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说话吗？”季绥感觉到寒凛在颤，可是却没有出声。
“……谁让你装好人的！你回去我爹爹那……！……”寒凛一下子收住了嘴，他依旧习惯叫邵楚“爹爹”……此时此刻叫出来，他的心里更难受了。
“你去找你的邵楚吧！”寒凛硬着声。
季绥一听，这寒凛竟然已经直呼邵楚的全名了？！实在不得了……看来是太久没有教育了。
“怎么能叫你爹爹的名字呢？不像话！”季绥声音柔和的训了一句，看到平时小霸王一般的寒凛，现在居然缩成这副可怜的样子，他也觉得不习惯，所以放轻了语调，怕吓着寒凛。
寒凛一听，差点就破口而出：“他才不是什么爹爹呢！我爹爹有名有姓！叫寒若朝！”可是刚想开口，他又住口了。
邵楚对他很好，是真的很好，比寒若朝好很多倍。凛儿虽然很想在季绥面前拆穿邵楚这个披着自己爹爹外皮的妖怪，可是以往的种种却阻止了他。
邵楚为他缝制的第一件小红肚兜，上面细心的绣着他的生肖小兔……邵楚为他冬天加的那一床棉被，在天寒地冻之时，邵楚甚至会先钻进被窝，帮他暖暖……他脚上也长过冻疮，也是邵楚每晚帮他洗脚，揉脚……邵楚也会记得他喜欢吃什么，每次出门回家都会给他带一些……
邵楚为他做的每一件东西他都很珍惜，旧衣服旧袜子成堆，就算穿不了了，他也从来舍不得丢。
刚刚的那一刻，寒凛突然想到了邵楚被所有人唾弃的场景……如果自己将邵楚的真实身份告知，大概大家都会像之前的自己一样，对着邵楚骂着：“妖怪！”
会用烂叶子扔他，会赶他出城，甚至可能会要求点火烧了这妖孽……
寒凛全身发冷，蜷缩在了季绥的怀中。明明是自己最讨厌的人的怀抱，此刻来看，却也温馨无比。寒凛的喉咙如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想让邵楚还他一个爹爹……可是也不想邵楚被人骂被人打……甚至被人处死……
“……我讨厌你们。”寒凛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可是季绥听后却笑了，“你讨厌我，就连带着连你爹爹也讨厌了？……那我实在是罪过。”
“你别觉得事不关己……”寒凛又闷闷的道了一句，后来就直接开始心里发酸，“大概会有一天，邵楚会不在了，然后我也会走，这个地方就只会剩下你和齐殊。”
“你没觉得你真的是太黏爹爹了吗？别人家的小孩，在你这个年龄就已经和其他小孩儿玩做一片了。而你在齐殊没有出现之前，仅有一个爹爹……甚至你爹爹在和我成亲之后，你照样爱黏着他，也讨厌抢走你爹爹的我。”季绥说着事实，“因为爱爹爹，而经常躲在被窝里哭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三年前有几次都是我帮你换掉的枕头。”
“寒凛，你真的该长大了。”季绥说的明明不够严厉，却让寒凛心头一震。
“……我从懂事起，就只有一个爹爹……我是个孤儿，被人抛弃过……就连爹爹，也是我厚着脸皮赖上的。”凛儿撕开了自己心里的伤疤，“……我想要有人爱凛儿，疼凛儿，凛儿不想要一个人……爹爹明明是我一个人的，可是现在都没了！都没了！……”凛儿握紧拳头，连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所想的，到底是哪一个爹爹……
“我不想一个人……”寒凛呜咽着，“邵楚……呜……”因为邵楚，他没有了一个爹爹，可是邵楚又成了他另一个爹爹……而季绥，却又抢走了邵楚……
凛儿的思维混乱，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还是喜欢邵楚的……可是另一方面又接受不了，因为邵楚的出现，而消失了的寒若朝。
“……最后都是因为你！臭狐狸！臭狐狸！”季绥还是小狐狸出现之时，爹爹大概就已经不在了。
寒凛想着那时他抱着小狐狸向邵楚靠近时，邵楚眼里明显的恐惧。和傻乎乎盯着自己脱下他的布鞋的场景……那时只要仔细点，就能发现邵楚比寒若朝要傻的多……
“邵楚这个笨蛋！”寒凛呜呜哭着，之后突然又破口骂了邵楚。季绥则哭笑不得——
寒凛是叫小楚的名字叫上瘾了吧？……
“你们都不知道事实……呜……”寒凛死憋着这个真相，在被子里感觉到头顶上方的季绥是在叹气。
“所以我说，你是时候独立和长大了。小楚有时晚上还会问我，你的功课怎么样……因为他知道你不喜欢念书，又怕他知道你读书不好，所以不直接去问你，为你的自尊心考虑。”
“小楚有为过读书的事情狠狠的训过你不上进吗？你爹爹这么爱你，完全站在你的角度为你想，你却惹他生气，害他受伤昏迷，实在不是个乖孩子。”
寒凛的眼里又积满水汽。
寒凛有一大堆的话想要说……他喜欢寒若朝，也喜欢邵楚……可是如果就这样原谅了邵楚，岂不是对不起寒若朝……？
……
“臭狐狸！臭狐狸！！——”最后寒凛还是只能发泄到季绥的身上……
****
寒若朝张着兔唇，咀嚼完了那一颗褐色的丹药。他在天宫就着自己肥硕低矮的身体，跑进了炼丹房。直接偷吃了一刻助长道行的药丸，顿时道行大增，他疏溜溜一变，就有了人形。
一袭月白色长衫整洁又大方，寒若朝伸了个懒腰，就又偷来了一张纸和一支笔。酌思半饷后，终于提笔写道。
牛头马面，我寒若朝又回来了！……奉劝你们速速前来接驾，否则后果自负！
下面画了一只肥兔子，然后是一颗药丸，最后再是一个人，旁边标明“高大且俊朗”。这才满意的收笔，寒若朝大步跨出门槛，找了个侍卫就把信交给他了：“这是我家主子送往地府的信件，麻烦帮忙送一下。”
那侍卫见信封上什么姓名也没有，便觉得奇怪了：“这是要交给谁的？”
寒若朝很是儒雅，望天想了想，然后道：：“恩……就地府里鼻孔最大的那一个。”
39
39、第 39 章 成长（二） 。。。
马面打开那封信之后，纸张上熟悉的笔迹入眼，吓的它立刻往牛头的身上跳：“……老……老牛！！来了……他果然来了！”
牛头傻呼呼的不懂，“什么来了？”
“你看！”赶紧将手中的信件拿给他看，牛头眯眼一看，眼睛顿时就瞪成一个圆，吓的鼻毛都被呼吸喷出来几根，也是大骇。
“这可怎么办呢！”牛头前后迈步，想着办法，“邵大人现在去哪了？”
“在洛城吧……”马面的口气酸的要命，“听说他日子过的很好呢！和那季绥成了亲，每天锦衣玉食的，被照顾的像个宝……”
“你还记得寒若朝的儿子吗？跟着邵楚也是过的滋滋润润的……哪像我们兄弟俩儿……”马面仰望星空，“错就错在三年前弄死了邵楚，才整出这么一堆事儿……哎……”
牛头也跟着叹气：“……你说邵大人哪儿不好呢？怎么会嫁给一个男人……”
马面的细眼一鄙：“老牛……我们对话的重点貌似有所分歧。”
“你不是说邵大人和那季绥成亲了吗？哪有分歧？我有错？”牛头不解。
“我是说我们兄弟啊！我们两个啊！！他们都过的好！我们却这么遭！——”
“是我的错，你别动气。”牛头为马面顺顺背，“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马面有气无力：“那信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当然是先去找寒若朝了……平白摊上的这个老祖宗，还真的是缠上我们了。”
牛头只好听马面的话：“好……我们就先去找他。”
****
邵楚受伤的这段时间，季绥努力想在他心里塑造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的形象出来。于是自己就亲自去下了厨房，弄的那里是乌烟瘴气的，经常燃火。最后被邵楚一骂，他还是老老实实去酒楼里请了个大师傅回来做菜做饭，家里这才没有发生比火灾更大的事故。
他伟岸的形象没树立起来，倒是被邵楚鄙视了一番。
这天邵楚瞅着季绥下午的时间不在家里，而是跑出门给凛儿买他喜欢吃的东西去了。他就睡在床上挪了挪身子，叫了齐殊过来。
“小楚爹爹？要上茅厕吗？”齐殊扶着邵楚，小心翼翼的，就怕让他摔着了。
邵楚摇摇头：“现在季绥不在，我想出去走一圈……”
齐殊不答应：“季爹爹说了，让我看着你好好休息的。”
“齐殊，你真愿意看着爹爹难受死吗？”邵楚红着眼，可把齐殊吓着了，“小楚爹爹！你别哭呀……”
“我已经四天没有看到凛儿了，不知道他吃没吃饭，身体怎么样……”邵楚埋着头，“他也不想见我……”
“哎……齐殊，你让我出去走走，我看看凛儿就回来。”邵楚下床穿了鞋子，“你要信任我，我保证一会儿就回来。”
“那我和你一起去！”齐殊不干，还急了，万一小楚爹爹出了事儿可怎么办啊？！……所以他是说什么也要和邵楚一起去。
邵楚苦笑：“你就让我一个人去吧……我看看凛儿就好，不和他说话。”
齐殊被邵楚磨了许久，这才点了点头：“那你要早点回来，如果等久了，我就会去找你的。”
邵楚被齐殊放了出来，头晕乎乎的，脚还发软，如踩在了一朵浮云之上，悬吊吊的。顺着往寒凛的房间走去……
因为他和寒凛这件事的缘故，寒凛的房门就一直锁着不让进。后来被季绥打开了，齐殊却也不想擅自就进去，怕寒凛心里不好受。所以齐殊现在每晚都睡在客房里，早晨天一亮，他就跑来照顾自己。晚上的气温偏冷，两个孩子一起睡的话刚好合适，一个人睡大概会容易感冒吧？已经入秋了……
邵楚想了想，又觉得对不住齐殊了。
见屋子里没有光，邵楚站在寒凛的门外，举步不前。他将头靠近门板。用手指在纸糊的窗上戳出一个小洞，就看见了屋里的情景……
他看到了寒凛的桌子上，一直都没用动过的饭菜，以及床上睡着的那个动也不动的身影，就鼻头发酸。几度想落泪，又不想造出什么声响出来，怕凛儿发现……
凛儿这么讨厌他，如果发现他就站在自己门外，一定更生气……
凛儿看着门口晃动的模糊身影，心里很是难受，他知道邵楚在外面……那个影子几次都在擦脸，然后肩膀一颤。
只要看一眼都知道那人是在哭鼻子。
寒凛心里骂骂邵楚，果然是个笨蛋。他想到邵楚可怜兮兮的在门外望他，又不敢进来，怕自己骂他……
对于邵楚，他现在是又恨又爱……
寒凛咬咬牙，才憋住了自己想要出去，将邵楚抱住大叫着“爹爹”的欲望……
……
半饷。
“呜呜呜……”寒凛死憋了一阵之后还是哭了出来，“爹爹……爹爹……呜呜呜……”
两父子就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都泪如水柱般哭着。
季绥买了很多凛儿喜欢吃的小糖果，正回家准备给凛儿带到房里去献殷勤……不料却看到邵楚呆呆的立在寒凛的房门口，双手扶在门上，对着一个小洞一边看一边哭……
季绥的心里一抽，见小楚泪成这样，心里怪难受的。他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到一旁，身体一缩，变回了小胖狐狸，奔跑着跳到邵楚的肩膀上，安慰般舔舔他的脸颊。
邵楚被那一阵酥。痒刺激了一下，看清是小狐狸后，才将他抱过来，死搂在怀里，嘴里叫道：“季绥。”
小狐狸的大尾巴立了起来，甩了甩尾尖，给邵楚挠痒痒……邵楚笑出了声，知道季绥这是在安慰自己。他又很快闭了嘴，将小狐狸抱到远处的石凳上坐下，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了。”
“你进去看看凛儿好吗？凛儿不吃饭……你就保持这个样子进去吧……凛儿很喜欢这个样子的你。”邵楚跟季绥打商量。
季绥满脸的黑线——
我这么大一个男人……在你面前撒欢装可爱也就算了……要对着寒凛也来这一套？！
刚一想想，季绥就不寒而栗。可是他又不想让邵楚失望，于是拱了拱身子，舔舔他的手心，让他安心。这才咕噜噜用圆圆的身子挤开了房间门，进去了……
邵楚觉得这着实好笑，可是他拉了拉嘴角又笑不出来……只希望寒凛能消消气……别饿坏了身体。
季绥进是进去了，可是他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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