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洗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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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洗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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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声虽大,但听起来一点儿笑意也没有,笑到最后喉咙里只剩下“咯咯”的余音,倒象是在发抖。 
那女子也笑了,笑声比她好听许多,“不会‘落叶斩’,又怎能做霍仲天的女儿?” 
话音落,刀已在手。狭长的刀锋在风雪中闪着毒蛇毒牙一般的蓝光。 
刀飞起,光似雪。漫天飞舞的雪花有几片落在霍朱衣冰凉的手背上,竟然都齐中被分成两半! 
那女子笑着,“你的刀只能斩斩落叶,我的刀却能斩断雪花。你说哪个才是真正的霍朱衣呢?” 
风雪之中,这个女子身形飘忽,仿佛是从雪花里幻化出来的幽灵。霍朱衣看她持刀大笑,恍惚间只觉自己似乎裂成了两片!她并不是个懦弱的人,但乍逢此变,精神也几乎崩溃,茫然道:“那我是谁?我是谁?” 
那女子面色一沉,“你只是一个死人!” 
刀光席卷而来,疾如风、厉如电! 
雪雾飞溅,打在霍朱衣身上、脸上,好象砂砾一样令她隐隐生疼。如雪的刀光向她当头劈下! 
霍朱衣虽然了解这一招的每一个变化,但这一刀劈下来时,她发觉自己竟闪避不开,也无法抵挡! 
她正闭目待死,突然急风一响,那女子的刀竟然劈空了。 
霍朱衣没有移动位置,只是那把长刀断了。一截二尺八寸的长刀只剩一尺,够不到霍朱衣的身子。 
是谁竟能以肉眼难辨的暗器击中这变化万端、其速无比的长刀?而且能击断这百炼精钢? 
那女子转身一看,见道侧多了一辆半旧的小车和两个可爱的童子。她瞪着这辆神秘出现的车子,心中盘算着如何能将他们全部留下、杀之灭口,嘴里却恭敬地问:“车中是何方前辈高人?” 
车中传出一个清弱温和的声音:“不敢当,在下年未弱冠,不敢称‘前辈’,长得也不高。” 
他的语气冷冷淡淡,霍朱衣虽然心思如乱麻,还是忍不住“噗哧”一笑。那女子的脸却已气青了,向腰间一探,抽出一柄软剑。霍朱衣心中一动:莫非软剑才是她的本来兵刃? 
那女子一抖手,软剑挺得笔直,慢慢向车子逼去。霍朱衣的心越跳越快,知道她的招式一发,定然凌厉无比! 
突地一道白影从道路另一侧的雪地里冲出,在飞扬的雪花中,挥剑直刺那女子的同伴! 
变化突起,出乎场中所有人的意料。那个同伴虽然没想到遭偷袭的是自己,身手却十分敏捷,身形斜跃、反手抽剑,头也不回地就将那如疾风电闪的一剑化解。但白影的另一只手却无声无息地拍出,仿佛幽灵鬼影,在别人还没有意识过来之前就点中了灰衣人左耳根的重穴。 
这一点又快又准、无声无影,轻得宛如一个温柔的少女小心地摘下一朵玫瑰。灰衣人却如遭重击,身子猛地一震,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踉跄着倚倒在一棵枯树上! 
斗篷的风帽滑落,露出一张原本是年轻英俊、此刻却已扭曲变形的脸,神情间充满了惊恐、骇异,用一种惊讶、痛苦、难以置信的目光瞪着白衣人,喃喃地唤了声:“兰……” 
这个“兰”字伴着他吐出的最后一口气。 
这个“兰”字一出,那女子就象被闪电击中,打了个哆嗦,脸色惨变,再也顾不得霍朱衣和车中人,斜刺里冲了出去,亡命般向远方狂奔。 
白衣人仿佛毫未做势,手中剑却已化做一道长虹,人与剑一齐凌空飞起,直击而去!剑光如霆如雨、如狂风急流! 
那女子旋身反手,软剑洒出一片剑光,如川如瀑,竟与白衣人是同一路数! 
白衣人的剑势却突然变了,本是破空怒啸、挟着雷霆万钧之威的气概,转瞬间就从暴风雨中忽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极和谐、极恬静的世界。 
这一刹那,仿佛风雷俱寂,周围的空气都似已凝结。 
那女子一剑挡了个空,白衣人的剑刺到了她的咽喉前!   
风雪中州道   
那女子瞪着眼前的剑尖,脸色变得比地上的积雪还要惨白,突然放声大笑:“好!好剑法!想不到你的武功竟如此高强,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你隐瞒武功、诈死逃走,原来早就存心要对付我们了,是不是?是不是?” 
她愤怒地声声质问,白衣人则神情悠然,“不错,我想摆脱无心谷,蓄谋已久。哼,我是何等样人?怎么甘心做人的工具或棋子?就算把我养大的师父也不能控制我!我也知道他绝不会轻易放我自由,所以才故意去踩芦影所设的机关,其实我早就用厚而轻软的布料做了个大斗篷,能在风中滑翔,所以从百丈高崖跳下,依然安然无恙。我伪装高傲狂妄、伪装学艺博而不精,伪装了整整十年!你今日死于我手并不冤枉。” 
那女子几乎是失神地看着白衣人动人美丽的脸,“是啊……我如果不是和你从小斗到大,一定以为你原本长得就是这个样子。这张面具……真是维妙维肖啊!我自愧不如,输得心服口服。” 
白衣人问:“你为什么要假扮霍姑娘呢?” 
那女子突又狂笑起来,“你自己去查啊!你比谁都深沉、比谁都厉害,何不自己去查?” 
白衣人冷然一笑,长剑向前一送,刺入了她的咽喉。 
曾自珍赶到白衣人吴兰心身边,问:“她是你的同门?还是你的姐妹?” 
“不关你的事。” 
曾自珍怒道:“你们既是一起长大的,竟还能下此毒手?” 
吴兰心看着他,目光里杀气愈烈,但曾自珍连眼也不眨,避也不避。吴兰心忽地展颜一笑,杀气全消,“我也是不得已,我可以保证任何人杀了这两个人都不必后悔。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这一笑美如春花,和方才那冷若冰霜的样子判若两人,曾自珍还从未见过神情变化得如此之快的人,那种表情变化之迅速简直无人比得上,也无人能猜透她表情的变化规律,就正如无人能猜透她的心一样。 
霍朱衣走过来道谢,看清了曾自珍,猛然一呆。她久走江湖,阅人多矣,却从未见过这般绝世的美少年。他的面庞虽是出奇的清绝秀绝,神情眉宇间却带着淡淡的倦意、轻轻的忧郁;他的脸色是那样苍白,仿佛生命的火焰都已燃尽,但目光却柔和中带着坚毅。 
——他给人的感觉虽然柔弱,但内心的力量却是坚韧的。 
吴兰心正觉得霍朱衣的目光有点儿讨人厌时,曾自珍忽地身子一摇,向地上倒去。她急忙扶住他,发觉他的手比冰还冷,身体却热得象火,不由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曾自珍紧咬着牙,但身体仍忍不住发抖,“快……扶我到车上去。”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吴兰心急忙把他扶到车上。曾自珍伸手在车壁上一按,一个小抽屉就弹了出来,里面放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瓶子。曾自珍拿出最小的那个,双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打不开。 
吴兰心想不到他的病势发作起来竟如此凶猛可怕,既觉骇然,又有一种深深的怜惜之意,从他手中拿过瓶子,替他打开,曾自珍道:“两……两粒。”吴兰心倒出两粒丹药,轻轻扶住他的头将药喂下去,然后把瓶子放回原处。 
曾自珍喘息渐定,吴兰心的心却往下沉,她发觉瓶子已经空了,这已是最后两粒药丸。 
她凝视着曾自珍清秀苍白的脸,目光不停地变幻。终于,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瓶和一个用整块碧玉雕成、只有拇指肚大小的瓶子,悄悄放在那个抽屉里。 
闭目喘息的曾自珍突然张开眼睛,“大还丹和小还丹?” 
吴兰心嫣然一笑,“这些东西和菩提果放在一起,我就顺手牵羊地全拿了,大还丹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可惜只有一粒了。” 
曾自珍瞪着她,“《易筋经》呢?你该不会也顺手牵来了吧?” 
吴兰心从怀里取出一本柔绢订成的书册,柔声道:“你想要就送给你吧,练练上面的内功对你的身体说不定有好处。” 
曾自珍瞪了她很久,她竟然把少林四宝都盗来了! 
吴兰心抿嘴笑着,垂着头,好象在等挨骂,又象在等着夸奖。 
曾自珍最终只是长叹一声,“你冒这么大风险得来的东西,就随随便便送给我?” 
吴兰心给他一个最最娇媚的微笑,“这些东西你比我用得着,反正我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你帮忙,你不用怕还不了这个人情。”她娇笑着放下车帘、关上车门,“你好好休息吧。” 
曾自珍叹息一声,他并非生来就性格孤僻,他只是怕别人对他好,因为他很可能永远也报答不了。 
吴兰心转过身子,见霍朱衣仍立在原地看着这里发愣。她走到霍朱衣面前“喂”了一声,霍朱衣才吓了一跳,把神思收回来,勉强一笑,“那位公子身体好象不太好。” 
吴兰心展开笑颜,笑脸就象春日枝头的花朵,“多谢提醒,我以后会更小心照顾他的。” 
霍朱衣愣了愣,“你是他什么人?” 
吴兰心笑得更亲切,“我是他的未婚妻。” 
霍朱衣又愣住,半晌才涩然道:“原来如此……” 
吴兰心扭头吩咐:“小健小康,去把我的马套在车上。” 
小健小康一愣,小健道:“姑娘,这车子不用马拉……” 
吴兰心冷冷道:“你家公子在睡觉,你们启动机关会吵醒他的。” 
小健道:“那……姑娘你怎么办?” 
吴兰心道:“当然是上车照顾他了。” 
她上车去难道不会吵醒公子?但小健看着吴兰心冷冰冰的脸色,什么也不敢多说,乖乖地套车去了。 
霍朱衣也觉得没趣,强自一笑,对吴兰心一抱拳,“多谢相救,大恩大德,定当有报!”转身走回自己的红马旁,上马后又忍不住望了小车一眼才策马而去。 
她不知道他的姓名、他的来历,他有个美丽的未婚妻、两个可爱的侍童。小健、小康……那两个孩子的脸蛋红如苹果,他们的名字也许就是他起的,他一生中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健康了。健康……对许多人来说是那么平常,但对他却是那么难得! 
吴兰心目送霍朱衣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抬脚将两具尸体踢进道边的灌木丛,然后从怀里取出化尸粉弹在两具尸体上,用斗篷盖住。就算天寒地冻化得慢,半个时辰也足够把他们化得一点儿也不剩。她再将二人的刀剑远远掩埋,又在斗篷上堆上一堆石头,将来即使冰雪销溶,也不会露出痕迹。 
小健扬声叫她:“兰姑娘,车套好了。” 
吴兰心拍掉手上的泥土和雪屑走过去,“好,走吧。” 
小健一愣,“姑娘不上车?” 
“我上车去岂不要打扰你家公子休息?” 
小健奇怪之至,刚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姑娘你又骑什么?” 
吴兰心把脸一沉,“我又不是娇小姐,为什么非得以马代步不可?我走路就跟得上你们。” 
小健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嘀咕:若论主意改变之快,神情变化之多的人,兰姑娘要是谦称第二,天下绝没人敢自称第一的。 
吴兰心牵马走在前头,回首问:“你们打算去哪儿?” 
小康嘴快地抢答:“去祁连山找冰魄精英。” 
车里的曾自珍忽然出声:“不,咱们去洛阳。” 
吴兰心一愣,“你还没睡?” 
曾自珍淡淡回答:“到了洛阳找家客栈再睡不迟。” 
吴兰心皱起眉,“咱们去洛阳干什么?” 
曾自珍道:“我想看看霍家出了什么麻烦事?” 
吴兰心立刻跳了起来,眼睛瞪着车子,就象目光能穿透车板看到曾自珍一样,“霍家的麻烦和你有什么关系?能让你连找药的事都耽搁下来?你自己的事难道还不够麻烦?” 
她说得就象爆豆子一样又快又急,小健小康听得一愣一愣的,曾自珍的声音依旧平静温和,“去不去随便你。” 
吴兰心怒道:“你答应过要保护我,两年之内要跟着我的。” 
曾自珍的语气依然是不冷不热、八风吹不动的调子,“我可以给我大哥送个信,他会来保护你。当初也是他答应你的。” 
吴兰心觉得牙根痒痒,她从小就美丽绝顶,伶俐聪明,从没有人能压倒她。不论别人是恨她也好,还是爱她也好,她在别人心中都有着重要的位置,没人敢将她视如无物,今天她总算碰见了一个!在无心谷时,鹤逸曾半开玩笑地说:“你天生是个害人精,总有一天你会栽到一个男人手里,我等着看天谴。” 
难道曾自珍就是她的天谴不成? 
她恨恨地一跺脚,冲过去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曾自珍一愣,“你上来干什么?” 
吴兰心没好气地回道:“我的马在拉你的车,你好意思让我一个弱女子冒着风雪在外头走?” 
曾自珍愣了片刻,把头转到另一边,和这个女孩相处的第一戒律就是:千万不能和她讲理。以不变应万变总不会有错吧? 
只听吴兰心又说:“我在对你说话,你干吗把头转开?懂不懂待客的礼貌?难道我长得很难看,有碍观瞻吗?” 
曾自珍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闭上眼,干脆来个装瞎作聋,耳中却听到小健小康在车外偷偷地笑。 
霍家在洛阳郊外,霍朱衣之父霍仲天是两河一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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