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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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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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尥蹶子。 
  少校看出坐山好犹豫,深一步说:“我奉劝你一句,认清形势,早一点接受改编。否则,别的绺子接受改编驻防亮子里,可就没你们的份啦。”他还说是姐夫王顺福说话儿,才同意改编他们绺子。   
  第三章警探秘查(14)   
  坐山好坚持说要回绺子和弟兄们商议,少校说那就听你们的信儿,不过要快。 
  回蒲棒沟坐山好信马由缰,老马识途坐骑认得回家的路。荒原如狼一样换了秋天的颜色——大片的褐色,蒿草一夜之间蔫枯了。放在过去,这个季节正是打大轮(车)的好时机,一车车的粮食劫下来,再变卖成钱,撂管(暂时解散)后腰包鼓鼓地回家过年。 
  “唉,今年不成啦。”坐山好满脸哀伤。 
  上个月坐山好做出了后悔一生的事情,他不顾自己的实力,带马队去打劫日本人运马匹的火车,差一点儿让护路队给灭掉,四梁八柱没剩下几个人,元气大伤,两个弟兄还在日本人手上。 
  “我们把他们换回来。”草头子说。 
  “谈何容易啊!”坐山好伤心地说,“扛得动枪的人越来越少,还打得了响窑(有枪的大户人家)吗?今年弟兄们拿什么回家过年啊?” 
  “大哥,怎么说还有几十人。”草头子说,“打不了响窑,我们收拾二半破子(小户人家),小闷头户(小有钱不外露)。” 
  “不能再背累(受难)啦。” 
  “我知道大哥舍不得弟兄们……那好办,我们请财神。”草头子出谋道。 
  请财神,胡子把一件凶恶的事说得文雅了,听来似乎很客气。其实绑票是件令人发指的恶行,时常充满血腥,撕票的事经常发生。于是有了空前的大绑票,警察署长的儿子,日本女人,粮栈老板的娘……三江县上了拟绑票黑名单的人,还有一长串。 
  “大爷回来啦!”站香(站岗)的胡子远远地喊。 
  喊声顿然使坐山好身子挺拔起来,大柜见了绺子精神起来,他加了几鞭子,奔腾的马蹄驰过草甸子,尘土飞扬。 
  匪巢前,坐山好勒住马,马前腿腾空立起,嘶鸣。 
  “大爷!”马拉子跑过来,为大柜牵马,“大爷回来啦。” 
  “大哥!”草头子、大德字一起走过来。 
  “嗯,出手几个啦?”坐山好问“票”的情况。 
  草头子说粮栈老板的娘赎回去了,得了五百块大洋。 
  坐山好说少了点,粮耗子(粮商)都有钱,狠整他一下。 
  “苍果(老妇人)念课(病)了,我怕她杆儿(死)喽。”草头子说,粮栈老板的娘本来值大价钱,病了就得抓紧出手,不然死啦就一文不值。土匪一般不绑女人,尤其是老妇人,绑来人要养票等着家人来赎,女人不好经管,多是绑当家的、掌柜的、老闺女、老儿子。计划绑粮栈老板本人,他身边跟着保镖没机会下手,绑红眼把他老娘给绑来了。 
  “陶署长的儿子呢?” 
  “还没出手。” 
  “为啥?”坐山好问。 
  “第二封海叶子飞出了,花舌子还没回来。”草头子说,“送去了顺风(耳朵),估计能见效。” 
  “怎么,陶奎元不肯赎?” 
  “我正准备第三封海叶子。”草头子说。 
  “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干脆剁下陶双喜的一只托罩子(手),我就不信,他的屁股能坐稳炕。”大德字狠毒地说。 
  “他要真的不想赎,咋地都是白费,等花舌子回来便见分晓。”草头子说。 
  “进去说。”坐山好朝自己的撮罗子走去。 
  “大哥你们唠着。”大德字借口离开,“我去遛遛马。” 
  “‘挂牌’的大烟瘦子是不是有问题。”坐山好有些放心不下,说,“陶奎元霸占了他的女人,他不情愿当王八,别是借咱的手为他报私仇。” 
  “他抽大烟急需钱,女人是他拱手相送的,也为得到钱。那天……”草头子讲了会见大烟瘦子的过程。 
  “我想为爷爷做件事。”大烟瘦子说。 
  “你要做什么?”草头子没跟大烟鬼打过交道,实际说他瞧不起抽大烟的人,那首民谣他记得: 
  鸦片烟, 
  上了瘾。 
  头上发, 
  结成饼;   
  第三章警探秘查(15)   
  儿女不愿问, 
  老婆嫁别人; 
  家产都荡尽, 
  死在墙角根。 
  “我挂牌。”大烟瘦子说。 
  “你要多少?” 
  “半。我保证弄来他……”大烟瘦子倒很内行,给胡子挂牌绑票成功,有时可以分一半赎金。 
  “不行,你要得太多。” 
  “那就三七开。”大烟瘦子急于成事。 
  “成交。”草头子同意按这样比例分钱,却不同意大烟瘦子弄票来,胡子要亲手绑人,说,“不用,我们自己动手。” 
  “主动上门,道理不会有什么故故懂(诡计)。”坐山好说。 
  草头子摸清了大烟瘦子的底儿,他原在一个草台班子唱蹦蹦戏演丑角……那个旦角小苏丫和他暗恋……他染上大烟瘾,戏班子撵他出来,小苏丫为情也离开蹦蹦戏团,两人在镇上流浪。陶奎元看上了小苏丫,她便同意给他做三姨太,换来五十块大洋给大烟瘦子买大烟土……估计是断了顿,才要给胡子“挂牌”,因此说,大烟瘦子托壳(可靠)。 
  “大烟瘦子托壳就好。徐老三他?” 
  “心欠了缝儿……”草头子说出不算坏的消息,“他说,要和你唠唠。” 
  “叫他到我的窑(房)里来。”坐山好说。 
  徐德成跟着草头子走进大柜的撮罗子,坐山好躺在狼皮褥子上,滋滋地抽旱烟。 
  “大当家的。”徐德成打招呼。 
  “拐着吧。”坐山好说。 
  徐德成没听懂这句黑话的意思,望向草头子。 
  “让你坐下。”草头子说。 
  “哎。”徐德成坐下来,低垂着头,见大柜总让他有些惴惴不安。 
  “听说你还是二意思思的,”坐山好开口,说,“留下好处老鼻子(多)了,你好好想想。” 
  “我想回去教书。”徐德成说。 
  “这乱巴地的年月,你能教稳当书?就说你家吧,尽管修了炮台,雇了炮手。可是,你们有绺子上的人多?有我们的枪头子硬?即便一个绺子砸不进去,几个绺子联手,你家顶得住?那天你亲眼见了,我们即要砸(打)进你家院。” 
  徐德成承认坐山好说的不无道理,因此他默默地听着。 
  “这一带大户人家,要么给我们当活窑,要么家里有秧子队(武装护院)……总之,得与绺子有特(亲属关系),不然,䞍等挨抢。”胡子大柜说。 
  徐德成满脸犹疑。 
  “事实上你的手已插进了磨眼,碾也得碾,不碾也得碾啦。”草头子趁机说,有连唬带吓带胁迫的意思:“这次我们绑了谁的票?警察署署长的儿子。你写信就等于参与了,他不会放过你的……警察说我们是‘当一天胡子一辈子扒不掉贼皮子’。徐老三,你没第二条路可走,入绺子吧。” 
  “我入绺子我家就太平?”徐德成活了心,通匪的罪名不轻,官府以为匪论处,他问:“别的绺子就不会抢我家?” 
  “当然,我会给你一镇宅之宝。”坐山好说,“保你一家太平无事。” 
  “啥?”徐德成问。 
  “现在不能给你。得等你挂柱(入伙)后,成为我们一家人时再给你。”坐山好深一步说,“你识文抓字,亏待不了你,我让你当字匠。” 
  徐德成仍没下定决心。撮罗子外边声音嘈杂,草头子透过门缝朝外望,说:“花舌子回来了。” 
  “不知事儿办得咋样啦?”坐山好急切知道事情的结果。 
  “我去看看。”草头子站起身,去得工夫不大,很快回来,说,“成啦!他顺手牵来一只肥羊。” 
  “好啊!”坐山好喜上眉梢,问:“是大秧子(有钱的)?还是小秧子?” 
  “亮子里煎饼铺的钟山东子,还没过筛子(审问)。”草头子说,“人送到了秧子房。” 
  “抓紧过筛子,看有没有货儿(读音:贺),没有早点放了。”坐山好说。 
  往下要研究换票的事,坐山好叫徐德成再好好考虑,言说过了这一村,可就没这一店。   
  第三章警探秘查(16)   
  撮罗子剩下坐山好和草头子。 
  “我寻思好了,陶家这个秧子出了手,马上进行换票。”草头子说,“这几天我叫徐老三和日本女人谈呢。”草头子说。   
  第四章亲历匪巢(1)   
  瞎话,瞎话 
  讲起没把儿 
  三根马尾 
  织件马褂 
  老太太穿八冬 
  老头儿穿八夏 
  孙子补一补 
  穿到二十五…… 
  ——民间歌谣 
  1 
  “署长。”冯八矬子进来,将一包金属东西放在陶奎元面前,里边是一千四百块光洋。 
  “这回够啦。”陶奎元虚伪出感激说,“八矬子兄弟,你为我两肋插刀了。” 
  “署长摊上事儿,我尽点儿微薄之力,应当的。”冯八矬子口甜,花说柳说。 
  “大烟瘦子有动静吗?” 
  “今个儿上午我见三姨太去了郝家小店……”冯八矬子说,他盯死重点部位——郝家小店,进出一只苍蝇都清楚记下来。他和另一名警探白天黑夜不错眼珠地盯着,胡子花舌子在里边,大烟瘦子在里边,三姨太也来到这里。 
  “什么三姨太?”陶奎元纠正他的话道,“小苏丫。” 
  “小苏丫。”冯八矬子急忙改口,说,“小苏丫去了郝家小店,工夫不大,她便到街上买了双鞋,没到别处去,回你家去了,大烟瘦子还在小店里糗着(呆着)。” 
  “买鞋?”陶奎元疑窦顿生,她喜欢鞋,双脸“花盆底”、“马蹄底”“花盆底”、“马蹄底”是满族妇女穿的一种跟儿在中心的木鞋,又叫龙鱼底,四闪底。的就有拉锁式、挖垫式、嵌花式多双,总之她不缺鞋穿。 
  “一双分寸底鞋(平底鞋)。”冯八矬子跟踪她到鞋店,看得细致,警察密探的眼里,她在一个阴谋计划里行走,每一个细小的举动都与正在进行时的阴谋计划有关。 
  她有几双花盆底子鞋(高底鞋),还有响皮底儿鞋(走路轧然作响),买那普通的分寸底鞋做啥?陶奎元寻思不明白。 
  “秃头上的虱子……”冯八矬子笑,笑得神秘,说,“分寸底鞋走路,尤其是走远道穿着合适。” 
  “妈的蛋!”陶奎元猛然醒悟道,“这小臊胯子要逃!” 
  “有了钱,她备不住(大概)要和大烟瘦子一起走。”冯八矬子说,“不过,赎金没到手,她不会走。” 
  “要钱,要钱!”陶奎元眼里透出凶光,每个字都从牙缝挤出来,“我会成全他们俩。” 
  变味的成全,对被帮助的人是一种灾难。 
  “方才煎饼铺钟山东子的伙计来报案,说钟山东子去城外给他爹上坟,回来的路上叫人绑了票。” 
  “什么人干的?” 
  “钟山东子的伙计说,那个人瘦高的个儿,骑匹雪青马。”冯八矬子说,“这倒很像来和我们谈赎票的花舌子。” 
  “那个花舌子?”陶奎元说,“胡子是不是绑票绑红了眼,见人就绑。” 
  “先不管他什么钟山东子李山东子。”冯八矬子说,“我们安排明天赎人的事吧。” 
  “是啊,”陶奎元说,“祖坟哭不过来,还去哭乱尸岗子。” 
  胡子也为明天赎票的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绺子四梁八柱现在只剩下几个重要人物,坐山好、草头子、大德字、花舌子、秧房掌柜的,他们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全,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本来是不复杂的事情,绑票胡子轻车熟路。可是绑的是警察署长的儿子,他们不得不慎重从事,防备发生突然变故。 
  “明天,谁去最合适?”坐山好征求大家的意见。 
  “讲好双方各出一个人。”花舌子说,“还是我去。” 
  “我心没底儿,怕陶奎元使坏,此次风险很大……聪明机灵劲儿,没的说,只是你的枪法还欠火候。一旦有什么变故,恐怕你一人抵挡不了。”坐山好说,“大德字去吧,你管直(枪法准),十个八个人到不了你跟前,又有生死不惧的胆子,只是有勇无谋……怕误事。” 
  “还是我去吧。”草头子自告奋勇说。 
  “家里这一大摊子事靠你支乎(主持)呢。”坐山好觉得不妥,说,“你咋走得开吗?”   
  第四章亲历匪巢(2)   
  “这是笔大买卖,”草头子说服大柜,足智多谋的水香要亲自出马,“不能前功尽弃,我去!” 
  “好吧。”坐山好思忖后说,“自从上次让人给打花达啦,四梁八柱断了空,我打算过几天补齐喽。兄弟,我想让你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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