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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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刀声-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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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痕迹,没有线索,没有目击者。
  天色已渐渐暗了,暗淡的天空中,已出现了灰蒙蒙的星辰。
  傅红雪没有找到风铃,也没有找到“叮当双胞”,他已经找了一天,没有吃过一点东
西,没有喝过一滴水。
  他的嘴唇已干裂,鞋底已被尖石刺破,小腿肚上每一根肌肉都在刺痛。
  可是他还在找。
  当然还要找,不管怎么样都要去找,就算找上天堂、找下地狱、找上刀山、找人油锅,
也一样要去找。
  可是往哪里去找呢?
  可是又怎能不找呢?
  就好像月宫中的吴刚在砍那棵永远砍不倒的桂树一样,虽然明知砍不倒,也要砍下去,
直到砍倒为止。
  砍得倒吗?
  ——砍不倒的树,找不到的人,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为什么一定要找她呢?
  她又不是他的女人?也不是她的亲人,或是……朋友,为什么会那么急着要找到她呢?
  她是个要来杀他,要来报仇的人,就算找到了她,将她救了回来,又能怎么样?
  等她伤好了,等她有了机会,然后一刀杀了他?
  苍穹里已升起了昨夜的星辰。
  从傅红雪现在站着的地方看过去,很容易就可以看到山中的小木屋。
  在昨天以前,小木屋中还充满温馨,然而现在呢?
  找了一天,傅红雪实在已很累了,他也实在没有地方去,不得不回到了小木屋。
  最主要的是,他希望风铃能自己脱困,而跑回了小木屋。
  可能吗?
  傅红雪不禁苦笑了,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
  就在他的笑容刚从嘴角漾出时,他忽然发现小木屋中有灯光透出。
  他记得很清楚,白天走的时候,根本没有点灯,现在为什么会灯光透出呢?
  是不是风铃已脱困回来了?
  傅红雪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距离小木屋还有十几丈时,就听见了木屋里传出的声
音。
  一种无论谁只要听见过一次就永远难以忘记的声音。
  一种混合着哭、笑、喘息、呻吟的声音,充满了邪恶与激情。
  一种就算是最冷静的人听见也会忍不住要血脉贪张的声音。
  傅红雪又冲过去,一脚踢开了门。
  门一开,他的心立刻沉下去,怒火却冲上了头顶。
  ——这简朴的小木屋,已经变成了地狱。

  人间地狱。
  风铃正在地狱中受着煎熬。
  叮当兄弟一个野兽般的按住了她的身子,一个躺在她的身上,扼开她的嘴,将满满一杯
酒往她嘴里灌。
  鲜血般的酒汁,流遍了她洁白无瑕的胴体。
  野兽般的叮哨兄弟看见傅红雪时,傅红雪已弩箭般的窜过去,漆黑如死亡的刀己挥出。
  这是绝对致命的一击,愤怒使得傅红雪使出了全力,直到叮哈兄弟忽然像只空麻袋般倒
下去时,他的愤怒犹未平息。
  叮哨兄弟一人早已气绝,一人却挣着最后一口气,对着傅红雪挤出了一丝很难看的笑
容,然后用仿佛来自地狱般的声音说道:“你会后悔的!”
  后悔?
  后悔什么?
  傅红雪这一生从不后悔。
  他用力地将叮当兄弟抛出去,用力地关上了门。
  木门是关着的,窗子却是开着的,因为屋子里充满了酒气。
  不是“烧刀子”那种辛辣的气味,却有点像是胭脂的味道。
  风铃还是躺在那张铺着兽皮的木床上,她是赤裸的。
  也整个人都已完全虚脱,眼自上翻,嘴里流着白沫,全身每一根肌肉都在不停地抽搐颤
抖,缎子般光滑柔软的皮肤每一寸都起了颤栗。
  她不是翠浓,不是傅红雪的女人,也不是他的朋友,她是来报仇的人。
  可是看见她这样子,傅红雪的心也同样在刺痛。
  在这一瞬间,他忘了她是女人,忘了她是赤裸的。
  在这一瞬间,在傅红雪的心目中,她只不过是个受尽摧残折磨的可怜人。
  一盆水,一条毛巾。
  傅红雪用毛巾温水,轻拭她的脸,轻拭她的嘴角的白沫,轻拭她眼尾的泪痕。
  就在这时候,她喉咙里忽然发出种奇异而销魂的呻吟,她的身子也开始扭动,纤细的腰
在扭动,修长结实的腿也开始扭动。
  ——能忍受这种扭动的男人绝对不多,幸好傅红雪是少数几个人中的一个。
  他尽量不去看她,他准备找样东西盖住她的身子时,她忽然伸出了手,将傅红雪紧紧地
抱住。
  她抱得好紧,就像是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抱住了一块浮木。
  傅红雪不忍用力去推她,却又不能不推开她。
  他伸手去推,却又立刻缩回了手。
  ——如果你也会在这种情况下去推过一个女人,那么你就会知道他为什么要缩回手了。
  因为女人身上不能被男人推的地方虽然不多,但在这种情况下,你去推的一定是这种地
方。
  风铃的身于是滚烫,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好快。
  她的呼吸中也带着那种像胭脂的酒气,一口口呼吸都传入了傅红雪的呼吸里。
  傅红雪忽然明白了。
  明白那野兽般的叮当兄弟为什么要用这种酒来灌她了。
  ——那是催情的酒。
  可惜就在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也同样被迷醉了。
  他的身体已经忽然起了种任何人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变化。
  他的理智已崩溃。
  而她已经用她的扭动的身子缠住了他,绞住了他,将他的身体引导人罪恶。
  最古老的罪恶,最原始的罪恶。
  催情的酒,已经激发了他们身体里最古老、最不可抗拒的一种欲望。
  ——自从有人类以来,就有了这种欲望。

  造成错误的原因有很多种,这种欲望无疑也是其中的一种。现在错误已造成,已经永远
无法挽回了。
  一个凡人,在一种无法抗拒的情况下,造成了一个错误。
  这种“错误”能不能算是错误?是不是可以原谅?
  错误已造成,激情已平静,欲望已死,漫漫长夜已将尽。
  这一刻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这一刻正是痛苦与欢乐交替的时候。
  这一刻也正是人类良知复苏、悔恨初生的时候。
  这一刻傅红雪已完全清醒了。

  烛泪已干,灯已灭,用松枝粗纸糊成的窗户已渐渐发白。
  苍白。
  苍白如傅红雪的脸。
  他的心也是苍白的。
  ——风铃是个女人,却是个来找他复仇的女人。
  ——她虽然和他共同生活了好几天,为的是等待机会好杀他。
  如今,她却在他身畔,躺在他身畔。
  他仍可感觉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体温,以及她激情平复后的那种温柔满足的宁
静。
  那种本来总是能令一个男人不惜牺牲一切去换取的愉快和平宁静。
  现在傅红雪却只希望能毁掉这一切。
  如今他总算知道叮当兄弟临死前的那一句话了。
  “你会后悔的。”
  后悔?
  他能后悔吗?
  他能毁掉这一切已发生过的事吗?
  不能!
  他不能!
  这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不能逃避,也不能抗拒。
  是自己造成的,自己就得接受。
  不管自己造成的是什么都得接受。
  大地是冷的,晨雾是冷的。
  傅红雪的手是冷的,他的心已是冷的,冷如刀锋。
  ——一件已发生,已永远无法挽回的错误。
  如果你是傅红雪,你会怎么做?
  逃避?
  每个人都有逃避别人的时候,可是永远都没有一个人能逃避得了自己。
  傅红雪也不能。
  他轻轻地转头,凝注着仍在梦乡的风铃。
  她醒来以后会怎么样呢?
  想起昨夜的事情,那种激情,那种缠绵,傅红雪知道这一生从此恐怕很难忘得了的。
  她呢?
  醒来以后,将如何面对她?
  ——两个没有根的人,一次无法忘怀的结合。
  以后是不是就应该结合在一起?
  还是应该从此各分东西?让对方一个人单独地去承受因为错误而造成的痛苦和内疚?
  这些问题有谁能答复?
  有谁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窗户开着,窗外曙光渐临。
  宁静的天空,宁静的山谷,宁静的早晨,天地间是一片苍芒宁静。
  风铃忽然醒了,忽然睁开了眼睛,正在看着身旁的傅红雪。
  她的眼睛有了表情。
  也不知是痛苦?是悔恨?是迷惘?还是歉疚?或是愤怒?
  傅红雪不能逃避她的眼光,也无法逃避。
  他在看着她,期待着她的反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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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 
古龙《边城刀声》第四部 她有了他的孩子
第一章 又见吸血鬼

  还未踏进那个很有个性的“家”时,叶开远远地就听见了有人在哭。
  虽然是女人的哭声,但是叶开听得出来那不是苏明明的哭声,而是一个中年妇人的哀切
哭声。
  一进门,果然就看见一位体态肥胖的中年妇人坐在床边,苏明明在一旁安慰着她。
  “什么事?”叶开问:“这位太太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她先生昨晚遇见了‘吸血鬼’。”苏明明回答着。
  “吸血鬼?”叶开一怔:“这里也有吸血鬼?”
  “不但有,而且已经存在很久了。”苏明明说:“只是销匿了一阵子,直到昨晚才又出
现。”
  “那么她先生……”
  “当然是被吸干了。”苏明明说。
  叶开想了想,又问:“那么她先生呢?”
  “还留在现场。”苏明明说:“就在她家的后院里。”
  “我去看看。”
  叶开说完转身离去,苏明明本想跟去,可是见中年妇人仍哭得很伤心,只好继续安慰
她。
  迎着晨雾,踏着晨曦,叶开走进了中年妇人的后院,远远地就看见一具干巴巴的尸体。
  脖子上伤口的血迹早已凝固,整张脸明显地带着惊吓,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叶开蹲了下去,伸手将尸体的眼睛拂了起来,然后盯着伤口思索着。
  这种只有在“说书”的口中才能听到的“吸血鬼”,居然会在现实生活里出现,叶开实
在很怀疑。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过“吸血鬼”,可是却见过两次被吸血鬼“咬”过的尸体,一次是在
万马堂,今天是第二次。
  难道被吸血鬼咬过的人,真的会变成吸血鬼?
  叶开的眉头已深锁着,他决定今天晚上就守在这里,看看这个被吸血鬼咬过的尸体,会
不会也变成吸血鬼?
  据说吸血鬼只有用桃花木刺进心脏才会死亡,那么叶开今晚是否要准备一根桃花木呢?
  他不禁苦笑了起来,怪事年年有,今年却特别多。先是十年前早已死亡的人,忽然间莫
名其妙地活过来,现在又是吸血鬼。
  如果昨夜不是到“猴园”看过所谓的人头猴身的猴子,那么怪事又要加一桩了。
  叶开缓缓地站起,思绪已飞离了拉萨,而回到了万马堂,不知傅红雪现在如何?以他的
个性,叶开还真怕他使起性子来而不顾后果行事。
  今天晚上如果将这件吸血鬼的事搞清楚,明天一早就离开拉萨,赶紧回到万马堂。
  晨阳越爬越高,大地越来越热,叶开擦了擦额上的汗,慢慢地走出了后院。
  一回到苏明明那儿,就看见苏明明站在门等着,迎面就问:“猴园的事办得怎么样?你
怎么走了一天一夜?”
  “我看到了人头猴身的猴子。”叶开说。
  “真的?”苏明明张大了眼睛:“真的有这种猴子?”
  叶开笑了:“那只不过是猴子剃光了头上的毛而已。”
  “剃光了头上的毛?”苏明明说。
  “是的。”叶开笑着说:“远远看去,还真像是人头。”
  “他为什么要将猴子头上的毛剃光呢?”
  “谁知道?也许那位王老先生是为了好玩。”叶开说:“也许那些猴子都得了掉毛的秃
头症。”
  听见这话,苏明明也笑了,她等自己银铃般笑声稍微小了些时,才说:“那么你是为了
什么事会在那儿待了一天一夜呢?”
  “白天看人下棋看了一天。”叶开笑着说:“晚上吃了一顿很丰富的晚餐,听了一段很
美妙的弦乐,看了几只猴子在耍宝。”
  “你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苏明明说:“有没有问他玉成的事?”
  “问了,没有。”
  “没有?”苏明明说:“什么没有?”
  “没有发现可疑的事,没有玉成的消息。”叶开说:“也没有探到金鱼的下落。”
  “怎么可能?”苏明明喃喃他说:“所有的迹象都指向‘猴园’,你却说‘猴园’里没
有什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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