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八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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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八辑)-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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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特费奥先生和太太……”
  “考德威尔先生和太太……”
  “伊乌林小姐和伊丽莎白小姐……”
  “萨缪尔?班布里先生……”
  当喊到他们的名字的时候,客人们一个个点头致意。他们列队进入大厅,走过福克曼的棺材,以小心翼翼的兴致观察着福克曼的面孔,然后他们就走进了餐厅。在餐厅里给他们每人斟上一杯波特酒,端上来一盘甜食。他们之中多数人是上了年纪的,在这温暖的房中显然感到有些不安。然而所有的人都显露出同一种静悄悄地期待的神情。
  第二天上午,福克曼从棺材中被抬出来送到了楼上的卧室里去,从这间屋子可以看到外面的大路。裹尸布从他躯体上取了下来,他瘦长的身上穿着一身厚厚的羊毛睡衣。他躺在冰凉的床单里,没有目光的灰色面孔十分安详。他根本不会知道在他身边的高背椅上坐着的妹妹正在轻声哭泣。只是在马克哈姆医生来到之后他的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的时候,她才控制住了自己。由于刚才的哭泣,她感到宽慰了一些。
  简直就像接到了某种信号似的,福克曼睁开了双眼。有一刹那,这双眼睛不安地眨动着,眼球虽不甚有神却也水汪汪的。然后他朝上看着他妹妹那泪痕斑斑的面孔,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就在她和医生向前一倾身的时候,福克曼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他双唇分开露出了牙齿,现出一副极有耐心而又懂事的神色。接着,显然是由于极度的疲劳,他又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把窗帘遮盖严实之后,他妹妹和医生从屋子里走了出去。楼下所有朝向屋外大路的门都关闭起来。整座房子一片寂静。慢慢地福克曼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平稳,这声音充满了整个卧室。外面浓郁的大树在风中摇摆着给这间卧室遮上了一片阴影。
  就这样福克曼来到了世界上。他在卧室里又静静地躺了一周,身上的力量与时逐增,并能开始吃一点他妹妹给他做的饭食了。她坐在一把黑木椅上,丧服已经脱下,换了一套灰色的毛衣。她正以责备的目光打量着她的哥哥。
  “我说,詹姆斯,你得想法多吃点才行,你这可怜的身体全都垮啦!”
  福克曼把盘子推开去,让那双细长的双手横搭在自己胸前。他朝妹妹和蔼可亲地笑着说,“小心点,贝蒂,别把我变成牛奶布丁。”
  他妹妹轻快地把鸭绒被伸展开来。“你要不喜欢我做的饭,詹姆斯,你就自己照管自己。”
  从福克曼双唇上轻轻地透出了一声咯咯的笑声。“谢谢你告诉我,贝蒂,我正想这么做呢!”
  他又躺下来,心中暗暗笑着。他妹妹端着盘子走出了屋子。和她逗笑差不多和她做的饭一样给他带来好处。他感到热血流到他那冰冷的双脚上去了。他的面孔仍然灰白,面皮松弛。他正认真地养精蓄锐,只有在他看轻轻飞落在窗架上的乌鸦时他才让自己的眼睛动上一动。
  随着他与妹妹的谈话越来越经常,福克曼渐渐觉得有力气可以坐起来了。他开始对他周围的一切非常感兴趣了。眼睛通过大落地窗望着街上过往的行人,不时还和妹妹就他们说三道四地争论一番。
  “你瞧又是萨姆·班布里,”当她看到一个像矮妖精一样的小老头上在路上蹒跚而过的时候,她故意说了一句,“和往日一样又是到天鹅酒吧间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找到个工作。”
  “发点善心吧,贝蒂。萨姆是个很讲人情的人。我宁可跑酒馆也不愿意找个工作。”
  她听后满心孤疑地哼了一声,看来她对福克曼性格的估计显然与这一说法不一致了。“别忘了你在蒙特密尔公园有一幢顶好的房屋,”她对他说,“我看对萨姆·班布里这一类人你可要小心些。他和你可不是一个阶级,詹姆斯。”
  福克曼朝他妹妹有涵养地笑了笑。“我们都属于一个阶级的。要不就是离这里久了你忘记了,贝蒂。”
  “我们都忘了,”她一本正经地说,“你也忘呵,詹姆斯。这真叫人难过。可我们现在又回到这个世界上来了,我们就得为此担点心了。如果教堂能替我们把什么都记住就好了。你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也许这是件好事。”
  她不大情愿把来访的人让进屋子里来。进来之后她就一直喋喋不休地唠叨,这样一来福克曼几乎没法和客人说上一两句话。实际上,人们的来访也确实使他疲劳,他也不过和他们说上几句恭维话而已。就是当萨姆·班布里给他带来一个烟斗和一个烟荷包送给他的时候,他也只能强打精神表示一下感谢,此后也再没有力气去制止他妹妹把那东西扔出去了。
  只是在麦修斯牧师来访的时候,福克曼才聚起浑身的力气来和他诚恳地谈了半小时。牧师全神贯注地听他讲,有时也急切地插进来几个问题。当牧师离开的时候,他看上去好像是精神焕发信心百倍似地,一面下楼梯一面朝福克曼的妹妹欢快地笑着。
  不到三星期的工夫福克曼下床了,同时还能摇摇晃晃地走下楼去,在各屋和花园里四处看看。他妹妹对他很不满意,望着他缓慢吃力的步子,不时尖声地提醒他说身子还太虚弱,可福克曼根本不听她的。他摸索着来到花园房里,身子依靠在一根带有装饰的柱子上。他用颤抖的手指摸索着小树上的叶子。扑鼻的花香给他的面容来一片红晕。走到外面园子里,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就像拿它和天国的花园做一番比较一般。
  在他朝屋子走回来的时候,一下子在那碎石铺成的小路上扭了脚脖子。还没等他来得及呼叫一声就一头扑倒在路面的硬石子上了。
  “詹姆斯?福克曼,你有没有听话的时候?”他妹妹一面扶他走过空地一面咕哝着。“我不是叫你好好呆在床上?!”
  回到了客厅,福克曼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把受累的四肢伸展了一番。“安静点,贝蒂,好不好?”等他喘过气来他就训斥了妹妹一句。“你瞧,我不在这儿吗,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说的倒是实话。自从出了这个事之后,他身体十分明显地恢复了起来。他朝完全康复进展的步子不停地加快,好像是绊了这一跤把他从前几周在身上滞留的不适与疲劳中解脱了出来一样。他的脚步变的轻快而有力。他面孔上也有了光彩,面颊上放出红扑扑的光亮。他在房里到处不停地忙来走去。
  一个月之后,他妹妹看到他已经能自己照管自己,便回到自己家中去了。这一段时间她的家是让管家给照看的。到福克曼觉得在屋子里已经很硬实了以后,他对外面的一切越来越感兴趣了。他雇了一辆汽车,还有一个司机。整个冬天大部分下午和晚上的时间他都是在俱乐部度过的。不久他便发现他自己竟成了一个帮旧日老熟人的中心人物。他当上了几个慈善机构的主席。在几个委员会里,他的幽默风趣、任劳任怨和泼辣果断使他颇受尊重。现在他身子挺得笔直,满头灰发蓬生,说不清什么地方还生出一些黑发来。下巴也从晒得黝黑的双颊下有力地向前挺出来。
  每个星期天他都在教堂里参加早晚祈祷仪式,在那里他自己有一个专用座位。当他看到教友中有年长的老人时心里感到有些难过。然而他自己也发现,随着礼拜仪式越来越不行时,它勾画出的那幅图像也渐渐离开他的记忆而去,很快做礼拜就像成了一种游戏似的,他只把它当成一种信仰的行为罢了!
  几年之后,在他越来越觉得闲不住的时候,他决定接受股票经纪人的一个大公司向他提出的入股的请求。
  他的许多老熟人也都抛弃了在俱东部的吸烟室以及温室花园度过的宁静的日常生活,而一个个陆续找到了职业。他最好的朋友哈罗德?考德威尔被任命为大学历史教授。萨姆·班布里也成了天鹅大饭店的经理。
  为福克曼第一天到股票交易所上任而举行了很有气派的仪式,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像。大股东蒙特费奥里先生还把其他三个也入股的人介绍给全体职员,每人被授予一块金表以象征他们今后将为该公司服务若干年。福克曼被授予一只雕银的雪茄烟盒,大家为他热烈鼓掌。
  此后五年间,福克曼一心一意把自己投入到生意中去了。可随着他对物质享受的胃口越来越大,他人也变得性格开朗起来,有时简直都有些放肆了。他成了一个高尔夫球迷,后来由于运动增强了他的体力,他竟打起网球来。作为他周围这些生意人之中颇有影响的一员,他的时光就日复一日地在各种集会和聚餐会之中舒舒服服地度过了。他再也不去教堂了,相反,星期天他总是陪伴着那些漂亮的女友去观看赛马或赛船。
  当一种持续的沮丧情绪开始在他心头萦绕的时候,他感到吃惊了。虽然找不出什么原因来,可这种情绪却在日益加剧。晚上他觉得很不愿意外出。他不愿意去参加各种委员会的会议,以致连俱乐部那个地方他也不再露面了。在股票交易所他总是感到一阵阵的心烦意乱。他常常在窗前一站就是几小时,望着下面马路上过往的车辆。
  最后,当他对生意渐渐失去控制的时候,蒙特费奥里先生建议他无限期离任。
  整整一个星期福克曼在家中宽敞的房间里不安地踱来踱去。萨姆?班布里倒是常常来看望他,然而福克曼的伤感情绪却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他把窗帘全部关严,换上黑色衣服和领带,在阴沉的图书间里茫然地坐着。
  到他的消沉达到最低潮的时候,他就到公墓去领回他的妻子了。
  当聚会的教友们散去之后,福克曼在教区墓地外面停下来给了掘墓人比德尔一点小费。同时他恭维他有了一个儿子,那个天真可爱的三岁小儿正在墓碑中间玩耍呢!然后他就乘小轿车跟着柩车回到蒙特密尔公园的家中去。吊丧队伍的其他人都跟随在后面。
  “真是兴师动众呵,詹姆斯,”他妹妹赞赏地对他说,“光小汽车就来了20辆,还不算私人的呢!”
  福克曼谢过了她。他以吹毛求疵的目光打量着他妹妹。在与她来往的15年中,她明显地变粗了,声音也变得那么粗糙,连手势看上去也十分粗野。一个明显的社会鸿沟将他们分隔开来。这种分野福克曼曾以良好的心地承认下来,可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显著地加大。她丈夫和生意最近越来越不景气,她几乎一心一意只顾去追求金钱和社会上的名誉了。
  就在福克曼庆幸自己的理智和成功的时候,一种奇异的预感在他脑海中泛起。这预感虽是模模糊糊的,但却已经够使人不安了。
  象福克曼本人15年前那样,他妻子先是停放在大厅中的棺木里。一层层的花圈把棺材变成了一座深橄榄绿色的小卧室。在放下的窗帘里面空气阴沉凝滞。望着她浓密的红发在前额四周闪闪发亮,看着她宽宽的面颊和丰满的嘴唇,福克曼觉得妻子像是在一座具有魔力的凉亭下熟睡的女妖。他手抓着棺木一头的银框茫然地盯着她看,他知道此时妹妹正在用波特酒和威土忌替他款待客人。他仔细地观察着妻子下巴和脖子周围肌肉优美而细腻的起伏,白皙的皮肤一直延伸到她坚实的双肩。第二天把她抬到楼上之后,整个卧室里都可以意识到她的存在。整整一下午,他坐在她身旁,耐心地等待着她的苏醒。
  刚过一点,就在白日逝去黄昏刚刚降临的那一刹那,室外花园里树木之中空气一动也不动,她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生机。她的眼睛亮了,然后目光盯在了天花板上。
  福克曼屏住呼吸朝他倾过身子去。他抓住了她冰冷的双手。在一个很远很远的什么地方,出现了一种微弱的脉搏跳动的声响。
  “玛丽安。”他轻声唤着。
  她的头稍微一低,双唇张开露出了一丝微笑。有好一阵她以安详的目光望着她的丈夫。
  “你好,吉米。”
  妻子的到来使福克曼置身于极度的欢乐之中。作为一个实心诚意的好丈夫,他很快沉浸于他们的共同生活之中去了。随着妻子从她来临之后的病患中恢复过来,福克曼也进入了生命最旺盛的年代。他灰白的头发变得乌黑而光滑,面容比以前更充实,下巴越发向前挺出显得更加有力了。他又回到了交易所,以重新焕发出的兴趣投入到事业之中去。
  他与玛丽安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到公墓去参加庆贺他们的老朋友归来的仪式,但后来去的次数渐渐地少了。其他一些人照旧不断到公墓去。一排排的坟墓在一天天地减少。随着棺木一个个挖走,墓碑一块块搬掉,大片土地变成了公众散步的草坪。在公墓附近一个专门负责为吊丧发通知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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