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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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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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怕我偷吃你地瓜?”徐德龙玩笑道。 
  卖地瓜的假大方说:“管够,吃吧!” 
  徐德龙咬手里的地瓜,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拽他的衣襟乞讨道:“行行好……” 
  徐德龙望着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伸出的双手,他犹豫着。 
  “又是你,走,走远点!”卖地瓜的回来,轰撵道。 
  徐德龙将只咬两口的地瓜给乞要者,小乞丐用衣襟兜着跑远。 
  “先生心肠真好,他爹和你,嗨,没法比。图自个儿一时痛快,坑害了孩子。”卖地瓜的叹道。 
  “咦,刚才那个小孩你认识?”徐德龙问。 
  “我和他爹王警尉从小光屁腚儿娃娃……肩膀扛着星的警尉撸(撤职)啦,好端端的一家人,楞是因耍钱祸害散伙。现在倒好,媳妇离他而去,他领儿子进了花子房,儿子贼孝心,要来吃的先给他爹。” 
  赌桌上王警尉不熊,警察王警尉转眼间落套(衰落)如此杆儿稀(玩儿完)。赌徒一个个悲惨的下场,对徐德龙是莫大的刺激,他心情沉重,说:“再给我约两元钱的地瓜。” 
  花子房一铺没炕席的通天大炕,屋内几乎没任何摆设,四壁萧然。一个老乞丐光膀子抓虱子,挤虱子,牙咬衣缝咯蹦响。炕梢草帘子盖着一个人蜷曲在日光中,一个小乞丐正向草帘子下面的人嘴里喂烤地瓜。发现走进来的徐德龙,停住喂他爹地瓜。   
  第二十五章另类厮杀(5)   
  “叫你爹。”徐德龙把一包地瓜扔给小乞丐说。 
  “爹!有人找你!” 
  王警尉一张蝴蝶脸,脖子厚着皴,目光懵然道:“四爷!” 
  徐德龙想说的话,哽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王警尉狼吞虎咽吃地瓜,脸有了些许血色,念念不忘他们见面不可回避的话题。他问:“四爷,带骰子没?” 
  徐德龙轻蔑的目光,望着昔日的牌局对手。 
  “和你赌一把,我死也闭眼啦。”王警尉哀哀地说。 
  徐德龙嗫嚅,急步走出花子房,王警尉眼睛里充满哀伤、悲怆…… 
  一镰钩月,洒下清辉,乱尸岗子四周溘然,徐德龙睡在一座孤坟不远的草地上,夜已经很深。 
  砰!砰!棍子敲打沙土的声音,惊醒徐德龙,他没声张,觅声音望去。月色朦胧中,一个持木棍的身影,在坟包上敲打。 
  “谁,你干什么?”徐德龙猛然大喊道。 
  “妈呀!”敲打坟头人受到惊吓,一屁股坐地上,口吃道,“你是人,还是、是鬼?” 
  “我是人,你别怕。我问你,深更夜半,你……” 
  敲打坟头的人声音还有些发颤,说:“镇上会局出会,我押会,听人说半夜敲孤女坟,出现啥猜啥会门。你,也是来讨会门的吧?” 
  “是啊,讨会门。你有烟吗?”徐德龙问。 
  “有,”敲打坟头的人恢复到常态,走到四爷跟前,说,“烟薄拉点,去年天旱,烟叶没长成,能将就抽。” 
  两人坐在一起抽烟,彼此看不太清楚脸。 
  “上回出会,我一大早放牛,遇到个骑马的,押了上招,嘿,赢了二十元钱。可惜押会《十二月歌谣》我不会唱……”敲打坟头的人说。 
  徐德龙抽透烟,心里舒坦道:“我倒会唱几句。” 
  “唱唱!” 
  “唱两段。”徐德龙唱道:“正月里来正月正,音会老母下天宫,元吉、河海把经念,安士姑子随后行。二月里来是新春,天龙、龙江跳龙门,跳过龙门下大雨,五谷丰登太手春。” 
  荒野之中,回响徐德龙的歌唱和一个男人五音不全地学唱: 
  十月里来是立冬, 
  只得必德回家中, 
  二人同心去偷盗, 
  遇见三怀黑狗精…… 
  连走背字,用赌王徐四爷自己的话说输嘎巴锅,输冒烟啦。亮子里这次押会徐德龙输了个底儿朝天,回到郝家小店,一个稀脏破旧的行李卷被扔出店门,滚到街上,人给店主推搡出门,趔趄一下才站稳脚,回头恨恨地看店门。 
  “拿走破行李卷,虱子虮子弄脏了店。”郝掌柜冷颜怒言,绝情道,“看在你多年住在小店的份儿上,被子才送给你,免得你蹲露天地挑袍!别不知好歹!” 
  “郝掌柜再……”徐德龙鹑衣百结,寒酸,落魄模样。 
  “再什么再?瞧你这熊样,一辈子也反不过梢来,我这微利小店可不经你祸害。”郝掌柜撵他道,“走啊,发什么兔子愣(发傻)?远点走!” 
  徐德龙抱起破被褥,漫无目的地街上游荡。 
  “缝穷”女人在街头拉客,与徐德龙邂逅相遇,他迅速躲避。 
  “徐四爷!”见他抱着破被褥不说话,“缝穷”女人明白了一切,道,“走,跟我走。” 
  徐德龙抱被褥站着没动。 
  “和我回家!”她抢过他的破被褥说。 
  身无分文且一天米粒未进的徐德龙,无路可走跟着卖大炕的“缝穷”女人走了。 
  夜晚徐德龙不肯上炕,炕很窄,铺着一床褥子,哭丧乱韵地说:“我不能拖累你!” 
  已开始脱衣服的“缝穷”女人说:“你都到了什么份上,你还说这些志气话!不嫌弃,就住着吧!” 
  “缝穷”女人穿得很少,平展炕上,小腹部搭一褥单样的东西,自顾睡去。 
  月光射进屋,可见女人模糊的睡姿。徐德龙坐炕上抽烟,忽明忽暗的烟头火光晃着他的脸……   
  第二十五章另类厮杀(6)   
  3 
  高粱红了,籽粒飘香的时节里,栖居在青纱帐中的胡子活动猖獗,趁临秋末晚,拼命地抢劫财物,以备在漫长冬天享用。满洲国境内的关东军比胡子还心急眼红,拼命征收粮食。连日来,关东军运粮骆驼队在亮子里镇郊外遭胡子两次伏击,粮食被抢走。 
  关东军山野中将再次密电饬令角山荣:加快实施“盖头计划”,迅速清除三江县境内的匪患。 
  在思考如何执行山野中将的命令时,角山荣忽然得到警局的密报:伏击运粮骆驼队是蓝大胆儿胡子所为。 
  大柜蓝大胆儿勾结数绺胡子,控制着整个西大荒。角山荣决定派徐德成率领特混骑兵队去剿杀胡子蓝大胆儿。 
  徐德成把绺子拉进军营,角山荣事事谦让,处处宽待,想必其中必有窟窿船(陷阱)。不过派自己去追杀胡子,也在预料之中。共同供奉达摩老祖的胡子,又都属山林豪杰、草泽英雄、吃走食的爷们,怎能相互残杀?徐德成绺子曾经打过邪岔子(吃掉小绺胡子),像对蓝大胆儿这样大绺子,他不是不敢打,而是不愿意去打。 
  蓝大胆儿绺子起局大青山,活跃在松花江畔,人强马壮,武器精良。所到之处,蝗虫般地吞掉无数大户人家……近年,这个绺子过江辗转到三江县,隐蔽在青纱帐中,昼伏夜出。竟破胡子的七不夺八不抢的规矩(红白喜事、摆渡、邮差、郎中、赌徒、艺人、货郎、僧侣、道人、尼姑、佛门、车店、药铺、鳏夫、乞丐,不夺不抢)可是只要搭上眼的东西一律掠劫。蓝大胆儿,是一种不怕人的灰色鸟,用它来报号,可见大当家的天不怕地不怕人不怕。 
  “队长,我与蓝大胆儿都是江湖上的人,”徐德成面带难色对角山荣说,“无怨无仇,怎可无故追杀他们呢?” 
  “你们很重江湖义气,我改派其他部队去清剿蓝大胆儿绺子。”角山荣的决定完全出乎徐德成的意料。 
  其实,几天前角山荣已和冯八矬子密谋好了,设下窟窿让徐德成往里掉。 
  “明天给友邻部队送车黄豆,要穿过西大荒。你和蓝大胆儿都是江湖中人,他未必截击。因此你派几个骑兵押送一趟。”角山荣在宪兵队向徐德成布置任务,他说,“给你们一挺重机枪,以应急变。” 
  “谢队长。”徐德成痛快地应下道,“保证一颗豆粒不丢。” 
  “黄豆已装好车停在货场,明早七点准时出发。”角山荣说,“祝你马到成功!押运回来,我摆酒为你们接风洗尘。” 
  改编以来,特混骑兵队第一次接受任务。 
  “派我们押运一车黄豆……”徐德成道,角山荣说可能遇上蓝大胆儿,为防范遭胡子拦截,配备给一挺重机枪。他说此次押运很重要,这是我们接受改编以来第一次执行任务,说什么也不能丢汤(丢人)。” 
  “给我们一挺重机枪,角山荣够大方的。”草头子心里不踏实说,“小日本诡计多端,是不是给我们窟窿桥走啊!大哥,我带弟兄们去。” 
  “我俩还有事商量,派大德字去吧。” 
  “大哥,我想指派冯八矬子的人一同去,万一角山荣使什么坏……”草头子出谋道。 
  徐德成想想有道理,警察掺和在里边,宪兵就不能把弟兄们怎么样。他叫草头子你去和大德字说,一定让他把弟兄们囫囵个儿带回来。 
  押运黄豆的汽车行走的路线,刚好要从西大荒山口枝子她们藏身的地方经过,致使一个缜密的阴谋一开始便意外地暴露,她和徐秀云撞见黄豆车遭袭,目睹了全过程。 
  荒原草坡上一匹马、一头骡子在吃草。山口枝子仰躺在树阴下,身上有无数光圈跳跃。徐秀云望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部,想象未来小四爷的样子,徐家人眉毛胡子浓重,都是高鼻梁……她问:“几个月啦?” 
  “三个月。”山口枝子回想郝家小店的夜晚,一定是第一个晚上播下的种子。 
  徐秀云摆弄手指头,嘴里嘟嘟囔囔。   
  第二十五章另类厮杀(7)   
  “你算计什么?”山口枝子问。 
  “明年你啥时猫(做)月子。其实,你应当早点动身回日本……” 
  山口枝子坐起身,向远处眺望,忽然发现什么道:“你快看!” 
  徐秀云举目望去,土路上隐隐约约走着一队日军,刺刀一闪一烁的。 
  “我们隐蔽起来。”尚未弄清日军的目的,山口枝子说。 
  山口枝子和徐秀云先将马、骡子拉进树林子里藏好,选择一个制高点,居高临下观察。见二十几个日本兵停下来,隐藏在荒草之中,架起机枪对着土路。 
  “他们要干什么?”徐秀云问。 
  “看样子是伏击。”动枪动武的事山口枝子比徐秀云懂得多。 
  “伏击?伏击谁?” 
  “我们拭目以待吧。” 
  远处,一辆插着太阳旗的军车渐近,驶入伏击圈。 
  “怪了,他们……”山口枝子荧惑道。 
  顿时枪声大作,机枪向汽车猛烈射击。汽车上的人反击,很快被消灭。一个日本兵蘸着死去人的血,在汽车门上写字,而后,日军迅速撤离现场,走远。 
  “走,看看去。”山口枝子说。 
  拉黄豆的汽车遭袭千疮百孔,弹痕累累。押运的人全部被杀死,外衣剥光,穿日军服装的司机死在驾驶室内,大德字半裸的躯体上弹孔在流血。 
  山口枝子指着汽车门上的血字说:“你看。”汽车门子上写着:蓝大胆儿。 
  “是蓝大胆儿绺子干的?”徐秀云问。 
  “不,蓝大胆儿的人我能看出来,他们是宪兵队。” 
  “自己打自己?”徐秀云大惑道。 
  “好像是什么圈套……咱们俩隐藏起来,看看这场戏往下咋演。”山口枝子说。 
  大德字押车走那个下午,徐德成右眼皮老是跳,像是有事情要发生,果真出了一件叫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陆队长,”冯八矬子连推带搡地将五花大绑的徐德龙推进队长室,说,“他胆大包天,竟敢偷咱们特混骑兵队的高粱米。” 
  徐德成同草头子目光惊异。 
  “噢。”徐德成镇静自若,问道,“他是什么人呀?” 
  “四爷,报报你的名姓。”冯八矬子逼道。 
  徐德龙望着徐德成,他绝没想到这张疤瘌脸是一奶同胞三哥,更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成为一个阴谋的道具,阴谋者将利用他达到试探的目的。 
  “向我们的陆队长说出你的姓啥名谁。”草头子说,关键时刻他走到前台来,尽其所能为大哥搪灾为大哥挡祸。 
  冯八矬子默默注视徐德成。 
  “听见没?报报你的名字。”草头子催逼道。 
  “徐德龙。”四爷自报名姓道。 
  “我问你徐德龙,偷高粱米干什么?是不是给反满抗日分子?”徐德成问。 
  “换钱,玩牌。”徐德龙毫不在乎地说。 
  “你的胆子忒大了点儿,偷我们的军粮换钱赌博,不要命了是吧?陆队长,拉下去毙了算啦。”冯八矬子朝前逼一步,看徐德成咋个反应。 
  “再查查他,是不是还有同伙。”草头子婉转阻拦道,“冯队副你说对吧?” 
  “也好,我来审,对付梁上君子我有办法。”冯八矬子不想让草头子插手,徐德龙更不能落到他们的手中,为抓四爷他没少下功夫。 
  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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