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上)〔俄〕陀思妥耶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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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罚(上)〔俄〕陀思妥耶夫斯基-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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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干什么的?”

    “在县里当个邮政局长,就这样混了一辈子……六十五岁,领退休金了,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爱他。 波尔菲里。 彼特罗维奇要来:这个区里侦查科的科长……法学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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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生。 对了,你知道他……“

    “他也是你的什么亲戚?”

    “最远的远亲;你干吗紧锁双眉?

    怎么,你们吵过一次架,所以,大概你就不来了,是吗?“

    “我才看不起他呢……”

    “这样最好。 嗯,那儿还有几个大学生,一个教师,一个小官,一个乐师,一个军官,扎苗托夫……”

    “请你告诉我,你,或者他,”佐西莫夫朝拉斯科利尼科夫那边点了点头,“跟扎苗托夫能有什么相同之处呢?”

    “唉,这些唠唠叨叨的人啊!

    原则……你太讲原则了,一旦你立足于原则,就会失去行动自由,这也就好像站在弹簧上一样,都不敢随心所欲地动一动;可照我看,人好,——这就是原则,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扎苗托夫是个十分杰出的人。“

    “发不义之财。”

    “哼,发不义之财,我才不在意呢!

    发不义之财又怎样!“

    拉祖米欣突然大声叫喊,有点儿不自然地发起脾气来,“难道我向你夸奖他发不义之财了吗?

    我说,只是从某一点来看,他是个好人!

    要是从各方面去看,还会剩下几个好人?

    我深信,那样的话,我这个人怕只值一个烤洋葱头,而且还要把你也搭上……“

    “这太少了;我将会给两个的……”

    “可你嘛,我只给一个!

    再说点儿俏皮话吧!

    扎苗托夫还是个小孩子,我还会像对待小孩子那样揪他的头发呢,应当把他拉过来,而不是推开他。 把一个人推开,这样你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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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育他了,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更是如此。 对待小孩子需要加倍小心。 唉,你们这些进步的笨蛋哪,什么都不懂!可以说不尊重别人,也就是侮辱自己……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么我们之间或许也有件共同的事情。“

    “很想明白。”

    “都是为了漆匠,也就是油漆工的那件案子……我们一定会把他救出来!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案情已经毫无疑问,十分明显了!我们只不过是再加把劲而已。”

    “什么油漆工啊!”

    “怎么,难道我没讲过吗?没讲过?哦,想起来了,当时我只跟你说过一开始的情况……喏,就是杀死放高利贷的老太婆,杀死那个官太太的凶杀案……现在居然有个油漆工也牵连进去了……”

    “关于这件凶杀案,你告诉我之前,我就听说了,而且对这件案子甚至还很感兴趣……这多多少少是因为……有一次碰巧……在报纸上也看到过!这……”

    “莉扎薇塔也给杀死了!”娜斯塔西娅冷冷淡淡突然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 他一直待在屋里,紧靠在门边,听着。“莉扎薇塔?”拉斯科利尼科夫用勉强可以听到的声音喃喃地嘟哝道。“莉扎薇塔,那个女小贩,你不认识吗?

    她经常到这儿楼下来。 还给你补过衬衣呢。“

    拉斯科利尼科夫转过脸去,面对着墙壁,在已经很脏、印着小白花的黄色墙纸上挑了一朵上面有褐色条纹、而且相当难看的小白花,仔细观察起来:这朵花上有几片花瓣,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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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的锯齿是什么样的,上面有几条条纹?他感觉到,手脚都麻木了,好像已经瘫痪了,可是他并没有试着动一动,仍然执拗地盯着那朵小花。“那个油漆工怎么样了?”佐西莫夫极为不满地打断了娜斯塔西娅的话。 她叹了口气,然后不作声了。“也被当作凶手了!”拉祖米欣激动地接着说。“有什么罪证吗?”

    “有什么罪证啊?

    不过,正是因为有罪证,可这罪证不能算是证据,就正是这一点需要证明的!这完全就如一开始他们逮捕和怀疑这两个,啊!想起来了……科赫和佩斯特里亚科夫一模一样。 呸,这一切做得多么愚蠢,就连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觉得太恶劣了!佩斯特里亚科夫也许今天会来我家……顺便说一声,罗佳,这件案子你是知道的,是在你病倒以前就发生了,正好是你在警察局里昏倒的头一天,当时那里正在热烈谈论这个案子……“

    佐西莫夫好奇地瞅了瞅拉斯科利尼科夫;后者安静得一动不动。“你知道吗,拉祖米欣?

    我倒要瞧瞧,你这个爱打抱不平的人到底有多大能耐,“佐西莫夫说。”就算是吧,只不过我们还是一定要把他救出来!“拉祖米欣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大声叫嚷。”你知道这儿最气人的是什么吗?

    气人的并不是他们撒谎;撒谎总是可以宽恕的;撒谎不是坏事,因为常常谎言会导致真理。 不,气人的是他们说谎,还对自己的谎言顶礼膜拜。我尊敬波尔菲里,不过……

    譬如说吧,一开始是什么东西把他们搞糊涂了呢?房门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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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扣着的,可是和管院子的一道回来——却是开着的:可见显然杀人的就是科赫和佩斯特里亚科夫!瞧,这就是他们的简单逻辑。“

    “你别急呀;只不过是拘留了他们;可不能……顺便说一声:我以前遇到过这个科赫;原来他向老太婆收购过过期的抵押品?是吗?”

    “对,是个骗子!他也收购票据。 是个投机商人。 叫他见鬼去吧!可我却为什么生气呢,你明白吗?惹我生气的是他们陈腐,庸俗,一成不变,因循守旧……而这里,仅仅从这一个案件里一条全新的途径就可以发现。 单是根据心理上的材料就可以看出,应该怎样做才能发现真正的蛛丝马迹。‘我们,’他们说,‘有事实!

    ‘可事实也并不是一切;至少有一半要看你是不是有能力分析这些事实!“

    “你会分析这些事实吗?”

    “不是吗,当你感觉到,凭直觉感觉到,你能为这个案子提供一些帮助的时候,是不能保持沉默的,假如……唉!你了解这个案子的详细情节吗?”

    “我想正等着听听这个油漆工的情况呢。”

    “啊,对!好,你听着,是这么回事:正好是在凶杀案发生以后第三天,一大清早,他们还在那儿跟科赫和佩斯特里亚科夫纠缠不休的时候,——尽管他们两个每人都已证明了自己的每一步行动:提出的证据是无可怀疑的!——但就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了最出乎人们意料的事实。 有个姓杜什金的人,就是那幢房子对面的一家小酒铺的老板,来到警察局,拿来一个装着一副金耳环的小首饰匣,并且讲了这么一篇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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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前天晚上他跑到我这里来,大约是刚过八点,’这是日期和时间!

    你注意到吗?

    ‘在这以前白天就来过我这儿的那个油漆匠,米科拉,拿来了这个装着金耳环和宝石的小匣子,要用这作抵押,跟我借两个卢布,我问:哪儿弄来的?

    他说,是在人行道上捡来的。 我也就没再多问,‘这是杜什金说的,’给了他一张票子——也就是一个卢布,——因为我想,他如果不向我抵押,也会向别人抵押,反正一样,他准是买酒,把它喝光,因此最好还是让东西放在我这儿:最好把它保存起来,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处,万一出什么事,或者有什么闲言碎语,我立刻就把它交出去。‘哼,当然啦,他说的全是谎话,全是胡扯,因为我认识这个杜什金,他自己本来就是个放高利贷、窝藏脏物的家伙,他从米科拉手里把这件值三十卢布的东西骗过来,根本不是为了’交出去‘。他只不过是害怕。哼,去他的,你听着;杜什金接着又说:’这个乡下人,米科拉。 杰缅季耶夫,我从小就认识,因为我们是同省同县,扎拉斯基县的人,所以我们都是梁赞人。 米科拉虽然算不上酒鬼,可是爱喝两杯,我们大家都了解,他就在这幢房子里干活,跟米特列一道油漆,他跟米特列也是小同乡。 他拿到一卢布的票子,马上就把它换开,立刻喝了两杯酒,拿了找头就走,那时候我没看到米特列跟他在一起。第二天我们听说,阿廖娜。 伊万诺芙娜和她妹妹莉扎薇塔。 伊万诺芙娜被人拿斧头杀死了,我们都认得她们,这时耳朵让我起了疑心,——因为我们知道,死者过去常常放债,收下人家的东西,作为抵押。 我到那幢房子里去找他们,小心谨慎地悄悄打听,首先问:米科拉在这儿吗?

    米特列说,米科拉出去玩儿去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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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才回来,喝得醉醺醺的,在家里待了大约十分钟,又出去了,后来米特列就没再见到过他,活儿是他独自个儿干完的。 他们干活的那儿跟被人杀死的那两个人走的是同一道楼梯,在二楼。 我们听了这些话以后,当时没对谁说过什么,‘这是杜什金说的,’杀人的事,我们尽可能都打听清楚了,回到家里,心里还是觉得怀疑。今天一大早,八点钟,‘就是说,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你明白吗?

    ‘我看到,米科拉进来找我了,他不大清醒,可也不是酩酊大醉,跟他说话,他还能听得懂。他坐到长凳上,一声不响。 除了他,那时候酒店里只有一个外人,另外还有一个人在长凳上睡觉,跟我们认识,还有两个孩子,是我们那儿跑堂的。我问:“你看见米特列了吗?”他说:“没有,没看见。”

    “你也没来过这儿?”

    “没来过,”他说,“有已经有两天多没来过了。”

    “昨天夜里你在哪里过的夜?”

    他说:“在沙区,住在科洛姆纳的人那里。”我说:“耳环是从哪儿弄来的?”

    “在人行道上捡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气不大对头,而且不看着我。 我说:“你听说过就在那天晚上,那个时刻,那道楼梯上,发生了如此一桩事吗?”“没有,”他说,“没听说过,”可是他瞪着眼听着,脸刷地一下子变得煞白,简直像刷墙的白灰。 我一边讲给他听,一边注视着他,可他拿起帽子,站了起来。这时我想留住他,我说:“等等,米科拉,不喝一杯吗?”说着我向一个跑堂的小鬼使了个眼色,叫他在门口拦着,然后我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他立刻从我身边跑开,逃到街上,拔腿就跑,钻进了一条小胡同里,——一转眼就不见了。 这时我不再怀疑,因为他犯了罪,这是明摆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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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用说!”佐西莫夫武断地说。“别忙!

    你先听完!

    他们当然立刻去搜捕米科拉:把杜什金也拘留了,进行过搜查,米特列也给拘留了起来;也审问了科洛姆纳的居民,——不过前天突然把米科拉带来了:他被拘留在城门附近的客店里。 他来到那里,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银十字架,要用十字架换一什卡利克酒喝。 换给了他。 过了一会儿,一个乡下女人走到牛棚里去,从板壁缝里看到:他在隔壁板棚里把一根宽腰带拴到房梁上,结了个活扣;站到一块木头上,想把活扣套到自己脖子上;那女人拼命叫喊起来,大家都跑来了,问他:‘你是什么人!

    ‘他说:’你们带我到××分局去好了,我全都招认‘。

    大家把他客客气气地送到了这个警察分局,也就是送到了这里。于是审问他,问这,问那,叫什么的,干什么的,多大年纪,——‘二十二岁’——以及其他等等。 问:‘你跟米特列一道干活的时候,在某时某刻,看到楼梯上有什么人吗?

    ‘回答:’大家都知道,总有人下去上来,不过我们没注意。‘’没听到什么响声,喧闹声吗?

    ‘’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响声。‘’当天你知道不知道,米科拉,就在那天那个时候,有这么一个寡妇和她妹妹遭人杀害,遭到了抢劫?

    ‘’我什么也不知道。 第三天我才在小酒店里头一次听阿凡纳西。 帕夫雷奇说起这件事。‘’耳环是从哪儿弄来的?

    ‘’在人行道上捡的。‘那么’为什么第二天你没和米特列一道去干活?

    ‘’因为我喝酒去了。‘’在哪儿喝酒?

    ‘’在某处某处。‘’为什么从杜什金那儿逃跑?

    ‘’因为当时我很害怕。‘’怕什么?

    ‘’怕给我判罪。‘’既然你觉得自己没犯罪,那你为什么会害怕呢?……‘嗯,信不信由你,佐西莫夫,这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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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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