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之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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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之悲剧-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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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应该在那里的人。然后她再度感到一股奇异无形的情绪,令她不安——她有一
种冲动想发出声音,想嘶喊……
    (她张开美丽嘴巴,发出一个像哽咽的猫鸣,完全不像任何一种正常的人声,
使在场所有人都脊背发冷,此情此景委实恐怖——眼看一个安静平实、略微发胖的
小妇人,发出一种动物受惊的扭曲哭号。)
    她合上嘴,像没发生任何事似地继续描述。
    当然,她接着说,她什么也听不见,自十八岁开始,她就活在一个完全无声的
世界,但是知道事有不对的直觉仍旧挥之不去。然后,她的嗅觉像受了无形的打击
似的,她又闻到爽身粉的味道。这太奇怪,太出乎意料,太莫名其妙了,
    她比原来更加紧张。滑石粉!可能是母亲吗?然而——不,她知道不是母亲;
她不安的直觉告诉她,是别人——某个危险的人。
    在那混乱的一刻,她决定爬下床,尽可能远离险境,心中燃起逃亡的冲动……
    雷恩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指,她停下来。他走到床边,露易莎的床边,用一只手
试试,弹簧嘎嘎作响,他点点头。
    “噪音,”他说:“无疑,偷袭者听到卡比安小姐下床。”
    他按按她的手臂,她继续叙述。
    她从面向母亲床铺的那一边下床,赤脚走在地毯上,沿着她的床往床尾摸索,
到了靠近床尾的地方,她挺直腰身,伸出手臂。
    她突然从摇椅上站起来,脸部抽搐,然后步履笃定地绕到自己床边。显然她认
为自己叙事的能力不够充分,实地演出会使她的故事更加清楚。她以出奇庄重的态
度——像小孩子专心游戏一般——和衣卧倒床上,开始重演那出黑暗中的哑剧。她
无声息地坐起来,脸上带着极端专注的神情,头好像在聆听什么似地倾向一边。然
后她两腿一提转向地板,弹簧床嘎嘎作响,她滑下床,弯身沿着床缘走,一只手一
边摸索着床铺。几乎就在床尾的地方,她直起腰来,转身,此时她背对着自己的床,
正面向着她母亲的床,伸出右手。
    他们在一片死寂中观看。她又重新经历一次那个恐怖的时刻,从她无声专注的
态度里,他们隐约感受到一种紧张和恐惧。雷恩几乎屏住呼吸,他的眼睛眯成一线,
眼前的景象闪烁不定,所有目光紧盯在露易莎身上……
    她的右手以盲人常有的动作直直伸出去,像钢筋似地坚挺不屈,和地板正好成
平行,雷恩锐利的眼光落在她挺直的指尖垂直对着地毯的那一点。
    露易莎叹口气,态度松缓了些,沉重地放下手臂,然后她又开始用手述说,史
密斯小姐喘不过气来地转释。
    露易莎伸出右手一会儿之后,有个东西掠过她的指尖,掠过去的东西——她感
觉是一只鼻子,然后是脸……事实上,应该说是面颊,那张脸划过她僵硬的指尖…

    “鼻子和面颊!”巡官惊呼,“上帝,真走运!等等——让我和她谈谈——”
    雷恩说:“且慢,巡官,没有必要大兴奋。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卡比安小姐
重复刚才示范的动作。”
    他用点字板让她知道他要什么。她疲惫地把一只手按在额头上,但是仍点点头,
走向床边,他们比前一次更凝神观察。
    结果十分惊人。无论任何一个行为,头或是身体的任何一个姿势,或者手臂的
任何一个动作,她第二次的示范,完全是第一次的翻版!
    “哦,太精彩了!”雷恩喃喃地说:“运气真好,各位先生,卡比安小姐和一
般盲人一样,对肢体动作有照相机一样的记忆力。这有帮助——帮助太大了,太大
了。”
    他们都大惑不解——什么帮助太大?他没有说明,但从他脸上分外振奋的表情
看来,显然这些触发他一个很大的灵感——显然有件十分突出的事,使得连受过一
辈子如何控制面部肌肉的剧场训练的他,也掩藏不住对这个神来发现的激动反应。
    “我看不出——”布鲁诺检察官困惑地开口。
    雷恩变魔术似地马上抹平脸上的表情,平静地说:“恐怕我刚才太戏剧化了。
请注意卡比安小姐停下来的位置,她正好站在今天清晨站立的地方——她的鞋子踏
在床尾的赤脚印上,几乎一寸不差。与她的位置相对,面对她的,是什么?是凶手
叫人惊心动魄的鞋印,因此显然,凶手与卡比安小姐手指接触的那一刹那,一定正
好就站在那滑石粉的粉堆上——因为在这个点上,两只鞋尖的鞋印最清楚,仿佛凶
手感觉到那些从黑暗中伸出来的幽灵手指时,霎时冻结在那一个点上。”
    萨姆巡官抓抓他肥厚的下巴,“就算如此,那有什么特别神奇之处吗?我们的
看法本来就是这样的嘛。我看不出……一秒钟前你好像——”
    “我建议,”哲瑞·雷恩先生紧接着说:“请卡比安小姐继续。”
    “喂,喂,等一下,”巡官说,“从这位女上碰到凶手面颊的手臂位置,我们
可以算出凶手的身高!”他洋洋得意地瞪一眼雷恩。
    检察官的脸色一沉。“猜得好,”他讥讽地说:“如果你能算的话,可惜不能。”
    “为什么不能?”
    “好了,好了,先生们,”雷恩不耐烦地说:“让我们继续……”
    “稍等,雷恩先生,”布鲁诺口气冰冷,“听我说,萨姆。你说根据卡比安小
姐臂膀伸出去碰到凶手面顿的位置,我们可以重建凶手的身高,是喽,当然——如
果她碰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得挺直的话!”
    “呃,但是……”
    “事实上,”布鲁诺急急继续,“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假设,卡比安小姐碰到凶
手时,他不但不是挺直地站着,而且还是半蹲。从脚印的痕迹看来,显然他刚刚谋
杀了黑特太太,正从黑特太太的床头走出来要离开房间。他有可能,如雷恩先生提
出的,听到卡比安小姐床铺的嘎嘎声。因此,可能着急起来——直觉的反应,就会
弯腰俯身,半蹲下来。”他半笑不笑,“所以这就是你的问题,萨姆。你如何决定
凶手的身体弯到什么程度?你必须先确定这点,才能算出他的身高。”
    “好吧,好吧,”萨姆面红耳赤,“不要啰嗦了。”他又怨又怒地瞧雷恩一眼,
可是我知道有个突发灵感,像一吨重的砖头一样去中雷恩先生,如果不是凶手的身
高,那到底会是什么?”
    “真是的,巡官,”雷恩低声说:“你令我脸红,我真的给你那种印象吗?”
他捏捏露易莎的手臂,她立刻接下去描述她的故事。
    事情发生得这么快。那震惊,永恒的黑暗中蹦出一个具体形象,无形的优惧化
成有血有肉的事实,都令她头晕目眩。她惊煌感觉自己快要失去意识,她的两只膝
盖发软,倒下去的时候,还有一点神志,但是她昏倒的力量,一定比她自己所知还
要沉重,因为她的头猛撞在地板上,然后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一直到今天清晨被
人救醒……
    她的手指停下来,手臂放下,垂头丧气地坐回摇椅,崔维特船长再度拍抚她的
面颊,她疲惫的脸靠在他的手上。
    哲瑞·雷恩先生以探询的眼光望着他的两个伙伴,两个人似乎都疑云满腹,他
叹口气,走到露易莎的座椅旁。
    “你省略了一些东西,你手指感觉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面颊?”
    类似震惊的反应,暂时消除了她的疲惫。仿佛她真的开口说话,他们读出她的
表情像在说:“怎么,我已经提过了,不是吗?”然后她的手指又飞扬起来,史密
斯小姐用颤栗的声音翻译。
    那是个光滑柔嫩的面颊。
    像一颗炸弹正好在他背后爆炸一样,萨姆巡官从来没有这么惶然过。他的大下
巴好像要掉下来,两眼突出地瞪着露易莎·卡比安静止的手指,仿佛不敢相信眼前
所见——或耳边所闻,布鲁诺检察官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护土。
    “你确定吗,史密斯小姐,你翻译得正确吗?”布鲁诺难以置信地问。
    “那正是——正是她所说的,先生。”史密斯小姐紧张地回答。
    萨姆巡官像拳击手挨了记重击后挣扎着清醒一般,频频摇头——这是他对惊奇
的习惯性反应——并凝神俯视露易莎。“光滑又柔嫩!他喊道:“不可能,怎么会,
康拉德·黑特的面颊——”
    “那么,那就不是康拉德·黑特的面颊。”哲瑞·雷恩先生轻声说:“怎么可
以根据预设来办案呢?毕竟,如果卡比安小姐的证词可信,那么我们就一定得重新
排比资料。我们知道昨晚偷袭者穿着康拉德的鞋子,但是不能因此就如你和布鲁诺
先生那样认定,只因为有人穿了康拉德的鞋子,所以穿的人一定是康拉德。”
    “你完全正确,又是我们错了,”布鲁诺喃喃地念道:“萨姆——”
    但是顽固的萨姆拒绝这么简单就把手上的解答丢掉,他咬牙切齿,像只恶狗似
地对史密斯小姐咆哮:“用那些该死的多米诺牌问她,她确不确定,问她有多光滑,
快呀!”
    史密斯小姐吓坏了,立即从命。露易莎急切地用手指触读字板,她立刻点头,
手也马上又说起来。
    是个非常光滑柔嫩的面颊。我没有弄错。
    “嗯,她好像很确定,”巡官喃喃地说:“你问她,那可不可能是她异父兄弟
康拉德的面颊?”
    不。不可能。那不是男人的面颊,我很确定。
    “好吧,”巡官说:“只好这样了。毕竟,我们必须把她的话列入考虑,所以
不是康拉德,不是一个男人,那就是一个女人,我的天,至少我们确定这一点!”
    “她一定是穿了康拉德·黑特的鞋子来制造假线索,”检察官评论道,“那表
示爽身粉是故意被打翻在地毯上。无论这个人是谁,都知道鞋子会留下痕迹,而且
警方也一定会寻找吻合的鞋子。”
    “你认为如此吗,布鲁诺先生?”雷恩问。检察官不高兴地应道:“我既不是
开玩笑,也不是在耍聪明。”雷恩用忧虑的口气接着说,“这其中有些荒谬奇特之
处。”
    “有什么奇特?”萨姆质问,“似乎对我来说,就如布鲁诺刚说的,开第结案,
这么简单明了。”
    “案子还是开的,巡官,我很抱歉必须这么说,而且离结案还远得很。”雷恩
排弄点字板的金属字母,拼出这样一个问题:“你摸到的那个面颊,可不可能是你
母亲的?”
    她随即抗议:
    不。不。不。母亲的脸有皱纹。是有皱纹的。这个是光滑的。是光滑的。
    雷恩悲哀地笑一笑。这位异常女子所表达的一切,具有一种不容扭曲的真理之
感。萨姆来回踱着象足般沉重的步伐,布鲁诺看起来满怀心事,崔维特船长、米里
安医生和史密斯小姐则静静地站着。
    雷恩似乎做了某种决定,他再度排列金属块,“仔细想,你还记得任何——任
何——其他事吗?”
    她读了问题以后神态显得很犹豫,把头靠在摇椅的椅背上。她的头向两边摇晃
——仿佛一种缓慢而且勉强的否定动作,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记忆的边缘上徘徊,拒
绝现身。
    “果然还有,”雷恩注视那张空无表情的脸孔,有点兴奋地低语,“只是需要
揭示!”
    “不,”雷恩说:“还不够多,”他稍作停顿,然后缓缓地接着说:“我们面
对的是一个五样感官已经丧失两样的证人。这个证人和外界沟通的凭借,仅剩下味
觉、触觉和嗅觉。这个证人借由剩下的三种感官所得到的任何反应,就是我们唯一
可以利用的线索。”
    “我从来没有这样思考过,”布鲁诺深思着说,“而且,没错,她已经藉触觉
提供我们一条线索,也许——”
    “正是如此,布鲁诺先生。当然,期望藉味觉来提供线索,可能徒劳无功。但
是嗅觉!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如果她是某种动物,譬如说,狗,有使用感官
印象沟通的能力,那事情就简单多了!然而这种特殊状况并非完全不可能,她的嗅
觉神经,有可能比常人发达……”
    “你说的……”米里安医生低声说,“完全正确,雷恩先生。医学界对感官印
象的说法有很多争论,但是露易莎·卡比安就是这些争论的一个了不起的解答。她
的指尖、舌头上的味蕾和鼻子的嗅觉,这些神经,都非常敏锐。”
    “说得很动听,”巡官说,“但是我——”
    “耐心点,”雷恩说:“我们可能有重大的发现,我们谈的是气味,她已经证
实滑石粉翻倒时闻到气味——这种敏感度非比寻常。几乎不可能……”他迅速弯下
腰重排点字板上的金属块,“气味。除了爽身粉,你还闻到其他气味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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