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兰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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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北--兰亭-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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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留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花重阳不答话,他顿一顿,又低声开口:
  “你不想要孩子,我——再也不碰你就是——”
  内容近乎哀求,只是兰无邪明显不擅于求人,语调平直的几乎有些干巴巴。花重阳听得又心疼又难受,别开脸闭眼再睁开:
  “我怕的不是孩子。”
  许久,她转回脸,认真的看着兰无邪:
  “我怕的是,孩子跟我一样的命,从小到大没有父母疼,到处讨嫌流离漂泊。兰无邪,你此时此地这样对我,彼时彼地,是不是也这样对别的女人说?我娘是这样的命就够了,我再也受不起这样的命了。”
  “我要什么,你都给我?我要你从今以后,就碰我一个女人,再也不动其他的女人,你给得起么?”
  兰无邪唇角轻颤,许久却默然无语。
  “不能点头?”一句一句,花重阳越说,口气越咄咄逼人,“那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敢说,你找我不是因为想要碧落心法?!”
  兰无邪听着,脸色失去血色薄唇苍白,却始终不开口。花重阳心越寒,最后冷笑一声:
  “算了兰阁主。”
  再看他一眼,她一甩手:
  “从此以后,还是各自珍重好了。”
  兰无邪还是伸手拉着她。
  身后连着庭园的后门上,帘子猛地被掀开,兰树跑进来看看花重阳再看看兰无邪,迟疑开口:
  “阁主……兰叶方才带信来说,武林盟的人闯上画舫!”
  兰无邪看看花重阳,手放下,转向兰树,方才还低哑的声音,转瞬冷硬如冰:
  “我就去。”
  花重阳微不可察的抬抬唇角,头也不回,掀起竹丝帘子迈步出去。
  街头春色盎然人来人往,花重阳一路走去心如刀绞,脸上犹带浅笑。
  脚步拖拖拉拉,她像是下意识在等着谁来追她;等发现这个心思,她停住脚步不由得苦笑出声。来往路人好奇回头看她,她打住笑声,眼梢一挑冷冷瞪回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疯子?”
  路人纷纷回避,眼神愈加好奇探究。花重阳抬起袖子抹掉眼角的泪,哼一声冷笑道:
  “老子就不信,离了谁我还活不好了。”
  街头上一家家早点铺子,她一摊摊吃过去肚子吃的溜圆。从最后一家包子铺走出去,摸摸钱袋子竟还有几两银子,她掂掂钱袋子,抬脚走进跟包子铺隔壁的衣裳铺子。
  脚一落地,铺子柜前胖乎乎的老板娘先是一呆:
  “呀!好俊的公子!”
  接着就冲她摆手:
  “可惜公子走错了,咱们这是卖裙子的地方。”
  花重阳笑嘻嘻往前一凑合:
  “老板,我就是个姑娘。”
  老板娘抬头一看,“呀”又叫一声。花重阳还是笑嘻嘻的,钱袋子反过来往柜上一倒:
  “钱给你,老板,帮我挑件衣裳。”
  “什么颜色什么样式?”
  “随便。”
  “那布料呢?”
  “随便。”
  “那姑娘看这件怎么样?”
  “好。”
  “那这件呢?”
  “不错。”
  “姑娘你倒是抬头看看,那这两件要哪件呢?”
  花重阳斜倚着柜台懒洋洋抬头看一眼,刚要一句“随便”,门口有人爽快来了一句:
  “都不要!”
  花重阳讶异回头。
  叶青花一身浅青裙衫翠绿腰带,拎着绣花手帕走进门来,看也不看花重阳一眼,挑着眼梢,慢条斯理指点着两套衣服:
  “桃红配大绿,深蓝配大红——这么俗气的衣服也能穿出门去?也不怕路上人看瞎了眼,一路吐着血回家还得做上一宿噩梦。”
  好毒的嘴。
  可重阳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比起挑错了男人,挑错了衣服还有什么要紧的?
  叶青花手拈帕子走到柜台前,勾唇一笑:
  “老板娘,上好的衣裳拿出几套来,让我挑挑。”
  花重阳怔怔的看衣裳铺子的老板娘应一声,颠颠跑进内堂。
  叶青花站在柜台前,终于转眼看她一眼,却一怔:
  “……出事了?”
  花重阳沉默半天,苦笑着挤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
  叶青花又是一怔,许久摇头:
  “竟然真叫我料中。看你看我的眼神,就一清二楚了。”
  花重阳动动嘴唇,又闭嘴。
  当日叶青花豁出命去劝她不要跟兰无邪,她没听;今日的一切,叶青花却都料中。
  她低头苦笑一声。
  这会儿叶青花拿什么话毒她,她也认了;不怕人说话,就怕人说实话。
  可是青楼楼主叶青花,意外的没再开口,叹声气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两手一张把花重阳搂进怀里,像摸哈巴狗似的抚着她后脑勺:
  “听下头人说你出来了;本想过来见你一面,谁知道是你自己跑出来的。笨丫头,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花重阳一声不吭。叶青花手拍拍她的背,轻声道:
  “要难受就哭出来吧,没人笑你。”
  花重阳伏在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叶青花肩头,眼角发涩喉头发紧,许久却笑着抬起头,模仿着叶青花往日的口气:
  “不哭,哭什么。世上男人多得是,不独缺那一个!老娘打扮打扮,后头跟着一串跑!”
  这次倒是叶青花笑不出来,看着她,抬手轻轻摸摸她的脸:
  “还是拿我当外人么?那次的事老七后来才告诉我;没护好你的确是我的不是——”
  话没说完,花重阳就猛地截住她的话:
  “青花。”
  叶青花一怔。
  花重阳勾勾唇角:
  “以前的事,再也不提。你大度不计前嫌,我就感激涕零了。”
  叶青花握着她的手,许久,叹口气转脸向着柜台里内堂:
  “黄胖妞!叫你拿个衣服你要磨叽到年底是不是?!老娘是什么时候欠过你银子还是怎么的!”
  半个时辰后,花重阳已经跟叶青花走在街上。
  她换了一身轻飘飘的大红绫裙大红罗衫,窄窄的金线绣蝴蝶纹镶边,衬着雪白小脸挑梢桃花眼飞扬的长眉,一把乌黑过腰的长发,灿烂春阳里,看上去要多妩媚有多妩媚,要多意气风发有多意气风发——她又刻意把自己整的笑容灿烂,大街上只要是个人不论男的女的都瞪着眼看她,回头率几乎百分之一万。
  叶青花被她硬挽着走在身边,几次想挣扎出来却没有成功,根本是苦不堪言。
  花重阳谈性简直奇高,拉着叶青花张嘴就滔滔不绝:
  “青花,我请你去喝酒。流水畔那家小酒铺子里老板自己酿的……”
  “没空。”
  “骗鬼啊你。大清早的你会没空?我知道你是——”
  “说没空就是没空。”
  “没空也得有空。认识你这么久我这是头一回请客,你好意思拂我的面子?”
  “好意思。”
  “……那也得一起去。你要不喝,你就看我喝。”
  “……”
  花重阳沉默片刻,忽然笑道:
  “其实我是想让你陪着我。江湖险恶,现在又没有兰无邪罩我,万一我在大街上喝醉了,不知道会有什么事。你跟着我放心些。我够卑鄙龌龊吧?”
  叶青花听了,摇摇头: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现在没人敢动你。这会儿哪怕你想到谁家自我了断呢,只怕那家人也得跪着求你别死。”
  “……怎么说?”
  叶青花轻笑一声:
  “上次那胖子。就是碰你那个。你大概不知道吧?”
  “怎么?”
  “兰无邪派人把他剁手剁脚,阉了之后又给他下了剧毒,最后吊在武林大会的比武台上,曝尸三天。不知道兰无邪给他下的是什么毒,那胖子两眼暴突浑身溃烂比鬼还吓人,那几天西湖前都少有人经过。”
  花重阳脸上笑容僵住。
  就算她笑的再灿烂,心头也还有道仍在流血的伤,那道伤姓兰名无邪。
  叶青花边说边冷笑:
  “这事一出,这阵子估计没人有胆碰你了;摆明了动你就是开罪兰无邪。什么正邪黑白的,江湖说到底还不是强者为尊?兰无邪这么狠武功又这么高,武林里谁也不傻,不敢轻易得罪他的。”
  “……青花。”
  花重阳停住脚步,眼神迟疑。
  叶青花看她一眼,一下就明白她想什么:
  “怕牵累我?”
  花重阳微微皱眉。
  叶青花挑眉笑笑,不等她点头就拖着她继续往前走:
  “你不用担心。谁怕兰无邪也不奇怪,就我,有胆不怕他。有种就叫他来,老娘有办法叫他哭着走。对了,还有件事你恐怕也不知道。”
  “什么?”
  “就是昨晚,”叶青花收敛笑容,“嵩山派新任掌门的林寒山的师叔,玉奇长老,连同他的几十个弟子一起都被杀了。”

  司徒清流

  “玉奇长老?”花重阳想了想,“是不是个又瘦又矮又黑的花白胡子老头?我记得武林大会的时候,他就坐在纪叔叔旁边,见人不说话,光点头,派头很大。”
  “就是他。派头能不大?十几年前他还是嵩山派掌门的时候,嵩山派势力一直延伸到临近好几个省,他当时被尊为除了炎昭之外的武林第一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几年之后他忽然把掌门位置传给他师兄的徒弟林寒山,然后自己退隐了。”
  “退隐?退隐怎么还会来参加武林大会?”
  而且奇怪的是,一出山,竟然就被杀了。
  叶青花摇头:
  “谁知道他怎么忽然出山参加这个武林大会。不过好像——”
  “好像什么?”
  叶青花看看花重阳:
  “好像跟司徒清流,还有他爹宁静王有关。这次武林大会宁静王也参加,邀请名单上有不少是司徒清流参与拟定的。结果呢,你看。”
  叶青花边说,边掰着指头一一数着:
  “从武林大会以后,先是筹划安排办武林大会的武林盟代盟主容在胜,满门死光光;接着是参加武林大会的青峰派掌门岳飞龙,和嵩山派玉奇长老,也都几乎被灭门。下手的人太狠,一出手就是满门死绝,闹得最近武林盟连带着整个武林人心惶惶,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
  花重阳听了,半天才问道:
  “到底是谁下的手,真没有消息?”
  叶青花看她一眼,冷笑:
  “消息有没有,你心里还没数?哼哼。听说今天武林盟又准备去画舫找兰无邪的麻烦。”
  花重阳默然。
  叶青花又冷笑一声:
  “不过,找也是白找。一来没有确凿证据,兰无邪不承认,谁也没法赖他;二来各门派不齐心,都想争抢黄泉武诀和碧落心法,暗地勾心斗角。第三,最重要的是,那帮草包又打不过兰无邪灭不了兰影宫,找上门去又有个屁用!”
  叶青花说的头头是道,像是要把最近的武林消息给花重阳扫一遍盲,可就是三句话离不开兰无邪,把花重阳听得一怔一怔,最后打个哈哈转移话题:
  “不说了不说了,何必说这些无聊的江湖事?不如想想待会喝什么酒!”
  “鬼才跟你喝酒,你去我不去!”
  “青花,你不去怎么能行?我身上分文没有了,不然这样,我要他们把酒钱记在青楼账上好不好?”
  “……”
  说归说,叶青花还是跟着花重阳来到酒馆里;花重阳就是看准了,叶青花不敢让她自己落单。
  可是不到半个时辰,看着桌上已经快空了的大酒坛子,叶青花就开始后悔。
  借酒浇愁的见过,没见过这个浇法的,花重阳不是在喝酒,根本是拿酒当仇家干,刚开始是酒壶往酒盅里倒一盅接一盅,后来嫌不过瘾换成一碗接一碗,那模样像是不把酒馆喝到关门不罢休。
  眼看第二坛酒也要告罄,花重阳招手又要店老板抬酒来,叶青花伸手拦住她:
  “好了花重阳。”
  花重阳捧着酒碗笑:
  “这才多少酒?我还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老娘叫你别喝了!”
  花重阳放下酒碗,伸手抱住叶青花胳膊呵呵傻笑:
  “青花,我知道你最好,知道我心里难受,陪我来喝酒还给我付酒钱。”
  晌午刚过,酒馆里并没有多少人,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却都看着花重阳与叶青花这一对红绿配。叶青花不在乎人看,却开始跟花重阳算计起那几个酒钱,看着花重阳恨恨道:
  “老娘没打算替你付酒钱!”
  “唉这个世道啊——青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衙门腐败官官相护,男盗女娼草菅人命,欺软怕硬,狼狈为奸指鹿为马打家劫舍——还上哪去找你这么讲义气的人?”
  花重阳手搭在叶青花肩上,一口气几乎把知道的成语都用上,听得叶青花头晕眼花:
  “你胡扯什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命再苦也不能怨官府。”
  她也是头一回,见花重阳把自己喝成这样。
  “我知道不能怨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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