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还是不明白。
“催眠这种技巧，能够让人敞开心扉，反过来也同样可行。所以，如果有人之前对张葵作了心理暗示，让他一听到和账户有关的问题就清醒过来，我自然没有办法成功地进行催眠。”
秦川这才明白邢天想说什么，连忙打开卷宗，一会儿满脸喜色地抬起头来：“他有一个心理医生。”
邢天点点头：“我知道。”说着闭上眼睛：“我宁愿不知道。”
李汉魂看着邢天：“你确定要这么做？”
邢天肯定地点点头：“我希望能为他争取一个机会。”
李汉魂：“前几年，一个内陆省份的省城曾经发生过一起特大抢劫杀人案，由于凶手是我们内部人员的一个亲戚，所以一直没有引起怀疑。身份暴露之后，这个内部人员前去劝阻，结果被枪杀。”说到这里，李汉魂看看邢天：“很多时候，感情抵挡不过情绪，尤其是对方已经穷途末路。你真的要冒这个风险？”
邢天想了很久，李局长讲的这个案子他也知道，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那个警察能够把自己的亲戚带出来，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听到的竟然是一声枪响，“但是，我宁愿相信人性中光辉的那一面。”
李汉魂点头：“既然你坚持，我同意。但是，你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同样精通心理学的专家，希望你能够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做好自身的保护工作。”
邢天起身：“我会的。”转身离开。
邢天敲门，应门的江夏看到他有些意外，随即笑着把他迎进门：“稀客稀客，我印象中你这好像是第一次主动来我这里。”
邢天笑笑，坐在了沙发上。
江夏忙着张罗倒茶敬烟递水果，看着邢天脸上始终淡淡的表情，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客厅之中一时沉寂。
良久，江夏点烟一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邢天：“不久前。”
江夏点点头，客厅里又安静下来。
手里的香烟燃尽，江夏的声音变得苦涩：“你不想问问原因？”
“我想，应该是因为钱。”
江夏苦笑一声，点着头说道：“是，因为钱。”（敬请关注《巅峰对决》71）
《巅峰对决》钟道新、钟小骏/著
（连载71） 邢天想起当时参与的几个人，焦总外逃，周密失踪，许冰声自杀，邵江被害，鲁芹自杀未遂，面前的江夏也沦落至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何苦？”
“其他的损失我可以承受，所有的自有资金都赔进去我也无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嘛。可是，高利贷的钱我不能不还。”
邢天静静地问道：“于是？”
江夏点点头：“于是！”
邢天：“我有一个问题。”
江夏一笑：“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催眠当中一直都有一个极限，不能触及被催眠者的基本底线。你是怎么问出张葵密码的？”
江夏一笑：“说穿了其实很简单，把你的问题含在一组问题之中。”
邢天：“具体问题？”
“先问账户是否有密码，再问密码设立的原则，然后根据该原则再设计问题，直到最后得到答案。”
邢天知道江夏现在说起来简单，当时设计问题的时候一定煞费苦心。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是邢天首先开口：“如果跟我一起走，算做主动投案。”
江夏一笑没有说话。
邢天：“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很佩服你。”
江夏似笑非笑地看着邢天：“我不需要安慰。”
邢天摇头：“不，我是说真的。”
“此话怎讲？”
“当年我们选择了这个专业，实际上并没有预料到会有今天，无论是你还是我。”
江夏点头同意，两人毕业分配，一个去了警察局，一个去了精神病院。可邢天到了警察局就被闲置，而江夏也早就下海，的确没有想到会是今天的局面。
“最初的彷徨过后，我也曾犹豫过，我不甘心自己呕心沥血所学就这么被消磨在无限的杂务之中。但是我没有你那么大的勇气，没有走出那一步。”“经商么？”江夏自嘲地一笑，“这不需要多大的勇气，只是对金钱的追逐而已。如果不是当初，我也不会有现在。”
邢天摇头：“我不这么看。财富英雄，虽然有些市侩，但总是给了大家一个出头的机会，总比用血统、用权力来划分层次要好得多。所以，做商人没有什么不好的。”
江夏有些惊讶地看着邢天：“从你这里听到这样的论调，还真是罕见。”
邢天微微一笑：“但是，在追求财富的过程中，总有一些底线是不能被跨越的。就拿你经历过的期货事件来说，参与的人中，有的有权力，有的有地位，有的有关系，并且大家都有钱，可最后，只是因为一步走错，便全部都沉沦深渊。”
江夏摇头：“你的说法太理想主义了，他们，或者说我们的失败，是一些客观因素造成，倘若市场不这么变化，我们都会成功。”
邢天摇头：“就事论事，可能性当然存在。可要是上升到全局的高度来看，你们出这样的事情，只是迟或早，这件事或那件事的区别而已，不会有其他的结果。上得山终遇虎，道理是正确的。”
江夏怔了一会儿：“不管怎么说，这些事再也与我无关了，不是么？”
出乎他意料，邢天又摇摇头：“不，也许有关。”
江夏又是一惊。
邢天：“从我当上这个职务以来，我直接处理了很多的案子，你知道我最大的感觉是什么？”
江夏开玩笑：“权力的滋味？”
邢天一笑：“很高兴看到你还保有你的幽默感。我最大的感觉是，现在的案子基本上都围绕着经济利益展开。说白了，就是钱。为钱生，为钱死，为钱出卖别人，为钱出卖自身。”
江夏：“整个社会都是这样。”
“可是，我总在想，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总要保持一些形而上的东西在，不然，大家有钱了之后，又该干什么？”江夏苦笑着：“这些话应该是国家主席来说的。”
“我当然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我总有资格这么想。”
江夏盯着邢天看了很长时间，“我不如你，”他真心地说，“我真的不如你。你是真的相信这些。”
邢天点头：“我真的相信。并且，我希望你也真的相信。”
“我相信又有什么用，我已经废掉了。即使我出来，谁又愿意相信一个曾经欺骗过客户的心理医生？”
邢天：“那不重要。”
“不重要？”
“对，不重要。只要你想做，总能做出一些事情。”邢天加重语气，“钱不重要，够用之后，再多没有意义。重要的是我们要做些事情。一些，我们能够做，愿意做，也值得做的事情。”
江夏：“我好像被你说服了。”说着站起身来，看看周围：“两件事情，我不希望看到的，和你不希望看到的，今天都发生了。”看着邢天疑惑的眼神，他苦笑一下：“我的金钱观念，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这也说明我以前的人生几乎没有意义。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而你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我最终和你在工作中相遇。”邢天想起当时与江夏在饭店中的谈话，也有些唏嘘。
江夏游目四顾，“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今天才真的感觉到这句话的滋味。”
出门之时，眼眶通红的江夏问邢天：“今天你来，我总觉得你会为我感到悲哀，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流泪。”
邢天低声回答：“泪就在那里，只是现在还不见。”
一周之后，邢天踏上了前往北京的飞机，作题为《心理学在新形势下的推广与应用》的报告。（全文完，本小说已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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