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桥- 第4部分

四（下）　

“我还行，你们不用管我……”　
江雪生跳了起来，跑到走廓上一看，几个人正架着薛浩往这边来。其中一个抬起头看见江雪生，笑笑说，“哥们，你知道他住哪个屋么？”　
江雪生看着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薛浩，抬手一指走廓尽头，“630。”　
“谢了哥们。”那小伙子又笑，露出一口雪白耀眼的牙。几个人又往里架薛浩。薛浩手脚还不听话，一个劲地拨愣，“我自己走……没事……我能……”一眼看见了江雪生，“我……我就住他这儿就行……他……我哥们……也……牡……牡丹……牡丹江的……”　
江雪生走上前，从薛浩身上摸出了钥匙，先去开了门，引着几个人把薛浩架进去，往床上一撂，大家都擦了擦各自的汗。那小伙子又问，“兄弟，你能照看照看么？我们几个就先回去了？”　
江雪生点点头，“没事，你们回去吧。”那小伙子笑笑，招呼着几个人走了。　
看着几个人走得没了脚步声，江雪生这才回头看看床上的薛浩，睡得一脸通红。嗯，看来是喝高了。　
江雪生走过去，拍拍他的脸，声音清清脆脆的响起来，啪啪的。“你不是这辈子就没喝多过么？你不是千杯不醉么？酒量不是吹出来的？那叫个水平？”说着说着手下不知不觉力道大了起来，薛浩的脸上更红了，人却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雪生看着薛浩无知觉的样子，忽然有些邪恶的一笑，一个恶作剧的想法在他脑中跳了出来。　
他迅速地脱光了薛浩身上的衣服，连内裤也没放过。麻利的把衣服一卷，往盆子里一扔，看着薛浩光溜溜的样子，他心里开始痒痒，伸出手逗弄薛浩的老二。薛浩同志睡得死猪一样，就差没打呼了，江雪生有点扫兴，狠狠掐了他一把。薛浩在梦中哎哟一声，翻个身继续睡，于是白白的屁股就对着江雪生了。江雪生心里忽然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手指在那白白的屁股上划了几个圈，又掐了一把。拍了两下，又掐了一把。玩够了，想了想，他还是顺手扯过一床夏被，盖在薛浩的身上。估摸着薛浩的同寝不会回来那么早，就把盆子里的衣服拿去水房洗了。　
第二天早上薛浩醒过来，头痛欲裂。一掀被子，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那个时候他还没养成裸睡这么健康的好习惯，当下赶紧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伸出头打量了一下其他三只猪，竟然都还没起。他翻了翻自己的床，没找到衣服！想了想，实在不记得昨天自己脱了之后放哪儿了。没办法，只得轻轻下地，到柜子里翻出一套简便的换上。　

匆匆洗了之后，就来到616。江雪生正在看书。　
“早啊！”薛浩大大咧咧地坐到江雪生对面，看见江雪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看书。　
“哎哎，那书有那么好看么？”　
“书中自有黄金屋。”江雪生吟了一句，酸得薛浩起了一身鸡皮瘩疙。　
“你可别麻痒我了。走啊，咱们出去吃点东西，然后上街。”　
“上街干嘛？”　
“我得买几件衣服，发现我对形势估计错误，夏天的衣服带的太少。”　
“你带的还少？那一大行李包不都是衣服？”　
薛浩笑得咧嘴，“见笑，不过我发现这边的男生都喜欢穿T恤，我就这种的没有，全是衬衫。怎么样？陪不陪我？”　
江雪生摇头，“没空。”　
“不够哥们！”　
江雪生还是摇头，“你昨天晚上那些哥们还不够么？”　
薛浩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那哥们的用场不一样啊。如果要打架，我肯定第一个想起找他们，但如果……”　
江雪生拿眼皮撩了他一眼，“敢情我就是陪你吃饭买衣服的，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出去！”　
“兄弟……”　
“滚！”　
随着房门“咣”的一声，薛浩尴尬地站在走廓里，跟几个从旁边寝室探出来的脑袋大吼，“看什么看？都睡觉去！”　
说完，薛浩摇着脑袋，自己哼着“回——到——拉萨，回到了布达拉”，往自己寝室走。路过晾衣间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其中某几件衣服很眼熟……站在晾衣间想了半天，又看了看616的房门，他嘿嘿地笑了，突然觉得心情特好。　


五（上）　

这天江雪生自习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周家奇正白话的口沫横飞，“我拷！那小腰，走起路来一步三扭，恨不得能扭折了。”　
叶小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哪个女生啊？我怎么没印象？”　
“就是今天和咱们一直上英语课的坐前面第二排的穿绿衣服的那个。”　
诸葛明笑得有点阴，“兄弟，你观察的够仔细啊！”　
周家奇笑得跟朵花似的，“那当然！那小模样跟周慧敏似的，我当然记得清楚了。”　
叶小天又哼了一声，“你是不是不只观察了人家的模样啊？三围多少？有没有目测过？”　
周家奇想了想，“精确估算，应该是32，24，32。”　
“靠！你怎么精确估算的？难道你自己上去摸了？”诸葛明和叶小天爆发出一阵淫笑，江雪生推开门，“让他上手他是不敢的，不过早在心里把人家上下摸一遍啦。”另外两个又是哈哈一阵大笑，周家奇也跟着嘿嘿笑起来。江雪生笑的同时，心里浮出的却是另外一个身体。薛浩那白白嫩嫩的屁股，在他脑子里晃来晃去。　他拼命地摇摇头，甩开这些，放下书包，端着脸盆去水房。　
路过630，门开着，顺眼望去，薛浩不在。把脸盆放在水池里，扭开龙头，一股激流喷了出来。他把双手按进去，凉丝丝的，有些寒意，干脆一头扎了进去。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想起他？……有一丝寒意，从头顶一直到脚底，慢慢地，在心里涨开。　
“你小子找感冒啊！”伴随着一声大吼，一只大手把他的脑袋拎出了盆子。“本来身子骨就弱，还愣装自己大瓣蒜。”　
“啊啾！啊啾！”江雪生连打了两个喷嚏。薛浩赶紧用手里的毛巾按到江雪生的脑袋上一阵乱揉。“这都十月份了，你还以为是刚来那会儿啊？得，等会儿我给你找找看，有没有感冒药什么的。”　
江雪生任由薛浩两只大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揉着，鼻子里发酸，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别的。　
回到寝室，那三只变态的猪头还在继续讨论着女人身体各个部位的形状，尺寸，手感，味道……　
十几分钟后薛浩来了，硬是塞给江雪生一盒感冒冲剂。走之前还一定要看着江雪生用水冲开泡好，才回去。江雪生喝了药就迅速地爬到铺上，用被子蒙住头，闭上眼睛，真觉得有点浑身发冷。　
黑暗中，全是薛浩的咧开嘴的笑眉笑眼。　
不想他不想他不想他！他命令自己。可大脑就象不听指挥一样，还是会时时跳出薛浩的样子。　
朦胧想起某个周末，薛浩骑车带着他上市中心，被管交通的老太太抓住罚款，薛浩死皮赖脸就说自己没钱，硬是和老太太磨叽了两个钟头，把罚款从五十变成了五块。后来市中心也没去成，薛浩和江雪生一路把车子骑到了二环上，沿着府城河，找了一片绿地坐着晒太阳。　
那天的阳光真好，天气真好，来成都这么久都没见过这么透亮的阳光和这么瓦蓝瓦蓝的天空。还有几朵白云慢悠悠飘着，好象成都人悠闲的性子。　
江雪生看见薛浩笑得非常开心，好象太阳一样，暖洋洋的，让他很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慢慢的，他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港湾，全身被水流包围着，让他舒服地想叫出声来。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早操铃。江雪生这才恍惚惊醒，原来不过是场梦，睁开眼睛看看其他几个，都还在梦里没醒，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伸手往下一摸，才发现内裤已经湿了。他有些紧张和羞愧，赶紧爬起床悄悄换掉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江雪生都试图分析自己的梦境成因。为什么，自己梦里出现的竟然会是薛浩？这能说明他在潜意识里喜欢他么？他试图弄清楚自己对薛浩的感情，可是徒劳无功。感情这东西不能用任何函数来解释。总算他还可以理智地看待这件事情，至少，就现在而言，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也许，过段时间，会慢慢好起来。　

他是真的，害怕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五（下）　

打从这天开始，江雪生看见薛浩就有点不自觉的紧张。幸好现在薛浩天天狐朋狗友的聚会特多，也没功夫找他，平时也几乎照不见面，所以江雪生这日子慢慢的也就恢复了正常。　

有时江雪生路过食堂前面那片球场的时候，会看到薛浩在里面打蓝球。他人高马大，抢蓝板，运球，上蓝，都熟练的一塌糊涂。江雪生遇上了就会站着看一会儿。球场上的薛浩看起来好象很近，可实际上却很远。球场上的薛浩好象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和他没有任何牵连。　

过了十一就是元旦，中国的节日虽然不算太多，但是下半年却比较集中。　
十一的时候薛浩跑来他们宿舍，硬是要拉着江雪生去市里逛一圈，说是冬天就快到了，怎么也得准备准备冬衣。江雪生怎么推也推不掉，只得去了。　
薛浩拉着他跑遍了春熙路青年路，江雪生惊讶的发现薛浩讲起价来和小姑娘不相上下，一张嘴和老板娘哇啦哇啦愣是能把一件棉袄从三百块钱砍到五十块钱。虽然上次和老太太磨叽罚款就让江雪生吃了一惊了，但现在看起来，这对薛浩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薛浩帮江雪生挑了一件浅驼色棉服，说江雪生脸色好看，这颜色显得肤色更白。而自己却选了一件黑的。问他为什么喜欢黑色，薛浩嘿嘿一咧嘴，“省得洗啊。”　

回到寝室发现韩雪坐在床上等着他们。薛浩一看见韩雪就乐了，“三嫂，你这有事没事总来我们这儿晃悠，让三哥知道了，不得跟我急啊？”　
韩雪的男朋友是九一级的，兄弟里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习惯叫韩雪三嫂。　
韩雪撩了他一眼，“甭跟我得瑟，我今天找小江的，没你事啊，边儿站着去。”　
薛浩看了江雪生一眼，“找他干啥？”　
韩雪不理他，转过头跟江雪生说，“你知道咱们学校有个话剧团吧？”　
江雪生茫然地摇摇头。　
韩雪丝毫不气馁地继续，“我们话剧团最近在排《雷雨》，想在元旦的时候参加四川高校话剧汇演。”　
江雪生没吭声，心说跟我有啥关系？　
薛浩可听明白了，“嫂子，你不是想拉我兄弟去你们那个破团吧？”　
“就是这意思。本来演周冲是有人的，可这人最近突然得了乙肝，得隔离治疗。找了几个，导演都不满意，后来我就想起你来了。”　
薛浩嘿嘿一笑，“嫂子，有这好事你咋想不起来我呢？”　
韩雪也嘿嘿一笑，“等我排恋爱的犀牛再找你吧，啊？虽然戏里没牛，但你往那剧场门口一站，绝对的活广告。”　
薛浩“切”了一声，“太高雅了，俺不明白。”推门出去了。　
江雪生站在原地，心里想答应，可一来怕耽误学习，二来，自己对这个也的确是门外汉。　
“怎么样？喜不喜欢？吱个声啊？”韩雪打量着江雪生的神情，又加了一句，“放心，什么也耽误不了你的。”　
“不是……那啥，我……我又不知道怎么演……”　
韩雪哈哈一笑，“怕啥？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啊。慢慢来呗。”　
江雪生终于点了点头，“但是，如果排练与上课冲突，我肯定不会旷课的。”　
韩雪笑着站起来，拍拍他，“没问题。你的戏也不是太多，不用太担心。以后你晚上就到四号楼4638来找我们。”说完，韩雪一笑，飘然而去。　
江雪生用力吸了吸空气中残留的香气，觉得好象一切都是幻觉一样。想到话剧和舞台，他竟然有种从骨子里往外的微微的亢奋。　


六（上）　

爬上四号楼的六楼，转过黑漆漆的走廊，江雪生心里有点怕。高校的教学楼从来都是各种传说的集散地。四周乌漆麻黑的教室，空荡荡的走廓。突然，从前面传来一阵大笑声，吓得江雪生心里一忽悠，仔细一听才发现是韩雪。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逗了？把这段再过一遍。”这是个男生的声音，江雪生估计是导演。他推开门，屋里一静，大家都看向他。　
韩雪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拉了江雪生往里走。“管导，这就是我推荐的人，你看看。”　
管导是个瘦高个子，脸瘦成一条，眼睛很深很亮，不多的头发在脑后用皮圈扎了起来，看上去有那么点艺术气质。　
他仔细看了看江雪生的身材，“以前接触过话剧么？”　
江雪生遥遥头，嗫嚅着说，“韩雪说没事……”　
“是没事，不过自己平时多看看相关的东西，表演这玩意，虽然有天分在里面，但后天勤奋也是必不可少的。要不你先看看剧本，挑一段先试试。”　
“行。”　
管导回头叫一个漂亮女生，“四凤，你来和……你叫什么名？”　
“江雪生。”　
“噢，江雪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