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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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渡-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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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犹豫的走进了他的房间。我看见正堂下有一张四平的方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师父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向他点头,说“开始吧!”
  吕正渡手持一碗清水,示意我我直跪在桌前,他用手指蘸出来一点点在我周身挥洒,嘴里念道:“师恩如山,一朝拜师,则终生为父,不可顶撞,不可悖逆,不可擅离,以上规约若能做到,请三叩之,自此堂上之人便是你的恩师!”我镇定的回答:“我能”,又重重的叩下三个响头。说完后师父又缓缓开口:“替你洗去门外风尘的,是你的师兄吕正渡,一入师门,便亲如手足,不可相骗,不可相伤,不可相弃,若能做到,请两叩之,自此身侧之人便是你的兄长。”我再次郑重回答:“我能”,然后沉沉的磕下两个头!师傅接着说:“一入学门,则必须一心向学,知世理,明善恶,心怀天下,至死不渝,这些你能做到吗?”师父把每一个字都念的很清楚,我认真的回答:“我能。”
  师兄递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茶,我双手举起敬于座上,师父接过茶,轻呷一口问我:“你可知道,今天为什么要行这拜师典吗?”我不好乱猜测,只好摇摇头。
  旁边的师兄正腔道:“只是为了要告知天地日月,一过今日五更,你已如新生,来此之前的那些仇与恨都不得再提及,在这里一天,就专心攻学一天!师弟你记住了吗?”我向他点了点头,师父微笑着走下椅子,亲自扶我起来。
  我四个月足不出户,终于认识了几乎所有的汉字。踏出那间茅舍时,才发现又是寒冬时节,雪雾迷蒙。
  我在那里的第一节课,是在那个飘着雪花的午饭后开始的,师父正襟危坐,他说:“你已认识了文字,现在我可以为你授课,我所准备的全部课程,只有今天下午这一个时辰,你务必要牢记,但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可以改天再授。”
  我不假思索的说:“不用等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师父您可以开始了。”
  师父点点头,语速深沉而平稳,他说:“正渡告诉我说,你初来风旗镇时,是要找五典学宫,我现在想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五典学宫?”
  “因为一个朋友曾告诉我说,只有去了五典学宫,我才能完成我的梦想。”
  “什么梦想?”师父平和的问我。
  “做英雄的梦想!”
  “英雄?”
  “是的,是做英雄的梦想!”
  “为什么?”
  “因为他说,去了五典学宫,我才能真正学会救人。”
  “救什么人?”
  “救每一个我遇见的求救之人。”
  师父轻轻点头,又缓缓开口问:“好吧!先告诉我什么事五典。”
  我回答:“我曾问过师兄,所谓五典,即为仁、义、礼、智、信,这座学宫起这样的名字,无非是希望其门下弟子恪守五典,做一个近乎完美的人。”
  师父笑着说:“很好!五典的确如你所说,可是,仅凭这五个字,却未必能成就你做英雄的梦想!”他依旧一脸平和,我却思绪翻飞,仁义礼智信这五个字到底有多大的能量,无限接近了它我就真的可以成为一个英雄吗?我不知道,只好茫然的看着他。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作是英雄?”这个问题有人曾经有很多人问过我,我自己也已经思考过很多次,但此时我却更想听听师父的回答,于是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师父神情庄重,慷慨陈词:“自古英雄虽各有不同,然其共同之处不外乎能心怀大爱,以兼济天下为己任!然而所谓大爱,在不同的时局下却又有着不同的深意”,我抬头时,师父依然神情肃穆,音如洪钟。他顿了顿又缓缓补充道:“所谓五典,并不是衡量人性的唯一标准,今世风混乱,人心不古,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代,若还是一味的以道德教化人心,便无异于隔靴搔痒。你一心慈悲为怀,却不一定能换回世人的慈悲!又怎么能还人世以清净,真正的兼济天下?于今日之时局而言,名满一时的五典学宫所尊崇的那一套,已经算不上高明。”
  我问他:“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还人世清净?才能真正兼济天下?”
  “如果,即便是述尽五典,天下人还是不愿听你的劝诫,一心行善,那么你该怎么做?”师父一脸庄重,我只好再次摇头,坦然说自己不知道!
  师父轻抚白须,淡淡的道:“那就想办法制止其作恶。”
  师父见我不语,便又说道:“但前提是,你的确能辨明善恶曲直,不明就里的追求仁义礼智信,未必能救的了天下,却必定会成为会成为人性的负累。成大事者,不拘于细节,你不远万里来此学做真人,决心造福天下,便只能放弃这众多繁文缛节,代之以心怀大爱,才有可能完成你的大梦。为师所说,你或许一时明白不了,人生的确是一门学问,但即便是翻遍古籍,也不可能有一本书能让你真正读懂人生,所以,这座小院里,找不到任何一本书。人生不是简单的岁月的堆叠,而是梦想的不断破灭与再生,只有不断的经历,不断的反思,才能把一段平凡的生命凝练成真正伟大的人生!”他一口气说完,静静的看了我好久,又淡淡的说:“这些就是我要教给你的全部课程,等到你真正理解这些话时,便可以离开这里”,师父说完起身走出门外,背起手仰视者漫天大雪,一语不发。他的背影干净空濛,须发丝丝白透,与门外连绵千里的银装素裹浑然一体,气度超凡,不知者必惊为天人。
  “师父,我真的可以吗?”那一刻,我热血沸腾。
  “可以什么?”
  “兼济天下,造福苍生。”
  “当然!只要你愿意。”
  “那,我要怎么做?”
  “等你离开这里,真正入世,你自然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入世。”
  “随时!只要你觉得自己已彻底明白了那一番话。”
  我默然点头,“以后真的不能再听您授课了吗?您说这是您授予我的全部课程”,我不无遗憾的问。
  “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你的师兄。”
  “随时都可以吗?”我惊喜的问。
  “我不是随时都在这里”,师父笑的很慈祥。我直视着他布满沧桑的脸,一低头又是思绪万千:从茹毛饮血到大漠逃生,尸山血河里垂死挣扎,我终于等到了今天,这一刻,我等的太久了。师父轻拍着我的肩膀说:“去休息吧!”我离开师父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床上,平躺下来静静的回忆师父刚才说过的话——“兼济天下”,这才是我要的人生,我终于找到了,我为此而欣喜落泪。
  可是怎么做才算的上是心怀大爱?按照师父的意思,心怀大爱者,至少能制止世人作恶!可是怎么才能制止世人的恶行呢?杀吗?杀固然可行,可是,一旦双手沾满了人血,便连小爱都称不上,又何谈大爱?我本想找师父问明的,可惜夜已太深,我不想去打搅师父,只好决定明天再问。
  雪静静的落了整整一夜,我推开门时,白雪覆盖了整座小院,一行浅浅的脚印一直延伸至柴门外,院里的石桌凳上堆满了洁白的雪,成为小院里最醒目的一道风景。虽然只是一瞥而过,却足以唤醒我脑海深处关于水云国的点点滴滴!这不就是草蛇左手心里的图案吗?我疾步走至师父的房门口轻轻敲门,出来的却是师兄吕正渡,“师父呢?”我一脸错愕的问他。他笑笑了说:“你起床太晚了,他一早就出发了,你看,脚印都快让雪填平了。”
  我缓缓点点头,又问他:“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没有说,最多两三个月吧!怎么,你有什么疑问吗?说来听听!”师兄说的很诚恳。
  “哦,是关于昨天的课程。”
  “昨天的课程?我都听见了,师父以前可不这么授课,所以我也帮不上你。”
  以前?我在心里暗想:难道师父以前还有过其他弟子?于是我赶忙问:“师父他以前还带过其他弟子吗?”
  “当然,就是我”,吕正渡笑着告诉我。
  他的回答让我有一丝失望,却也不好表现出来,便只是轻轻点头,“那他以前给你是怎么授课的?”
  “一言难尽,有机会再说吧!你以后可要早点起床。”
  我再次点头:“师父不在,我该做些什么呢?”
  “做你喜欢做的事”,他说的一脸认真,转身准备要走。
  “师兄”,我从他后面叫他。
  “还有事吗?”他转过来看着我。
  我想了想,临时换了个问法,“师父在这张石桌旁摆下五只石凳,是不是也有其深意?”
  他很认真的思考了很久,然后笑着说:“应该不会,当时的石料正好可以做五只石凳,师父便顺手摆在这里的,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他的眼睛清澈透亮,放射出率真的光芒,于是我断定,他没有说谎。或许,这真的只是一场巧合!
  “原来如此,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布局值得推敲”,他笑着点头,我想了想又问他:“可是我现在还没有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就这么闲着吗?”他朝我笑笑说:“我这里有几本书,你可以拿去看看。”
  “可师父不是说这里没有书吗?”我疑惑的问。
  他毫无征兆的笑了笑,对我说:“是我背着师父从别人口里抄录的,都写在丝绸上了,这些不要告诉师父哦”,然后摆摆手示意我去他的房间,我也不再多问,随他进了最西边的房间。他从床下搬出来一个很大的木箱,里面紧压了整整一箱写满小字的丝绸,都整整齐齐的装订成册,可惜只有七本,分别是:《周易算学》、《尚书》、《论语》、《公羊春秋》、《战国策》,《吕览》《法家精编》。
  “喜欢哪一本?随便拿”,师兄说的很大度。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将箱子里的书都拿出来,一本一本翻阅。这时我突然看见箱子底部稳稳的躺着三把剑,其中一把最为精致,深棕色的木质剑鞘,剑柄上系有红色的剑穗,剑镡上刻有一个形同木字的图案,只是这个木字中间不是一竖,而是一个向左的竖钩,不等师兄说话,我俯身提起那把剑,将其横握在手,冰冷的剑镡紧贴着右手虎口,那一瞬间,我竟毫无征兆的想起那只刺有两把剑的右手,假如这把剑握在他的手里,那么这将是一个完整的汉字——杀!
  世上会有这么微妙的巧合吗?才一个瞬间,我的汗,便已浸透了后襟!




 三 五典学宫(3)

  三 五典学宫(3)
  “师弟,怎么了?”我的思绪被师兄打断,却只能故作镇静的笑笑说:“以前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剑!”师兄轻松的一笑,随后却又十分郑重的说:“它绝对是这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剑!”我十分认真的点头,然后假装随意的问他:“这是谁的剑?”师兄迟疑了片刻,只是淡淡的说:“故人的东西。” 我接着问:“那,你会剑术吗?”他笑着摇摇头说不会,我下意识的再一次凝望他的眼,清澈,透亮,真诚满布,直觉告诉我,他没有骗我。我低头随手从他的书箱里拿起一本《法家精编》,他看了看对我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可惜,我抄录的不够完整,只有其中的一部分,你先拿去看吧!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懂,可以拿过来和我一起探讨”,他说的很诚恳。
  于是我想了想说:“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你直说,我一定知无不言”,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我一个接一个的疑问!
  “师父平时出门是去干什么呢?”
  他微微一笑,轻轻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说完定睛看了看一脸好奇的我,又补充道:“师父从不告诉我他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但那些和你不会有多大关系,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然后便说自己还有事,转身离开。我也不再多问,对于我的诸多疑问,他的答案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知道。如同他习惯了我没完没了的提问,我也习惯了他一成不变的回答!
  书很好,师兄的字也很漂亮,我没有多少文字功底,所以读的十分费劲,却很少找师兄请教。他是个痴迷于安闲的人,每天都起的很早,却也不读书,只是借着初升的朝阳,一遍又一遍细细打量着自己的手指。他从来都随身携带着那一面铜镜,也曾给我看过,镜背面刻有四只凶猛的无名野兽,外延有四个直角,他说此镜因此而得名,叫做四兽规矩镜。有时候他会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天空,一站就是一天。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可能是怕我问到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才故意躲我,反正时间还很多,正好,可以让我一个人慢慢琢磨。
  师父离开已经超过了三个月,师兄那口箱子里的书我也已经读过不止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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