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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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刀声-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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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碗我一定要敬你。”萧别离端起碗:“因为喝完这碗酒后,你就将远行。”
  “远行?”
  “是的。”萧别离说:“你将到藏人心目中的圣地‘拉萨’去。”“拉萨?我为什么要
到拉萨去?”
  “因为叶开。”
  “叶开?”傅红雪一怔:“他有危险?”
  “他失踪了。”
  三曙光穿过云层,照在拱门内那看来高不可攀的刁斗旗杆上。
  旗杆上的旗帜虽然还在,却已不是前些日子傅红雪所看到的那迎风招展、威风凛凛的
“关东万马堂”旗帜。
  旗帜虽然仍可以看出“关东万马堂”的字样,但大部分已被烧毁了,整面旗帜不但破烂
不堪,更是让蜘蛛网给占据了。
  这面旗帜一看就知道不是短时间变成这样的,最少也要经过十年的时间。
  十年。
  万马堂的辉煌雄风又不见了,又恢复了傅红雪刚到小镇的头一夜所见的情景一样。
  残缺的屋宇,剥落的高墙,灰尘满积的家俱,到处是败坏的景况。
  十年后莫名其妙恢复繁华的万马堂,又莫名其妙地呈现出荒凉的原状。
  看到这种情形,傅红雪不禁也傻了。
  “所以我说你一定要来看一下。”萧别离陪在傅红雪的身后:“不是亲眼看见,你一定
很难相信。”
  “怎么会变成这样?”傅红雪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十三天前。”萧别离
说:“就在你带着风铃离去的第二天。”傅红雪想了想,又问:“也是一夜之间,莫名其妙
地变了?”
  “是的。”萧别离说:“这一次我还是身临其境的人。”
  傅红雪不懂这话的意思。
  “你离去的第二天,正当万马堂准备搜寻你时,我忽然找上了马空群,他刚见到我时,
虽然是吃了一惊,可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他会是假的。”萧别离慢慢地叙述那一天的经过:
“他依然很热情地招待我,我们两个人就在他的书房把酒畅谈,谈的却是我和马空群私人的
秘密。”
  “别人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是的,所以那时我很怀疑这个马空群可能是真的十年前的马空群复活的。”萧别离
说:“边喝边聊的忽然间我就莫名其妙地醉倒了,那时已是深夜。”
  “然后呢?”
  “然后等我醒来时已是天亮,我虽然还是坐在昨夜喝酒的书房,可是景物却已变了,变
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情景。”
  “人呢?”
  “没有人。”萧别离说:“什么人都没有了。”
  “没有了?”傅红雪说:“那些重新出现的万马堂的人都消失了?”
  “是的。”
  十年前万马堂就被毁了,人全死了,十年后却莫名其妙地又出现了。
  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傅红雪当然见过苏明明,也从苏明明口中得知叶开是为了调查那个应
该是马芳铃的白依伶所住的“猴园”而去了拉萨。
  对于苏明明在叙述叶开在拉萨的经过,更是一字不漏地听得很仔细。
  当他听到“风铃屋”的风铃时,心里虽然绞痛了一下,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最后傅红雪当然知道叶开是为了“吸血鬼”事件而失踪的,苏明明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又
来到这小镇找萧别离商量。
  所以萧别离才要敬傅红雪酒,才说傅红雪将有远行。
  现在万马堂又恢复了破;日,马空群这些人也消失了。这所有的答案,看来只有到拉萨
才会找得出。
  所以傅红雪就和苏明明来到了拉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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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 
古龙《边城刀声》第四部 她有了他的孩子
第五章 傅红雪的家
  拉萨。
  青山在抱,绿水拥怀,远处的宫殿和城堞隐约在望,碧空如洗,万里元云,白色的布达
拉宫在骄阳下看来亮如纯银,到了夕阳西下时,又变得灿烂如黄金。
  傅红雪从未想到,在塞外的边陲之地、竟有如此美丽的地方,美得是那么的辉煌而神
秘,美得是那么的令人迷惑,美得是那么令人心都醉了。
  宫殿高四十丈,宽一百二十丈,连绵蜿蜒的雉堞,高耸在山岩上的城堡,古老的寺院、
禅房、碑砀、楼阁,算不清的窗牖帷帘,看来是那么的瑰丽而调合。
  整个拉萨看来就像是梦境,不像是神话。
  傅红雪不禁也看痴了。
  ——风铃呢?她是不是已回到了“风铃屋”?——如果现在陪在他旁边的是风铃?为什
么一个人在被“美”所感动时,反而更不能忘记他一心想忘记的人?为什么人们还是很难忘
记一些自己应该忘记的事?城市如皮革,有光滑美丽的一面,也有粗糙丑陋的一面。大招寺
外的街市,就是拉萨的另一面。
  街头上垃圾粪便狼藉,成群结队的年老乞丐,穿着破旧褴褛的衣服,剃光头、打赤足,
匍匐在尘上中,嘴里喃喃不停地念着他们的六字真言“尔吧呃叭奄哞”,等待着行人香客的
施舍。
  苏明明会带傅红雪来到这条街,是因为傅红雪对她说:“我不想住在你的家,也不想住
在太招摇的地方。”
  就这样的,苏明明才把傅红雪带到这条街上,因为这里有一家实在很不起眼、也很少有
人光顾的客栈。
  这家客栈的名字也很绝,一看你就会有同感。
  这家客栈的名字就叫“少来客栈”。
  店名绝,店主人通常也都是个绝人。
  “少来客栈”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外表虽然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可是
每当有人住店,隔天没钱付帐的,他一定会面无表情地对那个人说:“你走吧!记住,下次
少来。”
  这么样的一个人,你说他是不是个绝人?“少来客栈”的客房也跟江南的客栈一样,一
间普普通通的屋子,一盏普普通通的油灯,一些普普通通的家俱。
  可是傅红雪一走进“少来客栈”的客房时,血色就变了,变得就好像忽然看见鬼那么可
怕。
  二鬼并不可怕,有很多人都不怕鬼。
  傅红雪也不怕,比大多数人都更不怕。
  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鬼。
  这屋子里所有的每样东西,都是一个普通客栈里应该有的东西。
  苏明明并不太了解傅红雪,可是这两天她已看出他绝不是一个很容易受到惊吓的人,但
是现在她也看得出傅红雪确实被吓呆了。
  她没有问傅红雪:“你看见了什么?”
  因为他看得见的,她也一样能看见,她所看见的东西,没有一样能令她害怕的。
  她看见的只不过是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个妆台、一个衣柜、一盏油灯,每
样东西都很简陋,很陈旧。
  傅红雪看见的也同样是这些,谁也想不出他为什么会怕得这么厉害?——难道这间房间
是个鬼房?到处都隐藏着凡人肉眼看不见的妖魔鬼怪幽灵险魂,无论什么人只要一走进这间
屋内,都要受他们摆布?——那么苏明明为什么连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这房间里的妖
魔鬼怪幽灵险魂要找的只是傅红雪一人?苏明明实在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可是她
不敢问。傅红雪的样子实在太让人害怕。
  他脸上的表情看来就像是鬼,他慢慢地坐了下来,坐在靠墙的那张木桌旁,一把破旧的
竹椅上。
  一坐下后,他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变得更复杂,除了恐惧愤怒外,仿佛还带着种永远理
不清也剪不断的柔情和思念。
  ——这个普通客栈房间,怎么会让他在一瞬间同时生出这两种极端不同的情感?苏明明
又想问,还是不敢问。
  傅红雪却忽然开口:“阴白凤虽然不是我亲生母亲,却也养育了我十八年。”
  有关傅红雪和叶开以及马空群之间的恩怨,苏明明当然也听萧别离说过,所以她当然知
道阴白凤是谁。
  “她虽然一生都让仇恨给包围着,可是却也是个温柔可亲的人。”傅红雪喃喃他说着。
  叶开失踪,马空群消失,万马堂的谜还没有解开,此时此刻,傅红雪怎么会忽然谈起阴
自凤来?苏明明想问,还是不敢问,所以她只有继续听傅红雪说下去。
  “那十八年之中,她将我从一个小孩养育到长大,虽然一直在灌输着我仇恨的事,却也
很疼爱地在照顾我。”傅红雪轻轻他说:“我告诉你这件事,只因为我要你知道,阴白凤虽
然不是我亲生母亲,却也给了我家的温暖。”
  ——一个本应该是孤儿的人,忽然有了家,尝到了家的温馨,虽然那个女人不是他亲生
的母亲,却也养育了他。
  养育之恩胜于天。
  这个道理苏明明当然知道。
  傅红雪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推开窗户,窗外夜色已临。面对着星月仍未升起的黑
暗苍穹,过了很久傅红雪才开口。“那十八年我们就住在一幢石屋里,那石屋里只有一张
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个衣柜、一个妆台、一盏油灯。”傅红雪瞪着眼睛,瞪着黑暗
的遥远的地方,眼中忽然出现了一片空白:“这屋子里的这些东西,就是从石屋里搬来
的。”
  苏明明终于明白傅红雪为什么一走进这房间就变成那样子。
  ——这屋里的每样东西,都是从他和阴自凤的石屋里搬来的。
  ——是谁搬来的?——当然一定是这一次万马堂的背后阴谋者,说不定也是使叶开失踪
的人。
  ——这个阴谋者无疑已找到了阴白凤,现在她说不定已和叶开一样落人了这个阴谋者的
掌握中。
  苏明明看着窗口的傅红雪。
  泪已将下,却未流下,只有至深至剧的痛苦才能使人无泪可流。
  傅红雪无泪,苏明明却已泪水满眶,因为她已了解到傅红雪和阴白凤之间的感情。
  她默默地看着傅红雪那孤独寂寞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转身,朝门口走去,还未
走出房门时,就听见傅红雪的声音:“你不必去。”
  “不必去?”苏明明停住,回过头来:“你知道我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
  傅红雪点点头:“你问不出来的,这些东西一定不是这个老板搬来的,而且他也一定不
知道是谁搬来的。”
  苏明明想去我的,就是这家“少来客栈”的老板。
  三点燃了油灯,昏黄的灯光立即迷漫了整个房间,傅红雪依旧站在窗栏旁,远眺着无尽
的夜空。
  月色轻柔,星辰闪耀。
  这里的月色星光,是否和傅红雪住的石屋那里一样迷人?油灯未燃起时,苏明明就已走
了。
  是傅红雪要她走的,因为今夜他必须好好地休息一天,必须要养足了精神,必须使自己
的警觉、触觉、感觉都达到巅峰状态。
  因为明天迎接他的,是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星光朦胧,月色使得远方山巅上的积雪变成了银块般纯亮,也使得这条杂乱的街道多了
一点浪漫的气息。
  边城的浪漫。
  杂乱的街上,人潮来来往往,街道两旁被油灯熏黑的铺子里传出的酸奶酪味,浓得几乎
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
  纯亮的月色和边城独特的飒飒风沙,又使人们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傅红雪的眼睛也快咪成了一条线,就算铁铸的人,也已经不起情感上的巨变,更何况是
一天里同时遭受到感情和亲情的侵袭。
  就在傅红雪感到累了、想休息时,他忽然发现街尾有条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一条少女
般纤细的人影。
  看见这人影,傅红雪的眉头立刻皱起,人也立刻掠起,从窗口飞出,朝街尾追了过去。
  寒冷的夜风,呼啸着从傅红雪的耳边而过,拉萨光怪的岩石和边陲特有的仙人掌像奇迹
般在他眼前分裂。
  只一会儿的功夫,傅红雪就追着那熟悉的人影到了荒郊。在岩石和仙人掌满布的荒郊
上,有一座八角亭,人影到了这座长亭立即停住了,她静静地仁立在长亭里。
  傅红雪也停住了,停在长亭外,看着长亭里的纤细背影,一双总是带着冷漠、寂寞的眼
睛里忽然闪出一丝热的光芒。
  风铃?长亭里的人是风铃吗?一定是的,因为她身上的那一套衣裳,正是那天离去时所
穿的。
  傅红雪的心已跳动得越来越快了,嘴唇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更不知道要谈些什么。
  夜已深,月未缺,星朦胧,连冰冷的夜风都仿佛变得像春风般的轻柔。
  “你,你可好?”
  傅红雪实在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断断续续他说了这三个字。
  长亭里的人影仿佛动了一下,又仿佛没有动,等了很久,不见她有何动静,傅红雪只好
又开口。
  “你……你为什么要走?”傅红雪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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