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十八岁·我们 by:轻萤流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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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十八岁·我们 by:轻萤流转君-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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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再见。 

 

  我转过身,听见庄逍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好像在说,再见……景煜。 

 

 

 

  我和彼氏最后走着回了寝室,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有说话。然后将近八点的时候我去了图书馆,一个人坐在阅览室的角落里,翻开《和风景对话》。 

 

这是庄逍逸很喜欢的一本书,以前我们几乎把它当成画册来看。 

 

庄逍逸自己的画也画得很好,尤其是风景画。他喜欢描绘若隐若现的校园,我不止一次的在他的速写本上看到上了淡彩的树荫下的长廊。那样静谧、优雅的建筑物,和现实中的学校几乎挂不上钩。除这以外,他还很喜欢画漫画,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人的特征,让人不得不佩服。我是初一的时候和他成为同桌的,花了一年的时间才熟悉彼此。 

 

那时候教我们数学的是个小老头,地方支援中央,牙齿参差不起,嘴巴还有点歪,上起课来令人奄奄欲睡,他最反感学生上课讲话,因为一讲话就会分散他的注意力,而他的思路一旦被打断,就很再找回来。庄逍逸说,那是他脑子太迟钝,反应不过来。我倒不好意思说那老师什么,我不是那种思维敏捷的人。 

 

事情的起因就是庄逍逸的漫画,看到他笔下夸张的形象,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数学老师生气的走过来,没收了我手里的画,当他看到画上自己的尊容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想,他几十年的修养算是白费了。 

 

放学以后,我和庄逍逸被迫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写一千五百字的检讨,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变相体罚,因为对于当时初二的我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也不知道庄逍逸使了什么方法,很快的写完了,我只能在旁边痛苦的挤牙膏。写来写去就这几句话,班主任说检讨要深刻,我却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能深刻到哪里。班主任还说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我就想自己的本质一定是不太好的。因为那个时候我其实存了点坏心,很想看看数学老师发现画时的表情。 

 

  就这样痛苦的磨蹭了很久,终于把检讨写完,放下笔正准备用力伸个懒腰,却听见庄逍逸说:诶,别动!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转过头去:干吗? 

 

  他没搭理,埋头忙了一阵。我凑过头去,原以为他在做作业,近看才知道他是在画画,空白的作业本上面画着一个少年的半身像,微微侧着头,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都是因为你动,画坏了。庄逍逸终于抬起头来说,衣服褶皱变了。 

 

啊?真的是画我? 

 

教室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他不屑一顾的说。 

 

  没想到你还会画素描啊,这个可以给我吗? 

 

是速写。庄逍逸纠正了我,然后把纸头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给我。等等!他忽然想起什么,把画收回来,很快的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好好保存啊,以后会值不少钱的。 

 

那一天我是真的很高兴,进入中学以来第一次有人不是因为申心而注意到我。我天真的想,我和庄逍逸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后来,我把《和风景对话》借了出来,彼氏看到了有点奇怪的问:你转性啦,我还以为你那本《约翰·克里斯朵夫》会看上三年呢。原准备给你颁个“长情奖”什么的,没想到……唉,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 

 

  我说,哪儿的话,师父你也太抬举我了,我怎么可能和你相提并论呢。而且,你这话要是给她听见了,我岂不是每天都睡不安稳?说着,我指了指放在床头书。其他几卷早就还掉了,只有包含《户内》的这一本留下。 

 

  徒儿!几日不见你的功力又精进不少,人家是梅妻鹤子。你倒是把书当老婆了。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遵循古训罢了,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之人不余欺矣。 

 

  彼氏和我嬉皮笑脸的扯了半天,然后,忽然轻描淡写的抛来一句话,景煜,你昨天晚上说梦话了。 

 

我一下子僵立在那儿,仿佛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痛彻心扉的寒。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以前不住宿,锁房门,都是为了避免这恐怖事情的发生。即使是在寝室里,我也总是用功到深夜,在别人都睡之后才躺下,却在这时候功亏一篑了,早知道如此我应该待在家里的,无论如何都应该待在家里的。 

 

我装模作样的拿杯子喝水,嘴唇却在碰触杯子边缘时不自觉的颤抖。我背过身,故作镇静的放下杯子问,我说什么了? 

 

彼氏一本正经的说,景煜,我现在才知道你懂精灵语啊,《魔戒》看多了吧。 

 

  呃?和预想当中完全不同的话语让我诧异的回头看他。 

 

  半夜里乌里马里不知道说的什么,都翻译给我听听吧。 

 

  我怎么知道!我白他一眼,却暗暗的长吁了一口气,忽然瞥到写字台上的时钟。啊,晚自修要开始了,快点走吧。 

 

  我不去了。 

 

  就在我抱着东西踏出房门的刹那,听见彼氏在身后这么说。回过头,发现彼氏脸上带着某种奇特的表情。 

 

  我在走廊里跑着,脑中满是那奇特的表情,他好象是在笑,眼中却没有笑意。那样的表情我以前看见过,那是高一我刚认识他的时候。 

 

  他向我询问脸上的伤。 

 

  我骗他说是摔的。 

 

  听见我的回答他沉默了,静静的看着我,那种表情十分奇特。他说,景煜,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然后他转身离开。 

 

   

 

我总是在害怕,每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忍不住要感到厌恶。我是如此的憎恶着自己,憎恶着攀附在灵魂深处黑色的污垢。所以我一直感到奇怪,像彼氏这样一个聪明又阳光,具备那种使我的龌龊无所遁形的特质的人,为什么我竟然没有在开始的时候就冷漠的拒绝他。 

 

  关于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彼氏了解了多少,可无论怎样的秘密在他面前似乎总有被看穿的危险。我开始疏远彼氏,讲些带刺的话。我心虚,我害怕。 

 

  和彼氏在一起的时候我变得僵硬,时常可以听见心悸的声音。我一边努力的说服自己彼氏是朋友,另一方面却还是忍不住要用激烈的话语来防备。 

 

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去阅览室,几次放下手中的《约翰·克里斯朵夫》,从第八卷开始幸福便远离了他们的生活。 

 

奥里维结婚了,然后,理想生活的幻灭,雅葛丽纳看到了他的信,全部信心的崩溃。然后,她和情夫私奔了。抛下孩子,抛下丈夫。 

 

  奥里维叩开大门,他说:克利斯朵夫,救救我!他哭着说:我只有你了。她走了…… 

 

克利斯朵夫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想奥里维是个理想主义者,所以他才会如此失望,所以他才需要赛西尔,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可是一旦发生了什么,他首先想到却是克利斯朵夫。 

 

  爱情在友谊面前显得如此短暂而苍白,我反反复复的看《户内》,很羡慕那样的生活。 

 

彼氏是我的朋友,是让我感到安心的所在,但这样的关系能够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很多年以前,当庄逍逸把画递给我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结果还是在莫名其妙中疏远了。我不清楚原因,但或许他从一开始便是讨厌我的,直到最后也不曾改变,他只是出于礼貌友善的对待我,却还是不耐烦了。 

 

我很怀念那段时光,我们两个是值日生。打扫完毕后,庄逍逸便拿出了那本画册。 

 

他说,他很喜欢东山魁夷对于色彩的运用。那样的景色一看就知道是人世间不可能有的,然而却还是很美。他也很喜欢印象派的画家,那种柔和的感觉。 

 

我对画没有什么研究,只能单纯的说出好看与否,可是对于这本画册却放不下手。 

 

《深秋》、《山峡飞雪》、《光昏》、《雾霭升腾的山中湖》、《月夜樱花》……那些想忘也忘不掉的名字是通向梦幻国度的钥匙,我久久的流连其间,险些迷失了自我。 

 

教室里很静,静得我都可以听见庄逍逸沉重的呼吸声,静得我都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然后,我听见他说,诶!你的头发戳到我的脸啦! 

 

我才发现原来为了看画,我们已经挨得很近了。我往旁边让了让,不好意思的笑了。接着申心来了,毫无表情的看着我们,我想起时间不早了,便和她先回了家。 

 

那是我和庄逍逸第一次无比接近,不是身体的距离而是心灵的距离,但也是唯一的一次。 

 

 

 

  现在想来,庄逍逸是突然间开始疏远我的,一开始我并不在意,因为他从来都是去其他同学那里转转,再趁上课之前回来主动找我说上几句。渐渐的我才发现他宁可冒着被老师批评的危险,坐在别人的桌子上待到上课,也不愿意回来和我说话。 

 

  一天下来对话最多不超过十句,还都是借东西、问时间、打招呼之类的。我想大概和我说话真的很累,所以他才会这样。直到那次体育课上我才明白,他是真心实意的讨厌我。 

 

  我初中的设施很破,跑道是黑糊糊的煤渣铺成的。庄逍逸就摔倒在这上面,膝盖上面漆黑一片,他坐下来,剥掉刺在里面的煤渣,慢慢的我看见有血蜿蜒而下。 

 

  体育老师对我吼,你!送他去医务室。 

 

  我架着他横穿整个操场,一路上都不敢和他说什么话,只能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他,他却绷着脸,好像很生气。 

 

  然后,我闻到了一种香味,夹杂在汗水的味道中,从庄逍逸的衣服上传来,熟悉的香味,好像是——申心的味道!我疑心是自己错了,于是停下脚步,对他说,你衣服上的味道…… 

 

  说着便凑过头去准备仔细分辨清楚,庄逍逸却在突然间用力的把我推开,单是用“用力”形容大概还不够,反正我被他推出去很远,最后跌倒在外圈的跑道上。 

 

  我想我是被吓坏了,从小到大我从未被人这么粗暴的对待过。即使是父亲也总是和颜悦色的看着我。我当惯了空气男,认识我的人或许并不喜欢我,但绝对不会这么做,我想我是真的被讨厌了,他是真的非常非常讨厌我。 

 

  他带着一脸的古怪对我说了什么,说了很多,而我只是呆呆的看他,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然后他自己一瘸一拐的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漆黑的煤渣上。 

 

倒下的时候我是用手撑地的,满手的煤渣,用水冲干净后就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伤口。我用厕所里的肥皂清洗伤口,手掌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我对自己说,别动不动就掉眼泪,这点痛都忍不了,以后怎么办? 

 

然而泪水最后还是滑下来了,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哭,是觉得委屈、冤枉?还是因为被人欺负了?也有可能只是因为痛罢了,因为我是真的很痛,不仅为手,还为了别的什么。 

 

庄逍逸没有向我道歉,或许是因为没有机会了,我们的座位被分开,接着我离开了四班,进了年级唯一的重点班。转班是因为申心母亲的关系,她在教育局工作,对我很好,她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对我简直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 

 

大概是为了区别重点与非重点之分,同是初三两个班级却不在一个教学楼里,知道可以避免见到庄逍逸时,我想我是送了一口气。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许多年以前,庄逍逸对我说了很多,我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后来,当我偶尔在梦境中重拾这个片断,却只有一句令人心惊的:季景煜,你真恶心。 

 

他那时的表情也抽象成了一个名为“嫌恶”的词语。 

 

2 

 

我早就说过,申心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孩。老师们对这样的学生总是感到既喜欢又无奈,尤其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一位和蔼的老先生。申心的当堂作文的分数总是中不溜球,她说这样的题目没意思透了,她宁愿不及格也不肯在这上面多费些脑细胞。我同意她的话,但却远没有她那么洒脱。季景煜做什么事情都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 

 

  老先生很喜欢申心,每次给她打分都是经过一番挣扎的,既要公平又不能太委屈申心了。他知道这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女孩,她的每篇随笔都能称之为精品。 

 

  初三的时候我转来这个班,在此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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