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后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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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后的归宿-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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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我们决不会因着你承认了走进去过,就把你当作凶手。”

    老毛有些着急,但仍旧注视着我。“我当然不是凶手,但我实在不曾进去过。我承认什
么?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们,我回来以后有些头痛,所以——”我摇摇手止住他,说:“好,
这个我已知道,你不必再重新说。你昨夜里出外去看戏时穿的什么鞋子?”

    老毛好像猜不透我的问句有什么含意。他的眼睛霎了几霎,答道:“这有什么意思?

    我穿的是那双真贡呢皮底鞋子埃“他用手在那小窗的槛上指了一指。窗槛上果真有一双
皮底鞋,鞋底向上,还没有干透。”我出去时天没有下雨,所以穿了那双新鞋。

    回来时雨大透了,这双鞋子便完全浸湿。先生,你为什么问到我的鞋子?“

    我并不回答,但继续我的查问。“那么,你被枪声惊醒以后,从床上起来,穿的什么鞋
子?”

    他又用手向我靠着的小方桌底下指一指。“穿的这双皮鞋。——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怎么不也说几句实话?你问我鞋子,究竟为着什么?可是——可是因着地板上的那个皮鞋
印子?”

    我被他逼得没法,只能承认说:“是的。你也瞧见的,地板上的那个清楚的脚印,跟你
的皮鞋的尺寸彼此相同。”

    他惊愕地说:“什么?相同的?奇怪!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我向小方桌底下指一指。“你这双皮鞋,我刚才已经量过——十一英寸六,而且也同样
是圆头的,和那地板上的印子完全相同。”

    那老头儿好像有些吃惊。他的眼睛已不再瞧我,却在瞧桌子底下他的皮鞋,两只手忽张
忽握,他的眉毛也蹙紧了。他自言自语地说:“奇怪,太奇怪!我实在没有进去过——”他
忽然抬起头来,两只小眼里居然也射出光来。“先生!我——我想起来了!

    这——这个——“

    我瞧见他这种神气,也不能不感到惊异。“什么?说埃你想起了什么?”

    老毛讷讷地说:“这——这双皮鞋——是陆经理的,他穿旧了送给我的。”

    我暗忖老毛的解释如果不虚,的确可以破除一个疑团,否则那地板上的甲印,竟和陆健
笙和老毛的皮鞋都相同,未免太巧。我问道:“嗅,这皮鞋是陆经理送给你的吗?

    什么时候送你的?“

    老毛想了一想,答道:“那还是去年年底——先生,你不必疑心,这不会假。这皮鞋不
是陆经理直接给我的,是王小姐给我的。伊给我时,金梅也瞧见的,你可以问伊。

    ——先生,我想——“他又停顿了不说。

    我催着说:“你怎么不说?想什么?”

    老毛舐着他的嘴唇,答道:“我想地板上的脚印既然和这双皮鞋的尺寸相同,也许昨夜
陆经理进去过的。”

    我低头想了一想,并不回答,再问道:“昨夜里你的确不曾进去过吗?”

    老毛直瞧着我的脸,理直气壮地说道:“的确不曾。我的话没有半句假,我可以发誓的。”

    我觉得他的话当真不像虚假,一时又想不出其他足以证明的问句,便点点头说:“好,
现在金梅可在里面?我要跟伊谈谈。”

    老毛应道:“伊在楼上,我去叫伊。”他就回身走出门房去,在阶级上又站住了旋转头
来。“叫伊到这里来吗?”

    我摇头道:“到会客室里去。”

    老毛走下了那水泥的阶级,便穿出了冬青的短篱,沿着那条早已干透的水泥径向正屋里
进去。我还在门房里站了一站,向这小小的斗室察看了一下。除了一只木架子的板铺,一只
小方桌和两只西式的直背椅子以外,床底下还有一只柳条的箱子。

    我本想乘这机会搜索一下,万一老毛有盗窃手饰的可能,那赃物势必还来不及出门,说
不定还在这箱子里。我蹲着身子,在那柳条箱的盖上揭了一揭。那箱子是锁着的。

    我转念一想,要开这箱子,固然不难,不过我如果马上破坏他的箱子,未免太无根据。

    不如跟霍桑商量一下,再动手不迟。因此,我就站直了从门房中走出来。

    我走上那条水泥小径时,见太阳光斜照着靠左手的花圃上。花圃的泥地上,经过夜来雨
水的冲洗,呈现着一种平顺匀整状态,还是清晨所见的那样子。几朵浅红而瘦小的月季,受
着阳光的煦拂,比早晨瞧见时更有些精神,仿佛一个多愁多病的美人,得到了某种慰籍,挣
扎出一种勉强的苦笑,可是它的生命的终点也就在眼前了。我走上正屋的阶级,见门口里面
铺盖脚印的木板虽已移去,杂乱的脚印也增加了不少,但先前那个甲印却还不曾完全模糊,
显见这地板还没有人抹过。我走到会客室门口,把门钮旋了一旋,门已下锁。我只得站住了
等待。不一回,老毛已领了金梅下楼,金梅向我点了点头,就用手里拿着的钥匙开会客室的
门。

    我向老毛说:“我要跟金梅谈几句话。你到门房里去。”

    我先走进了会客室,等金梅跟进来以后,我顺手把会客室的门关上。室中的景象和清晨
进来时并没有两样,只少了一个死人。光线虽不很暗,但因着窗门的关闭,空气却很沉闷,
心理上还有一种悲凄的感觉,所以当我在那圆桌旁边的皮垫椅上坐下来时,精神上很不舒适。
金梅也蹙紧了双眉,神气上也不及初见时那么镇静。

    我说道:“金梅,你也坐下来。这件案子我们从各方面调查的结果,觉得非常曲折。

    我们已知道造成这曲折原因的人,就是你。“

    那女仆向我瞧了一瞧,惊讶地说:“我?——我?什么?我不懂。”

    我答道:“换一句说,你早晨和我们谈的话,完全没有诚意,把重要的事实隐藏了起来,
才使这件事弄得越发复杂了。”

    金梅抗辩说:“先生,我并不曾隐藏什么埃我所知道的都已告诉你们。若说余少爷的事,
我也并不是要袒护他。他有罪没有罪,你们总查得明白。我的话——”我阻止伊说:“金梅,
你别卖弄你的嘴。你须明白,这是一件人命案子。你如果在凶案上并没份,却因着少数金钱
或其他关系,想掩护什么人,那你就会把灾祸弄到你自己身上来,我给你想想,白白地为了
人家吃苦受罪,真犯不着。金梅,这是我好意的忠告,你要明白才好。”

    我这几句话本来没有什么威胁的意味,可是竟产生了意外的效果。伊向我凝视了几秒钟,
伊的眼腔里有些水汪汪的样子。伊答话时候,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伊说道:“先生,我懂得,这是你的好意。不过我因着余少爷平日待我很好,此番的事,
他的行动的确有些可疑,我才——才想帮帮他的忙。现在我可以老实说,他在昨天早晨曾在
电话中跟王小姐吵嘴,昨天夜里这凶案发生以后,他也曾到大门外来探望,我曾给他一个暗
号,叫他走开——”我又阻截伊说:“关于他的事,我们已都知道,你不必再说。除他以外,
你可还袒护着什么别的人?”

    金梅抬起头来答道:“没有啊,还有什么人?”

    我道:“譬如李老爷的儿子李守琦,前天从苏州来,在这里住过一夜,你也绝不曾说起。”

    伊忽张大了含着泪珠的眼睛,惊骇地说:“唉——他——”伊略顿一顿,继续说:“先
生,关于他的事,你们自己不曾问过我埃我为什么要帮他?我跟他本来是不相识的,你们不
曾提起他,我为着李老爷的面子起见,自然也不敢乱说。因为这回事关系很大。

    我当然不愿意把是非找上自己身上来。先生,你别误会,我决不是故意袒护他。“

    我心中暗暗欢喜,听金梅的语气,料想关于这李守琦的故事,一定也有些动人的成分;
并且在现在的局势之下,要伊说出这番我急于要知道的故事,也一定不会有多大的困难了。

    第十章皮鞋问题当我叫金梅说出关于李守琦的事实的时候,金梅还有一种小小的曲折的
表演。伊走到书桌面前,弯着腰用手把那搂孔的窗帘轻轻拉起了一角,向外面探望了一下,
好像这番说话非常秘密,恐防李芝范会回来,被他听见了,会闹出事来。接着伊回到圆桌旁
来,脸上也显着小心戒备的神气。我用手向那另一支皮垫椅指了一指,伊就慢慢地坐下。

    伊低声说道:“先生,这个李少爷的确有些可疑,不过我实在不敢说。现在王小姐死了,
李老爷好像是这里的主人,他如果知道我说他儿子的事,那我一定吃不消。先生,这事关系
太大了。你如果不能保证我,我还是不敢说。”

    我立即答道:“你放心,尽管说,只要你的话完全实在,什么人都不能难为你。

    你说,这李守琦有过什么事?“

    金梅的目光注视着我,顿了一顿,突然说道:“他要王小姐!”伊说了这句,急忙把目
光避开,移到窗口边去,好像非常惊恐。

    这句话当然不能不使我感到惊异,但我仍保持着镇静的状态。我回答说:“你别怕,就
是李芝范回来,也没有关系。你说得仔细些。他是十七那天来的,来了以后怎么样?”

    金梅定了定神,才说:“他一到这里,王小姐瞧见了他,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他吃过了
中饭,王小姐就跟他在这里谈话,谈话的声音很低,时间又很长久。我曾送茶进来,王小姐
立刻叫我出去,把门也锁上了。所以他们谈些什么,我完全听不见。后来那姓赵的来了,王
小姐忙赶出去阻挡他,不让姓赵的进来。”

    “他们谈了足足两个钟头,大家的喉咙响起来了,幸亏李老爷敲门进来,给他们劝解。
李老爷也加入谈话,又谈了好一会,王小姐才气冲冲开了门回楼上去。这一回总算不曾闹成
功。”

    伊说到这里,向我瞧瞧。我并不答话,但点点头,让伊继续说下去。

    伊略顿一顿,接着说:“就在那天——就是前天十七——夜里,那件不要脸的事就发生
了。那时已在半夜后两三点钟。我早已睡熟,忽听得有什么玻璃东西打碎的声音。

    我突然惊醒。接着又听得王小姐的呼叫声音。我知道不妙,忙从床上起来,披了件衣裳,
赶到二层楼去。王小姐的房门关着,室中却没有灯光。我走到伊房门口时,还听得地板上的
脚声,好像有人在那里挣扭。王小姐仍在呼叫,不过呼叫声音很低,好像伊的嘴被什么东西
阻塞着,伊喊叫不出。

    “我吓得什么似的,要想进去,又没有这个胆。我以为也许有什么强盗或偷儿。

    我走到伊的房门口,用足了气力,喊了一声:“王小姐!‘那房门突然开了,有一个男
人直冲出来,撞在我的身上,竟使我跌了一交。黑暗中我当然认不出那人是谁,但约略瞧见
他穿一身白色的短衬衣,向三层楼奔去。

    “不一回,房间里电灯亮了,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李老爷也从三层楼下来,慌忙地走进
王小姐房间里去。我也跟着进去,看见王小姐坐在床边上哭,那件白印度绸的睡衣,前襟也
已撕破。妆台上的一只玻璃花瓶,已打碎在地上,床上的被褥散乱,一只小方凳也翻倒了。

    “李老爷拍着王小姐的肩,低声说:”阿宝,你别哭,这畜生太不要脸,我马上叫他滚。
你看我面上,不要生气。‘王小姐仍掩住了脸啼哭。李老爷也回头来瞧我。

    ‘金梅,你上楼去睡,没有事。’那时我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听从他,回上三层楼去。

    我进了自己的房,当然还睡不着。不多一回,我又听得李老爷也回进他的房里去。

    他们父子两个便唧唧哝哝地密谈。我的房间虽和他们只隔一层板条涂石灰的空壁,但我
虽把耳朵凑到壁上,到底听不出什么。

    “我发觉了这一回事,才知这个表哥不是好人。我防他再有什么举动,这一夜便不敢睡。
可是直到天明,没有其他的动静。到了昨天早晨七点钟光景,李老爷陪着他的儿子出去,说
是送他儿子上火车回苏州去的,临走时,这守琦也不曾向王小姐辞别。其实这时候王小姐的
房门还不曾开,也许还睡着呢。”伊说到这里,又向窗口方面望了一望。

    我觉得这一回事,的确是这件凶案中的唯一要点,我们起先竟没有发见,不能不算是失
着。我因向金梅说:“这一回事的确很重要,可惜你不肯早些说。”

    金梅辩道:“我不敢说埃你们也不曾问我。你不能怪我。况且昨夜里李老爷在凶案发生
以后,曾叮嘱我说话要留神,不要乱说。那明明是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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