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1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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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1287-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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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不允。此说真假,没有人能证实,不过赵景贤确实未死,有人见过他,长毛的监禁虽严,供应无缺,赵景贤每天喝醉了酒骂长毛,居然亦为长毛所容忍。
  *##湖州是朱大器旧游之地,在那里有许多难忘的人,自然也关切劫后的故交。不过,比起刘不才来,自不如他伤感之甚,所以能够冷静地打算。
  “三爷,你光在上海伤心,没有啥用处,有件事,稍为要冒险,可是这件事能够做好,很有意思。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我不晓得有没有心情去做?我从来没有这样子泄气乏力过。”
  “这件事或者会把你的劲道再鼓起来。”朱大器说,“我想跟老孙商量,好好凑一笔款子,设法搬到杭州,你到杭州去找小张,带那笔款子到湖州,能够开秤收丝最好,不然就放款出去,定他们明年或者后年的丝。”
  这几句话,真如灵丹,刘不才马上精神振作了,“好极!
  我去。“他说,”现在是新丝上市的时候,不过今年不见得有多少丝,我去办放款,买期货。这一来,不晓得能救活多少人!大器,你这个办法,真正阴功积德。“
  “办法虽好,也要有人能托付才行。你去我很放心。到了湖州,如果老张夫妻、陈世龙小夫妻都在,正好重整旧业。还有郁四,务必要去找,能想办法把他弄到上海来,就更好了。”
  “你不用关照,凡是熟人,我一个个都要找到。你去筹划款子,我先到嘉兴去一趟,找孙祥太帮忙。”
  于是,朱大器便跟孙子卿深谈了一夜。都认为放远眼光来看,一旦时局平靖,外销畅旺,产地丝价必高,所以这时候放款收买期货,将来必然大获其利。而且产地丝户都掌握在手里,便可操纵丝价,洋商不能不乖乖就范,更是一跃而为丝业领袖的大好良机。这件事不但值得做,而且值得全力去做。决定调度二十万银子下手。
  “银子下乡,用起来不便,现在正好新到一批日本铜钱,小叔叔,你看是不是买几万吊带到湖州?”
  “日本铜钱?”朱大器诧异,“我倒没有见过。”
  “喏,小叔叔开开眼界!”孙子卿取出一枚“宽永通宝”的日本铜钱,谈它的来源。
  “有个徐雨之,小叔叔记得吧?”
  朱大器想了一想,便已记起;是一次孙子卿请吃花酒,同过席。此人名叫徐润,字雨之,号愚齐,广东香山县人,十五岁到上海,随着他的伯父在英商宝顺洋行“学生意”。今年不过廿五岁,却已当到宝顺的帮办。宝顺洋行专销丝茶,徐润自己又跟人合伙开一家郭茂钱庄,算起来与朱大器是双重的同行。只是朱大器这几年在杭州的时候多,加以徐润年纪太轻,未加重视,所以并无来往。
  “此人年少多才,什么生意都做。这批钱,是他从日本横滨运来的,一共六十三万吊,现在无人过问,要买可以杀他的价。”
  “为啥没有人过问?”
  “因为‘宽永’这个年号,没有人晓得出在那朝那代?少见多怪,就滞销了。”
  “噢!”朱大器再一次拿起那枚宽永钱来检视。钱是紫铜钱,铸得平整清晰,比私筹的“烂板”、“沙壳子”不知高明多少。所惜的是分量轻了些。
  “讨价多少?”
  这是指银子与铜钱的兑价:“讨价六钱!”孙子卿答说。
  所谓“六钱”,是指每吊——一千文铜钱,换银六钱。江浙的私钱,时价每千五钱银子,朱大器认为宽永钱如果当私钱买,是有利可图的。
  “这种钱行情会涨。虽然分量轻,铜的质地纯,成色不错,而且是紫铜,将来可以看到每千七钱。不妨买。”
  朱大器对此道是所谓“铜钱眼里翻跟斗”的内行,他说可买,当然要买。但如全数收进,须三十万银子,一时凑不出这么一个巨数,而且也怕一时用不完。因而主张持重,只买个三五万吊。
  “这——”朱大器依他的主意;只是作了警告:“随便你,三万吊就三万吊,五万吊就五万吊。不过买少了,你将来会懊悔。”
  听这一说,孙子卿便不肯作主了,“钱庄是小叔叔的本行,当然听你的。只是,”他踌躇着说,“多买了要摆在那里,怕搁杀本钱。我看先请张胖子去打听打听行情再说。”
  朱大器听出孙子卿不以为然的意思,怕好朋友因而生出嫌隙,所以极力收回自己的话,说他的看法亦不见得对,还是以少买为宜。但孙子卿亦是同样的心思,不由分说,派人将张胖子去请了来,表示此事请朱大器这方面决定。
  等张胖子一到,听说经过,大摇其头:“买不得、买不得!”
  他说,“尤其不能到内地去用。”
  “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很容易明白。从来没有听说过啥‘宽永通宝’!如果有人找麻烦,就没话可说。”
  “啊!”朱大器矍然而惊:“真正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老孙,这笔钱运进去,用不掉还不要紧,只怕长毛不讲道理,全数没收,那就冤枉了。”
  于是为了持重起见,朱大器从善如流地收回了多买“宽永通宝”的主张,一文不要。而话题亦由张胖子转到徐润身上。他对此人颇为渺视,认为徐润年轻浮躁,什么生意都做,在商场上横冲直撞,毫无顾忌,要吃一次大亏,才会学乖。
  “这就是‘初出三年,天下去得;再走三年,寸步难行’,所谓‘江湖越老越寒心’。”张胖子紧接着说:“现在有个机会,很可以下手,一进出之间,早则三个月,迟则半年,赚个三五万洋钱,易如反掌。”
  张胖子一向保守,做生意在他所懂的范围中,相当精明,但像这样的语气,朱大器却很少听到,当即迫问是何机会?
  “是这样的,宝顺洋行不晓得那里来的消息,说英国要跟日本开仗。战事一起,英洋必定落价,已经决定抛出,而且手笔甚大,预备抛几百万,虽非现货,这笔生意也够大了的。
  现在怡和洋行一帮正在收,抛多少收多少,我们也很可以做。“
  “这个消息我也听到。这一行我是外行,今天要请胖哥指点。”孙子卿说,“如果头寸只要调动几个月,我可以想办法。”
  “指点不敢当,略为谈谈——”
  张胖子爱讲话,这一谈自是长篇大套,从银洋的种类谈起,大致西洋各国凡是改用金币的地区,银圆都倾销到中国各通商口岸,上面的洋字不能辨识,以花样来定名,西班牙的称为“棍洋”;香港的称为“杖人洋”;墨西哥银圆是一只老鹰,就称为“鹰洋”,在上海最为盛行。
  “有一层,外头人不大晓得。英国人做生意最精明,一看鹰洋在上海吃香,就仿照它的花式,造好了运到上海,所以‘鹰洋’又称‘英洋’— ”
  “慢点!”孙子卿插嘴说道,“外国规矩,我倒也略知一二,仿造别国的钱,是不准的。英国这做法,墨西哥倒不提出交涉?”
  “老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第一、成色不差,墨西哥鹰洋跟英国鹰洋毫无分别,你说我假,请问是不是分量轻了,成色低了?都不是!那就无所谓真假。第二、英国这批鹰洋是运到中国来销,不是运到墨西哥,对他们的市面没有影响,有啥交涉好办?”
  “这话不错。”朱大器说,“老孙,造硬币跟造假钞票不同的。”
  “我懂了。胖哥,”孙子卿是很受教的神情,“请你再说下去。”
  “现在英国跟日本开仗,是真是假,我们不晓得,就算开了仗,我想不通,英洋为啥会跌价?银子成色在那里,是不会变动的。如说英洋吃香,大家欢迎,那么一开仗,英洋来源稀少,不是反应该涨价吗?”
  “对啊!”孙子卿深深点头,“这就是有意兴风作浪了!大批抛出,无非想动摇人心,等价钱一落,他们再补进,价钱自然回涨。这种做法,就跟翻戏差不多。”
  “现在就有人要拆穿他们的翻戏,怡和洋行有一帮人,跟他们在‘对赌’。我们怎么样?照我说,很可以轧一脚。”
  “这要小叔叔作主。”孙子卿说。
  朱大器点点头,不慌不忙地问道:“他们抛出啥价钱?”
  “总要比市面上便宜五六分银子。”
  “这当然可以吃进,好在银子换银洋,银洋亦随时可以动用。”朱大器断然作了决定:“我们要现洋,有多少收多少。”
  孙子卿明白他的用意,只是拿那笔准备运到湖州买丝的款子,短期套利,一旦需要,立刻就要提走,所以这笔利润套着套不着,还在未定之天。倘或行情看涨而不能不用出去,张胖子必然失望。这话应该说在前面,才是合伙的道理。
  “胖哥!”他说,“款子我可以调动个十来万。这笔生意,算我跟小叔叔合伙,你吃一份干股;赚了你提三分之一,亏本不与你相干。你看好不好?”
  “这还有啥不好?”张胖子眉开眼笑地,“挑我发个小财,何乐不为?”
  “胖哥你先不要高兴!我话还没有说完,这头寸随时要抽回,因为另有要紧用场,此刻只不过暂时抽出来用一用。到时候洋价未涨,无利可图,你还是立在白地上。”
  “这— ”张胖子问道,“就是要抽回,总也有个日子。可以用多少时候呢?”
  “大概一个月。”孙子卿看看朱大器说:意思是如果估计错误,他可以提出更正。
  “一个月恐怕还看不出苗头。”张胖子想了一会,打着结的双眉,突然松开了,“不要紧!我来调度。不过,你们要抽这笔头寸,至少要早5天通知我。”
  “那可以。”朱大器已经猜到他的用意了,“你是不是这样打算,到时候看洋价要涨,另外吃利息,借纹银来让我们派用场,拿银洋留在手里?”
  张胖子笑了:“什么花样都瞒不过你!”
  “这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既然你是这样打算,我倒有个主意。怡和那一帮人你熟不熟?”
  “不熟。不过现在大家在一条线上,不熟也熟了。再说,老孙不是熟的吗?”
  “还好。有事总可以商量就是。”孙子卿问:“小叔叔是哈主意?”
  “我是这样想,做生意讲利害关系,利害相共,休戚相关。
  现在就要跟怡和去打交道,先不必说什么?反正在一条船上,风色如何大家看,不妨多亲多近,彼此打听打听行情。如果洋价真的看涨,我们又急需头寸用,就可以拿这些银洋跟他们作个押款,利息一定不会高。为啥呢?他是大户,看涨的心思比我们急,如果我们的现洋抛出去,影响市面,他当然不愿意。所以一定肯帮我们的忙。“朱大器紧接着又说,”实在也是帮他自己的忙。做生意只要利己而又能利人,就没有谈不拢的。“
  “这番道理说尽了!”张胖子很高兴地说,“老孙,我们今天就请怡和的一班人叙叙。你看怎么样?”
  孙子卿欣然同意,当夜便飞笺邀客,请怡和洋行的一班朋友吃花酒。正在热闹的当儿,朱家派人来追朱大器,因为朱老太太沾染时疫,突然病倒— 这一病,朱家大丧元气。先是朱老太太一场伤寒,素有孝名的朱大器侍奉汤药,百事俱废。等老母病痊,朱大器却又累得病倒了,是外寒内热的冬温,病势反复,直到春末夏初,方始痊愈。
  (第五章完)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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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母子接踵而病,一直十个月之久,朱大器的事业大受挫折,而大局却今非昔比,颇有进展了。
  李鸿章在上海的脚步已站得很稳。松江早已克复,陈世发反正尚未开始行动,不幸在一场战役中死于流弹。青浦、嘉定一带,互有进退,却是淮军占上风的时候居多。李秀成两次苏州会议,想解天京之围,劳而无功,九月间,李鸿章督同已升总兵的程学启、副将刘铭传、郭松林、水师提督黄翼升,大破谭绍光于青浦白鹤港。这一仗下来,李秀成想攻占上海就完全成了梦想了。
  青浦大捷,自然有洋将的力量在内,常胜军的指挥官换过了,英法协助清军进攻浙东,华尔在收复宁波所属慈溪县的一役中受伤而死。英国提督何伯推荐白齐文接统常胜军。到了十一月里,朝命常胜军赴援金陵——这是薛焕一派想跟李鸿章争功而想出来的花样,所以由吴煦跟杨坊处理,吴煦先到镇江,布置接应,杨坊到松江督催白齐文进军。
  白齐文本就不愿远征,托词十月份的粮饷未发,不肯开拔,杨坊原就备好了饷的,只怕白齐文钱一到手,拖延不走,所以提出条件,只要一有行期,立即照付。白齐文大为不悦,说要辞差,杨坊便责备他没有良心。语言冲突,不欢而散,白齐文怒气冲冲由上海回到松江,静等杨坊来发了饷再说。
  杨坊却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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