕子,寒眸子中已经是带着恼。
霍去病已经高了,哪儿还看得出他舅舅的眼色,一甩他的手,有军兵递给他长剑,“朔风逆雪兮……正趁吾欢……”
还还还有踏歌的……卫青,你外甥你今天还压得住吗……张骞看着卫青……
“好——”刘彻一嗓子喊出去,“仲卿……仲卿,为,为什么不,不饮……张骞?张骞你也不……罚!!罚一人三盏……快……”黑眸子中闪着光看着寒眸子。
卫青没办法,一连干了三盏鹿血酒,他今天已经喝了不少了,这鹿血鹿肉又加上鹿茸都是大补上火的东西,刘彻、霍去病这么一通的死灌,那脸红的都没了本色儿了。
分扬白雪,熊熊篝火,霍去病带醉踏歌舞剑,那长健的身形,洒脱的剑锋滑坡那瑞雪的帘帐,骠骑将军鬓发散乱,当风而舞咏……
这混蛋是那么的年轻,而你我……仲卿……那酒让他变得善感,刘彻忽然觉得心中酸楚,已经沉重的眼帘艰难的抬起来,看着那正带着无尽担忧的盯着他的水一样的眼眸,黑眸子一下迷离了……仲卿……朕……朕和你都……都老了……那眼泪一下划出眼眶……
卫青心里咯噔一下儿,陛下……一国之君焉能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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