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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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套-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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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而衰竭 那是由于衰老而死亡的一个典型。剖验的结果全在这里,你可以看。”
    我摇了摇头,表示相信他的判断。
    他眉心打结,沉默了片刻:“有一件事十分怪,老人的身上,没有外伤,一点外伤
也没有,而他被发现时,应该是车辆失事之后被抛出去的  在那样的情形下,不会完
全不受外伤……”
    听得铁天音这样说,我也大是疑惑。当日赶到医院,看到了伊凡,所有人都集中精
神,想听伊凡在临死之前有甚么话说。按著伊凡就死了,谁也没有注意他的身上是不是
有伤。
    铁天音望著我,等著我的解释。我知道他必然已经全盘设想过,所以我作了一个手
势,表示要先听他的意见。
    铁天音和我只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可是我对他印象很好,感到他可以共事。
    铁天音立时有反应:“施警官跳出了车子,客货车撞上来,那其间估计有三四秒,
施警官看不到客货车,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我点头,这说明他有十分精细的观察力。我问:“你以为在这三匹秒,会有甚么事
发生,而是施警官没有看到的?”
    铁天音先用一句简单的话,说出了他的结论:“车厢中的四个老人,得到了处理。

    他的这种说法,十分奇特,我等他作进一步解释。他略想了一想:“小机械人。”
    他说了这四个字,又停了下来。每次,当我听到“小机械人”这个词的时候,都不
免感到一股寒颤,这次也不例外。
    而且,虽然他只说了四个字,但是我已经明白他的设想是甚么了。
    他的设想是,有一个或几个小机械人,在控制著整件事,驾车飞驶的是小机械人,
由于小机械人只有二十公分高,控制车子行进时,看起来就会是司机座位上没有人。
    当去路被阻的一刹间,小机械人就抓起了四个老人,离开了车厢。
    小机械人的行动快,所以施警官没有看到事情发生的经过。
    而伊凡之所以会留在山坡上,可能是小机械人故意如此,也可能是由于意外,而留
了下来  他不是在撞车之后被抛出来的,所以并无外伤。
    我把这些向他说了出来,一面说,铁天音一面点头,表示他正是这样想。
    他又如了一句结论:“三个老人并没有死,小机械人在继续玩他们,可能又把他们
带到未来世界去了,可能把他们留在戈壁大沙漠之中,或者任何地方,会继续把他们当
玩具。”
    铁天音的性格,一定十分沉稳,他在说有可能发生的那么可怕的事时,居然平静之
极,一点没有异样。
    我则半晌说不出话,越想越觉得事情的可怕。
    铁天音沉声道:“所以,我认为事情已告一段落了。情形就像当年你在印度见到了
他们之后,第二天酒醉醒来,不见了他们一样。”
    我摇头:“当然不一样。”
    铁天音坚持己见:“表面上看来不一样,但实际上是一样的  来自未来世界的小
机械人一直在,陶格一家,也一直是他们的玩具。”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陶格一家会成为玩具,我们一样是人类,也会沦为玩具。”
    铁天音摊了摊手:“谁说不是呢?”
    他的这种反应,令我直跳了起来,无论如何,一个二十岁才出头的青年,不可能有
那样深沉的看破性情的想法,这种想法,不但成熟,而且悲观,和青年人的进取、积极
背道而驰。
    上次,我从印度回来之后,整理记述奇异的经历,为陶格一家的“玩具”身分而感
到悲哀恐惧,白素就曾喟叹,她曾同意陶格的话  陶格说,每一个人都是玩具,是另
一些人的玩具,同时,也把另一些人当玩具。
    陶格曾激动地发表了长篇大论,解释他的观点,白素别说得很简单。她道:“陶格
说得对,没有一个人完全为自己活著,可以完全不受外来任何关系的播弄而生活。”
    我也同意她的话,得出的结论是:人,根本就是玩具。
    可是,那是我和白素的看法,尤其是我,在有了这样的经历之后,自然会有倾向悲
观的想法。铁天音就不应该有。
    刹那之间,我思绪紊乱之极,首先想到的是,铁天音自己单独一个人,不可能会有
这样的想法,他一定曾和甚么人商讨过。
    我性子急,想到甚么,就说甚么,所以伸手向他一指,疾声问:“你和谁商量,才
有这样的看法?”
    看铁天音的反应,显然是被我一下子说中了,他再沉稳,也掩饰不了陡然现出来的
惊愕之色。
    可是,他还没有回答,我的思路,一下子又跳了开去  这是一个人在思绪紊乱的
时候常见的情形,我陡然想到的,是白素现在的行动,岂不就是把自己的女儿当作了玩
具,正在播弄著她?
    本来,红绫是自由自在的野人,虽然一身是长毛,但她完全独立自主,自己是自己
的主人,而现在,她是我们的女儿,要做许许多多她不想做不肯做不愿做而我们却千方
百计要她去做的事  例如写字。
    从她被发现开始,她就和所有人一样,进入了她的“玩具”生涯。
    是不是可以趁她“入玩具世未深”,而把她拉出来呢?如果要那样做,该采取甚么
行动?该放她回去,由得她变回深山大野人?
    那自然不可能  我杂乱地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摇著头。而忽然又想到,人的一
生之中,所有的行为,真正是自己乐意去进行的,又有多少?为甚么一定会有那么多自
己不愿做的事,却偏偏要做?是谁定下的规矩?为甚么像是天条一样,人人遵守,竟没
有人反抗,甚至没有人质疑,为甚么!
    我当时的想法很凌乱,而且,都以红绫为中心,觉得她应该可以不要许多桎梏,而
作为她至亲的父母,却正把种种束缚加在她的身上,养大她的灵猴就不会那么做,如果
她天性不受受缚,那么,远父母而亲灵猴,定必然的趋势。
    我所想的事,既然如此杂乱,抓不到中心,神情自然也不免古怪,有点心不在焉的
茫然。直到我略定了定神,才看到铁天音正注视著我,道:“能令你想得那么出神的事
,一定很有趣了。”
    我苦笑:“一点也没有趣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甚么!”
    铁天音没有再问,可是他分明不相信会有“自己不知道自己想甚么”的情形发生。
他道:“你的问题,我已回答过了,不过你正在出神,一定未曾听进去。”
    我又苦笑  因为我确然不知道他已经回答了。由此可知我神思恍惚到了甚么程度
,我道:“能不能请你再回答一次?”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我要集中精神想一想,才记得起我问了他甚么问题。
    铁天音的答案:“家父,我曾和他讨论过。”
    我顺口问:“令尊是  ”
    这个问题,我虽然只问了三个字,可以说还未曾完成,可是包括的范围却极广,等
于要答的人把有关这个人的一切,都大略告诉我,不是只答姓甚么名甚么做甚么那么简
单。铁天音吸了一口气,神色庄重,这表示在他的心目中,对他的父亲十分看重。
    他的回答简直明了:“家父是军人,他常说,和你是旧相识。”
    这两句话,铁天音用我十分熟悉,听来极其亲切的乡音说出,说完之后,他望定了
我,明显地表示,他不会再说甚么了。
    我感到意外之极。一时之间,脑中更是紊乱,不知道从何处想起才好。
    我先想到,我离开家乡很早,铁天音用乡音来回答我的问题,当不是偶然,而是有
强烈的提示作用的。
    那么,这个“旧相识”,竟是我在家乡时的相识,是我少年时的朋友。
    铁天音姓铁,那么他的父亲,当然也姓铁  这两句话,看来是十足的废话,但是
我当时,确然是这样想下来的,而且,立刻有了答案。
    我伸手指著他,张大了口,由于实在太意外,而且也实在太激动,竟至于讲不出话
来。
    铁天音一看到我这样情形,他当然可以知道我已经明白他的父亲是甚么人了,他显
出十分高兴的神情,“家父也常说,虽然多年不见,但只要有机会,向你一提起他,不
必说名字,你一定立刻会回亿起来。”
    我本来想笑,可是喉际一阵抽搐,反倒变成了剧咳。一面咳,一面仍然心急地叫了
出来,“你是铁大将军的儿子,太不可思议了。”
    铁天音笑:“我以为你会叫:你原来是铁蛋的儿子!”
    我这时,总算一口气缓了过来,走向前去,用力拍他的肩头,一面不住笑著。忽然
之间,有了少年时旧相识的消息,而且,这个当时名字叫铁蛋的少年人,早已成了鼎鼎
有名的将军,生命历程,传奇之至,虽然当年分开之后,一直没有见过,但是他的一切
活动,都被广泛传播,我自然也知道。
    铁大将军后来改名铁旦,战功彪炳,威名远震,他少年时就从军,身经百战,听说
在一次战役之中,受了重伤,从此就销声匿迹,音讯全无,为他传奇的一生,更增添了
神秘的色彩。很多人以为他已不在人世了。
    现在,铁天音这样说,这位传奇大将军,自然还在人世,只是隐居得十分彻底而已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好一会说不出话来。少年时的相识,很有几个成了名人、伟
人的,铁大将军是其中之一,我和他同学的时间只有几个月,可是印象却深刻无比,所
以一下子就想得起来。
    (熟悉我叙事作风的朋友一定可以知道,铁蛋也好,铁旦也罢,自然都不是真名字
。大将军的身分是真的,隐居和销声匿迹,真多假少,在战役中受了重伤,也可以作多
方面的了解,战役并不一定是战场上的厮拚,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斗争,都可以广义
地视为战役。)
    (而忽然出现了这个同学少年,和这个故事的主旨,也有关系,不是平空添加的。

    (这个故事的人物有点怪,范围广得出奇,有风烛残年的老人,有豹隐多年的大将
军,下文还会出现一个学跳芭蕾舞的小女孩  不可思议吧?)
    等到惊讶的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我大大吁了一口气:“令尊究竟隐居在甚么所在?

    铁天音的回答,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德国,莱茵河畔的一个小镇。”
    我再问:“他的伤势  ”
    铁天音缓缓摇了摇头:“一直坐轮椅,他固执得不肯装义肢,我在医学院毕业之后
,告诉他现代的义肢制作精巧无比,可是他还是不要。”
    我十分感叹:“我想,他要藉此表示一种抗议?”
    铁天音抿嘴不语,显然他不明白他父亲的真正想法是甚么。
    要详细叙说铁旦大将军的一切,可以写好几十万字,自然这个故事不是为他写传,
只拣和故事有关的和极骇人听闻的,简略说一下  那也有表示自己的同学少年之中有
这样的人物,引以为荣的意思在。
    我伸手取起了电话来,望向铁天音,意思是这就要和他父亲联络,铁天音摇头:“
他把自己与世隔绝,不过,如果你去找他,他会肯见你。”
第四部:人皆养子望聪叫
    我连想也没多想,就道:“好,我这就去  立刻出发,我实在想见他。有一些疑
问,多少年了,只有他能解。”
    我决定得如此之快,很令铁天音感动,他拍了拍身边的公文箱:“这件事  ”
    我道:“正如你所说,这件事告一段落了,就像当年我从印度回来一样,到现在,
又苟安了好些年。”
    铁天音取过纸笔,写了在德国的地址。
    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但是转念一想,大可以去问铁旦,何必问青年人,有很多事,
小孩子是不懂的。
    我也想好了,先到德国,和铁旦畅叙几日,再直接到苗疆去。
    我算是最没有俗务缠身的人,想去哪里,就可以动程。可是有时,也不免有点意外

    就像这时,我和铁天音才分手不久,温实裕就找上门来,愁眉不展,好一会没开口
,只是把指节骨捏得“拍拍”作响。
    看他的样子,自然是有话要对我说,可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而且,我还可以肯定,他要说的话,一定是异想天开的非分之想。他这种为难的神
情,多半也是伪装出来,博取我同情,希望我可以答应他的请求。
    所以,我只是冷冷地望著他,看他可以玩出甚么花样来。我就要出远门,总有些准
备工作要做,我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忙著,温宝裕像影子一样跟著我,仍然不开口。
    过了一会,他才道:“有远行?”
    我只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又过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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