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后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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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后的归宿-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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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桑微笑着应道:“可是关系这件凶案的话?你在警厅里为什么不肯说?”

    余甘棠向许三瞅了一眼,才道:“我不愿意跟他们说。他们口口声声说我打死丽兰,简
直是诬陷我!他们都是——都是些——”霍桑预料到这少年以下的措词,也许会使旁边的那
位探员感觉难堪,忙抢着说道:“你要跟我说什么?快说,别另生枝节。”

    余甘棠直截答道:“我要告诉你,我不是凶手,我不曾打死王丽兰。打死伊的是赵伯雄!”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坚决,脸上也有相称的表示。

    霍桑毫无惊异的神气,仍淡淡地说:“你这话谅必是真的。不过你得分开讲:第一,你
先解释你自己不是凶手。”

    余甘棠的神气似乎振作了些,点点头,很兴奋地应道:“好。我来说明白。丽兰向来是
爱我的,我也爱伊——”这时我忽觉有些儿肉麻,有一句按捺不住的话,直从我的心坎中上
升,终于冲破了我的喉关吐出来。

    “爱你?爱伊?这是什么样的爱?你在大学里研究的,大概是恋爱专科,这是你新创立
的恋爱哲学吧!”

    余甘棠的热情,好像一块炽红的炭陡然间落在水缸里。他只向我瞥了一瞥,没有勇气向
我注视,便低沉了头静默着。

    霍桑微笑着说道:“这原不成其为爱。不过现在我们为明了案情起见,只好让这个‘爱
’字暂时受些侮辱。甘棠兄,说下去。”

    余甘棠继续说话的时候,已把他的热情遏制着,声音也低弱得多了,而且他在竭力地避
免这个“爱”字。

    他说道:“我们本来很相好,就因着这个赵伯雄的缘故,伊才冷淡我。我约伊去玩,伊
总是推辞。有一次我约伊春电影,伊说头痛不去,可是就在那天,我在电影院里瞧见伊和赵
伯雄在一起。后来我在伊家里碰见这姓赵的,大家就吵起来,丽兰却帮他说话。

    我曾尾随这家伙的踪迹,才知道他住在亚东七七四号。在十七日那天,有朋友告诉我,
上夜里瞧见丽兰到亚东七楼七七四号里去。经我在十七夜间到旅馆中去调查以后,果真确实。
昨天早晨,我打电话去问丽兰,伊也老实承认。我当真曾向伊说过几句恐吓的话,刚才警厅
里那姓倪的所说关于我的一切行动,的确都是事实,我用不着抵赖。、不过我对于丽兰,只
想吓伊一吓,让伊断绝那姓赵的。我并没有打死伊的意思——这是绝对没有的。因为我知道
伊虽然这样子浪漫,伊的心还是——还是——一属于我的。“

    霍桑唇角上露着微笑,好像在笑他避忌这个“爱”字,的确用着十二分的力量。

    他仍淡淡地问道:“你既然没有打死伊的意思,为什么向你的朋友宋元麒去借手枪?”

    余甘棠急忙答道:“这不是要打死丽兰,老实说,我要找那姓赵的算帐。我到伊家里去
探听,也为的是他。我觉得我和他势不两立!

    第九章惊人消息余甘棠说到这末了几句话时,他心底里的热情又冒上了脸,不期然而然
地现着一种声色俱厉的姿态,好像一个战场上的勇士,正要准备跟敌人肉搏的样子。霍桑凝
视着他,唇角上的微笑逐渐地消散,他的面容变得很严肃了。我趁他沉默的机会,又不禁向
这放浪的少年直言申斥。

    我冷冷地说:“好一个势不两立!好勇气!你知道这是个什么时代?你是个青年,负着
什么使命?如果你把这种勇气用来应付一切艰难的学问,人群的福利,和人生途程上的一切
困难问题,那我不能不向你致敬。现在你想想,你的勇气用在什么方面呢?这只是一种单纯
的——还谈不到恋爱——色情问题,你却竟漠视了生命,名誉,父母,国家,准备耕着命去
杀人自杀!”

    我自己觉得这几句话说得不无过火,但实在是由于“情不自禁”。霍桑虽不发言,却是
一声长叹,分明对于我的插嘴也表示同情。那少年的“声色俱厉”,一刹那间又变得“声色
俱怯”了。他已没有勇气瞧我,答话时的声浪也颤动得厉害。

    “霍先生,我现在已知道这是错误的,否则我也不会来见你。不过我实在没有杀人。

    霍先生,你到底相信我吗?“

    霍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仍自顾自说道:“你说下去。昨夜你自己的行动,还不曾解
释明白。”

    余甘棠答道:“好,我告诉你。昨夜我陪一个同学在金都戏院看电影,散出来后,吃了
些点心,我陪送伊回去——”“伊?是个女同学吗?——唉,你真忙哪!好,说下去。”

    “我们雇了一辆汽车,曾经过丽兰家的门口。我曾瞧见赵伯雄伏在那门外的短墙外面。

    霍桑又突然剪住他说:“你瞧见他的?——那是什么时候?”

    余甘棠略略踌躇了一下,答道:“大概在十二点左右。因为电影院十一点半不到就散,
吃点心也耽搁不到半个钟头。”

    霍桑点点头。“好,你说得仔细些。你的确瞧见赵伯雄,不会错误吗?”

    余甘棠答道:“我虽只瞧见他的背形,但决不会瞧错。那时我就大起疑心,但因着那个
女同学在旁边,雨又下得很大,故而不便停车。我回到宿舍以后,越想越疑,实在睡不熟,
因此我重新从宿舍里出来,到丽兰家去,想瞧瞧究竟有没有变故。我到伊家里时,楼下的客
室中没有灯光,但餐室中电灯依旧亮着,金梅也在楼下没有睡。我知道已出了岔子。我想走
进去时,金梅恰从餐室中走出,瞧见了我,向我挥挥手。我就没有进去。”

    霍桑向我瞧瞧,我也略略点点头,表示我对于这女仆有同样的怀疑。他又继续问道:
“那时你可曾和金梅交谈?”

    那少年道:“没有,伊只在里面向我挥手。我得了伊的暗号,觉得进去一定有什么不方
便,当然更没有和伊交谈的机会。我便又退回宿舍去,心中明知丽兰一定出了什么岔子,所
以更不能合眼。今天一清早,我就赶到昌明里我的朋友宋元麒家里去,想跟他商量一下,再
定进行的办法。元麒还没有起身,等了好久,我才能开始和他密谈。我把经过的情形,完全
告诉了他,他却劝我不要过问这件事。他料想这件事也许会闹大,我犯不着牵连进去。现在
想想,他的忠告的确很有意思,但当时我只觉得他不够朋友,不肯帮我的忙。我曾和他辩论
了好一回,终于没有结果。我定意再要到丽兰家去,他却竭力阻止我,又留我在他那里进了
早餐。我再三考虑,觉得无论如何,我不能袖手旁观。

    所以我终于不听元麒的劝阻,又到青蒲路去。我赶到伊家里时,丽兰的尸体,恰巧从门
里抬出来。我确曾冒险把单被揭开了瞧瞧,才知丽兰果真被人打死——已被赵伯雄打死。“

    余甘棠略略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睛里又射出怒火的光焰,向霍桑凝视了一下,又把目光
移开去,好像以下的话又有些难于出口。霍桑似已透视到他的心事,便代替他接续下去。

    霍桑道:“那时你既已认定赵伯雄打死了丽兰,便决意为伊报仇;你重新去看宋元麒,
坚持要向他借手枪;他仍不肯答应,竭力劝阻你,你竟像发疯似地吵起来,非借不可;他没
有办法,才借给你一支没有子弹的空手枪——”余甘棠仿佛触了电,突然抬起头来,把惊异
的目光瞧着霍桑。“什么?他借给我的是空手枪?没有子弹的空手枪?——霍先生,当真吗?
你怎么知道?”他的语声中满含着怀疑的调子。

    霍桑缓缓地点着头,答道:“是的。真的,不过你还不知道。你的朋友宋元麒已完全告
诉我。他真有急智,说的话也实在。那支手枪,刚才我在警厅里已经瞧过,那枪膛的确完全
是空的。不过你当时一心要想去找赵伯雄为难,你整个的身体,已被疯狂的感情所支配,拿
着枪就走,自然想不到把枪膛察看一下。”

    余甘棠醒悟道:“原来如此!我真想不到元麒会弄这个乖巧。他真是个——”霍桑忙接
口道:“真是个忠实的好朋友,目的在挽救你,对不对?你现在应当明白了埃”余甘棠低沉
了头,两只手用力地交握着。“对,是的,他是好意,要想把我从泥潭中拔出来。不过——
不过当时我委实不曾想到他会有这一着。”

    霍桑道:“要是当时你知道了这一着,也许会跟他拚命吧?哈哈。……好,以后你的行
动,我也都已知道。你拿了手枪,就赶到亚东七七四号去找赵伯雄;找不着,你又回到宋元
麒家里去。元麒倒是个有识见懂利害的青年。他又再三劝你,告诉你这件事你犯不着冒险,
可是你还是执迷不悟。后来你又带了空枪,再想去找赵伯雄,可是走出昌明里口,就被倪探
长捉祝对不对?”

    余甘棠连连点头道:“是的,霍先生,现在你总可以相信我,王丽兰不是我打死的。”

    霍桑不答,但微微点了点头。他又问道:“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昨夜你的汽车经过丽
兰家时,除了瞧见赵伯雄的背形伏在短墙外面以外,可还曾瞧见过其他的人物?”

    余甘棠疑迟道:“没有什么。我只瞧见伊的会客室里灯光亮着。——唉,我记得了,伊
屋子的西面,好像还停着一辆汽车。”

    “那汽车是什么颜色的?汽车里有没有人?”

    “这个我不曾留意,说不出。”

    “那时丽兰的会客室中有什么人,你当然也不会瞧见。”

    “我不曾瞧见,因为汽车驶得很快。”

    霍桑听到这里,就立起身来。“好,你去吧,别的话再谈。”

    那枯坐了好久的许三也站起来挺了挺腰。

    余甘棠也立起身来,张大了眼睛,惊喜地说道:“霍先生,你放我回去吗?”

    霍桑摇摇头。“不,我叫你回警厅去。”

    余甘棠又失望了。“霍先生,你既然相信我不曾行凶,怎么还不让我自由?”

    霍桑沉下了脸,答道:“自由?有这样容易?你现在也知道自由的宝贵了吗?可是太迟
了些。你是个知识分子,竟会干得出这种荒唐,堕落,和近于自杀的勾当。那你怎能不付代
价?”

    余甘棠哀恳道:“霍先生,现在我明白了。以后我决计好好地做一个人。我既然没有杀
人——”霍桑抢着说:“你至少总有杀人的企图。”他旋转来,向那探员说:“许三兄,你
带着他回厅里去吧。倪探长如果准备要向赵伯雄问供,请通知我一声,我也想来听听。”

    许三点点头,便向余甘棠撅一撅嘴,叫他先走。那少年便懊丧地向那办公室的门口走去。
但他还没有走出门口,那许三忽抢前一步,伸出手去拦住他:“霍先生,倪探长关照我通知
你一声,那陆健笙已说明他昨夜不到扬子去的原因。他在另外一个女朋友家里打牌,地点是
大沽路九号,姓干,不过这事是秘密的。他在临走的时候,再三请求倪探长恳求你不要把他
的事实登在报上。倪探长已经答应他。”

    霍桑点了点头,嘴唇上浮出一丝微笑。许三就押着那少年出去。霍桑不曾送出去。

    不一会,门外的汽车声音响动,分明余甘棠已被押回去了。我不等霍桑坐定,便忙着向
霍桑质问。

    我道:“霍桑,那陆健笙怎么样?我听许三的口气,好像他已经走了。”

    霍桑慢慢地坐下来,答道:“是的,那是我叫倪金寿放他走的,让他卖一个面子。”

    我诧异道:“这个人本来没有关系吗?”

    “我想没有——在情势上,他不会打死王丽兰。后来他说话时的声音状态,也给予我同
样的印象。”

    “但你在警厅里对付他的那种态度,却并不和你此刻所说的一致。”

    霍桑嘴唇上的有含意的微笑又一度显现,“那是他的那副势利架子的反应。我想煞煞他
的骄气。你总知道我生平最厌恶势利!”

    我又道:“不过他的足印又怎样解释?他的那双圆头的皮鞋,尺寸不是和地板上的甲印
相同的吗?他虽说昨夜里不曾进丽兰家里去,但他的脚印怎么会留在尸屋里面?

    霍桑的笑容消灭了,代替的是一种凝目皱眉的苦思神态。他顿了一顿,缓缓地说:“这
个问题固然还不能解释,不过暂时放他去也没有关系。他也跑不了。”他的眼光在书桌面上
停留了好一会,忽又回过来瞧着我说:“包朗,你总也瞧见,那看门的老毛也穿着一双皮鞋。
那皮鞋虽已破旧,但也是圆头的,尺寸似乎也不校是不是?”

    我点头道:“是的。那么,你想这个甲印是老毛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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