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欲情归 (又名介亭纪事 )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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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欲情归 (又名介亭纪事 )下册-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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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冯宣仁有点吃不消了,瞪起眼睛怒恼起来,“你大老远跑来就为消遣我啊?有话快说有事快谈有屁快放!” 
“嘿嘿,几年不见你怎么这脾气还没改啊,”罗嘉生装样叹气,看着老友的脸色终于放点正经出来,“ 
阿诚现在挺好,我看你们……就算了吧,”等了等对方的反应,未果,小心地继续说下去,“反正你也订婚了,人不来对你应是件好事,这……毕竟有点……你自己也明白的。” 
冯宣仁静静听着,摸支烟出来抽。 
“这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沉默了半晌,他说,挥手一扬,把烟从窗口扔出去。 
“知道就好,”罗嘉生看着他,不甚信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自己惦量着吧。” 
冯宣仁点着头,面无表情:“别谈这个了,我自有分寸。你信中提的事我已办妥,钱会给你弄的,货你自己去办,现在正紧张可能会有些困难。” 
罗嘉生很满意:“找你总没错,总归是冯家的人嘛。现在这儿乱七八糟的,你不随老爷子去香港待一段日子吗?” 
“局势虽乱,但还不至于危及我,家里部分资产已在我名下正好利用,大好时机呢,去那儿作什么?!”冯宣仁扬眉而笑,颇显自得。 
“你啊……总是玩火,不怕有一天自焚,”罗嘉生摇头,“成者为王败者寇,岂非儿戏,劝你还是早日退出为妙。” 
“骑虎难下。”冯宣仁静默半天,吐了四个字。 
罗嘉生一时无言。 


两人暂时寄居在介亭街冯宣仁的寓所里。 
罗嘉生常是不在的,他有时会带阿三一起出去办事,有时独自出门一连失踪几天。阿三帮老妈子做些家务以此打发时间。他住的房间正是阿诚以前住的房间,让他有安心的感觉。无事时常呆坐在房间里想,哥当初在这里的时候会做些什么看什么想些什么?是不是和他一样的迷茫?娘死后的日子里,两人成了生死相系的难兄难弟,哥明明只比自己大数分钟却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韵,让自己总不自觉地依靠着他。 

因为他是哥啊,阿三固执地这样想,唯一的哥,唯一的亲人,娘临死前把两人的手紧紧放在一起自己的一切哥都是明了的,而哥,他却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阿三常会想起那一夜的对话—— 

“哥,你为什么不去?”他问阿诚,阿诚坐在山石上洗刷被泥脏了的布鞋,下面是一片浅浅的水潭。 
“太远了,我怕晕船。” 
“可是你不想回去看看吗,都两年了呢,罗医生说可以带我们俩一起去的。”阿三坐到哥身边不胜遗憾地问。夜里的山风很凉,哥却总是不怕的,他衣着单薄神色沉静。 
“有什么好看的,”阿诚使劲刷着鞋,俯头埋没在黑暗中,“那儿又不是故乡。” 
“我以为你喜欢的嘛,”阿三有些疑惑,拾起一块石子用力甩向远处,“你不想回去看看二少爷吗,他对我们很好啊。” 
“啪—”阿诚手中的鞋掉进了石下的水潭里,溅起一片小小的水花,把阿三寻石落水处的目光硬生生地牵回。 
“哎呀,怎么搞的,”阿三连忙跳下去捡鞋,抬头看见哥失神地望着潭水,眼睛在黑暗中有淡淡的光芒。 
“哥,你怎么了?” 
“没事。”阿诚接过他举上来的湿淋淋的鞋子用力拧干。 
“哥,你想见二少爷的,对不对?” 
阿诚惊讶地望着弟弟,半晌低下头,继续刷手中的鞋:“没有。” 
“为什么要否认呢,”阿三爬上石头,坐回哥身边,“你从前就很喜欢二少爷的。” 
“谁说的,我可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阿诚放下手中的活,转脸瞪着弟弟。 
阿三不解地眨着眼:“本来就是嘛,任谁都看得出来,有什么关系嘛,二少爷对我们很好啊,他是个好人,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阿诚怔愣,突然也笑,有点涩:“是啊,是个好人,好到我不想再见到他。”这句话好轻,轻到阿三几乎无法听清。 
“是的,我喜欢他,但我不想去见他。”这句话是他对着一泓潭水说的,冷淡而平静。 
阿三奇怪得看着对着潭水说话的哥,冷漠的表情并不陌生,只是始终不懂,哥在离开那里的一天起就变得让人无法捉摸。 
“你在说什么啊,哥?” 
“没什么,”阿诚站起身来,面带轻松地说,“阿三,见到二少爷,如果他问起我,你对他说我过得很好,谢谢他。” 
“噢……好。”阿三无措地看着哥,哥已经跳下山石向前走去,瘦长的背影在夜色下看起来有点遥远。 
“哥,你不去是因为二少爷吗?” 
背影停顿,继续前行。阿诚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他不敢回答,恐怕也回答不了。 
阿三也没有追问,他突然也害怕,怕哥回答他一个字“是”。那个灵犀相通的双胞兄长已经在两年前船行的一刻远离,只留下孤寂的背影让他遥遥相望。若是只为一个二少爷的话,让他困惑不已,这种困惑在哥隐闪的神色中露出个端倪,毕竟年少的岁月已过了大半,固然不是很明白,心里已打了些结,这些结纠缠至此行迟不得解。 

二少爷是东家啊,东家和下人的事总是没有对错的,哥应该不会因为生少爷的气不来吧,那未免也太离谱了,哥应该比他更懂得什么叫认命。 
阿三想到无处可想,就这样对自己解释:或许哥真是不想回来,现在的他在很自由,很平静,再也不必看他人的眼色,专心致志地学医助人,给自己留一方天地,学作一个自由人,不正是他一直期待的吗?只是为什么神色总是空洞的,幽深到不见底?他还是不快乐,阿三不无遗憾地想,纵然兄弟俩朝夕相处,和以前一样福祸共度。 



清晨的介亭街太冷清,阿三起床时,恍惚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阿三,帮忙搬东西。”老妈子在外头叫他。 
“哦。”阿三应声,开门正看见两天没有回来的罗嘉生正使人推着一个看起来挺沉的箱子,旁边站着冯宣仁。 
“阿三,帮忙抬到车子上去,”罗嘉生见他就说,“这里是药品,你跟着去码头,办一下托运的手续。” 
“知道了,”阿三答应着,回头期待地问,“我们要走了吗?” 
“唔,差不多,”罗嘉生思量片刻,回答,“大概一个星期后吧,我挂了个急件让阿诚接货,完事后我们就可回去,想你哥了吧? 
阿三不好意思地点头。 
“嘿,你们兄弟俩真是一个藤上的葫芦。” 
冯宣仁望着忙碌的阿三,专注而仔细:“阿三,你哥为什么不来?”他问得突兀。 
“不知道,少爷,他说他怕晕船。”阿三回答。 
“晕船?”冯宣仁颇有些气闷,然后低声地笑侃一句,“他怕晕的是哪门子船啊?” 
阿三略低头,没有回话,总不能回他话说:哥不想见到你。 
把货搬上车,趁合车盖之时,抬眼瞥了下站在车旁的少爷。对方也正望着,目光柔和。阿三不禁暗忖,他在望着谁?! 
“啪——”车盖被狠狠地摒紧。 
“哥让我对少爷说,他过得很好,他还说,谢谢你,少爷。”阿三缓缓地说,迎向那双眼睛。 
罗嘉生诧异地挑了挑眉头,而冯宣仁只是细致地听着,仿佛这句客套话是重要的,随后淡然一笑:“他应该当面谢我,如果他不再生气的话。” 
阿三闻言失措,急于解释:“哥没有生气,是少爷的话,他更不能生气了。” 
“是吗?”冯宣仁冷然哼声,听来像是负气,“不能还是没有……没有的话,见我一面又何妨?” 
阿三怔忡,不知如何应对,这是什么意思? 
“行啦,”罗嘉生听着越来越不像话,连忙打断,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走火入魔的某人,“阿三不是阿诚,宣仁你脑子清楚点,说什么胡话啊。阿三,快走啦,时间不早了。” 
阿三如得救,连连称是。 

“你啊……”看着阿三离开,罗嘉生对着冯宣仁直摇头,“越活越没脑子,人家总还当你是东家,你瞧你刚才那话,准一个小情人吵架,而且是对着他兄弟……你在发什么疯啊?!” 

“还好吧……”冯宣仁举起一手按着太阳穴,苦笑不止。 
“看来,人不来真是对的,”罗嘉生同情地看着他,“如果人一来,我看你更难自拔,宣仁,想不到你真是……” 
“还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一时罢了,若是无可救药,两年前就不会送走人了。你放心。” 
罗嘉生眨眼,不甚信任的模样。 
“对了,莎莎说今晚要请你吃饭,她已经在爱菊饭店订了桌子,可别忘哦。”冯宣仁转开话题。 
“好啊,准嫂子请客定不会错过的,何况年末我不定在这里呢,你们俩的喜酒我算是提早喝了吧。” 
“行,礼先去备着吧,这酒可不是白喝的哦!” 
“呵呵呵,你冯二少的皮越不见薄了,给嫂子的礼用不着提醒的,我早就备着呢。” 
“哈哈,玩笑而已,可不能当真……” 
两人嘻嘻哈哈地准备回屋内,却见街边行来一部黑色道奇,下来一着穿灰色长衫戴铜盆帽捂黑呢围巾的男人,腋下夹只皮包从街对面走过来,四处张望着神色局促,他走到铁门前,扬声高喊:“这是冯公馆吗?” 

冯宣仁皱眉,走上前去:“请问什么事?” 
“前来给冯二公子送个急信!”来人随口答着,举目朝他定睛一看,眼瞳收紧,迅速伸手入包掏出一把盒子炮,举起就射,冯宣仁见状不妙,霎时闪向一旁俯身压地,反手拉开站在身后未及反应的罗嘉生。 

同时枪管吐火,几发而出,杀手沿铁栏连走边朝两个拼命逃向遮掩物的目标做了几次射击,果断冷静,锁定目标精准,直看到冯宣仁喷血倒下为止,而旁边的罗嘉生也中了一枪,方才住手。 

闻枪声而出的老妈子未张口呼救已是吓软在地。弹尽的刺客从容收枪入包,撒腿向道奇跑去,车风驰电掣随即无踪。 
“啊,杀人了,杀人了!!”有人终于开始尖叫,却无人敢走上前去施救。 
伏在地上的冯宣仁已经不再动弹。腿部血流如注的罗嘉生见势危急,拼足全力向屋外围观的人高叫:“快叫车送医院!快点!” 
“宣仁,要挺住啊!”他看着那已似无生息的人不禁暗呼,但愿此次不要真成劫数了。 


冯家二公子的遇刺成了当地报纸上又一标题新闻,四方刊载造成一片哗然。介于冯家的威望和势力,警察局长当即在报上发表讲话,意为警方定要破案,即逢战时也要讲国法,不能让此类案件有攀升的迹向,国危法更需正云云。只是对于日渐而多的血腥案件,公众早已麻木,顶多饭前茶后多一项谈资以供解闷罢了。 

谈资多来自花报上的小道消息,譬如猜测交社场上向来受女人青眯的冯家公子因情孽而得罪某位黑道要人惹上杀身之祸等等,更指向因张司千金张丽莎的争风之祸,使名花得主的冯公子成枪下之物如此这般那般,至于什么某女明星因爱成恨,买杀手刃负心郎等等更是如连载故事般的滔滔不绝,如此魄力四射的钻石级名“小开”的新闻,报家就怕找不到事来炒,一旦有事就风花雪月地给他编排上的,个个有板有眼好似成真了一般。 

国力日衰,人心麻木,不求救国之道,这些却成了最佳娱乐,倒也是一项奇事。 

一星期后。 
不算得重伤的罗嘉生已经可以坐在床上翻看厚厚一迭特地让阿三从外面买来的报纸,而且嘱咐多买些花报以供他满足某些恶级趣味,此些关于某名公子遇刺而使诸报家记者充分发挥想象力的故事新闻他岂能错过?边看边哈哈大笑差点背气过去,不知那位还躺在医院看护室的仁兄瞧见这些为他特意编排出来的故事会不会气到吐血身亡,倒是逐了大众的心,大凡会成诸多艳闻杂谈中的又一花下鬼而可留名一时。 


但从枪口侥幸逃生的冯宣仁没这么好兴致,此次遇刺是他万料不及的,诸事谨慎,还是有人把瞄头直接对准自己,这事还没有搞清楚就无法搁下心来,他倒愿意花报上的事是真的就安全不过了。事涉众多,要查无从下手,一时也难住冯二少,他自从昏迷中醒来脑袋就没有停息过,颇觉棘手,回想着刺客一副职业身手,绝非泛泛之辈,黑色道奇的车牌虽事前被皮纸封住,但车身光亮整洁,连车胎也是印尘不深,显然新购不久,而道奇车的购买绝非普通人能做到,定要寻着这线去查出些端倪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日晚间,伤口隐隐作痛,他辗转不得眠,把大大小小的亲属打发回家,强作欢颜表自己的坚挺实在比受伤还累人,总算停息下来却一时睡不着,等着阿刚带些查事消息来。 
“什么人?”病房外有人厉声喝斥。 
是警察。警方为了表示对冯家的重视,特地二十四小时派了警卫在外头守着竟一连数星期,除了父母,未婚妻等至亲,旁人不得接近,连看护进出也得彻底搜身,其他进出人员皆要登记入册,如此折腾,难免让人怀疑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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