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涛海未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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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涛海未了情-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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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苦战云岭(12)   
  老杨苦于前段时间自己在研究组的困境,觉得是向郑品吾接近的好机会,就详细地把林平山、鲁忠平在那次讨论会上的动议及后来的过程一五一十向他讲了,暗示林平山是这次行动的实际组织者。完了摊摊手,做出一脸无奈的表情,作为党小组长,他已经尽力了。 
  听老杨说完,郑品吾的脑子立即转开了。鲁忠平老爱跟自己抬杠,这次搞“宫廷政变”还在情理之中,一贯忠厚的林平山发起这件事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周玉茹与林平山内心的隐秘关系他无从知道,就没有往更深处想。 
  这次“宫廷政变”无疑在动摇他的领导地位,更糟糕的是他已经向老卫说过那么绝对的话了,对实验室改建无异于打他一记耳光。他老半天脸上下不来,阴沉着脸沿着小道朝未来的实验大厅走下去。 
  林平山正在跟师傅一起接线,看见郑品吾虎着脸走下来,马上明白他心里不痛快,便赶紧站起来笑着说:“老郑回来了,一切都顺利吧?赶快领着我们干吧,就等着你来调试呢!” 
  郑品吾看见他立即想到刚才老杨讲的话,顿时无名火上来:“我问你,这个组到底谁说了算?!” 
  林平山心里一惊,连忙说:“你是组长,当然是你说了算。” 
  “那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鲁忠平听到动静过来了,见他发威立即也火了:“你想怎么着,革命还有罪了?也不照照自己,德行!” 
  郑品吾气得一只手不由自主地举了起来。 
  鲁忠平瞪起眼睛:“哟,要打架吗?” 
  朱成宜见这阵势,怕事儿闹大了不好办,紧忙上前拦住郑品吾,林平山推开鲁忠平,几位师傅都围上来劝解。 
  周玉茹闻声来了,生气道:“老郑,你还像领导吗?大伙儿的大方向没错,你应当感谢大家才对。” 
  她一开口,郑品吾立即蔫了下来,心里直后悔自己太不冷静了。 
  第二天,郑品吾老着脸皮,摆出领导的架势,开始主持工作。工作处在关键时刻,而且老郑的为人大伙儿早已习惯了,地球又照样自西向东运转起来。 
  实验装置在北京已经经历过一段时间运行考验,安装之后的调试工作进展得比较顺利。只是由于天气潮湿,除了中央控制室,其他房间没有空调设备,仪器的稳定性经常受到影响,给实验工作带来不少的麻烦。 
  夜深了,十五号的电子仪器实验室内,电灯依然亮着。朱成宜正在聚精会神测量仪器线路各个接点的电位。北京原实验室的仪表师傅没有跟他们一起搬迁过来,实验室仪器维修任务就落在朱成宜和黄春花两个电子专业的人身上。黄春花有孩子要喂奶,一下班就急急忙忙赶去托儿所接孩子。实验仪器出故障他们白天修理不完,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的正常实验工作,朱成宜只好夜里加班检修。 
  朱成宜憨厚朴实,心灵手巧干活儿闷声不响。已经下半夜了,故障位置还没找到,他每日白天跟班实验运行,晚上加班修理仪器,连续两个多星期夜夜加班,疲惫不堪,眼皮已经不听使唤了。他强撑开眼皮试图坚持把故障点找到,眼前一黑意识突然蒙眬一瞬,下巴立即一阵剧痛。他马上惊醒过来,摸摸下巴,湿漉漉的,手上沾着血迹。人一打盹,下巴撞到了仪器壳的棱角,撞出血来,顿时困劲儿也没了。想到明天大伙儿还等着这台仪器做实验,他抓紧时间接着干。 
  此后,朱成宜每到下半夜发困,就用针扎自己的头,用疼痛让头脑清醒过来,直到把仪器的毛病找出修好了才回宿舍。 
  为了能给设计工作及时提供数据,他们开始白天黑夜加班加点工作。考虑到核安全,一般是白天运行实验,晚上做准备工作,整理数据。 
  他们按设计人员做的几种方案,用实验方法测定中子特性,确定了核反应堆的控制设计方案。以后,又围绕模式反应堆调试起动开展工作,为模式堆工程完工投运做准备。 
  五 
  这时,生活区的住房大部分已经完工。有家的同志都搬进了用砂石块砌成的平房里。朱成宜的家属也调来了,以前因户口没法解决,他与爱人一直两地分居。 
  剩下鲁忠平、林平山、梁成海一些单身汉,就住在十五号的山谷入口单身职工的小平房里。实验室离基地总部比较远,住总部的单身宿舍楼上下班不方便,他们宁可住在这偏僻的地方。那些有家的同事一搬走,十五号地区下班后,显得更加冷落萧条。 
  早晨上班,林平山来得早。他在办公室坐着,想到同事们一家家欢乐的情景,更加思念在北京的刘静宜。 
  他来三线后,开始两人还通着信。后来,林平山越来越觉得这样书信往来,徒然给双方增添许多痛苦,让她长时间陷在忧伤的情绪里,只能影响她专心研究工作,决计咬牙不再给她回信,以致后来接到信强制自己不要打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没有勇气把这一大摞的信件拆开。自己寂寞地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揪心的苦痛从心底翻起,泪水不知不觉淌了下来。 
  他正坐着发呆,忽然听到门外黄春花叫:“林平山!” 
  他迅即抹去脸上的泪水,慢慢转过头来。 
  看到他的神态,黄春花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   
  第三章 苦战云岭(13)   
  林平山勉强笑着说:“没事儿。可能昨晚着了点凉,很快就会好的。” 
  黄春花放下心来,对他说:“我听朱成宜讲,你上星期天给他砌的炉子很好烧,这星期天也给我砌一个吧!” 
  林平山一听笑了,说:“我给老朱砌炉子,有烟抽有酒喝。你家老田整日不着家,我什么也捞不着。”她爱人老田三弦弹得好,研究所下乡演出,跟林平山的胡琴经常配合,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黄春花笑道:“你还赶巧了。他正好出去开会回来,从宾馆买回一瓶五粮液,档次不会比老朱低吧!” 
  林平山点点头:“好,就冲这瓶五粮液也得去!” 
  星期天一早,林平山用煤油炉煮了碗面条,吃完马上出门。麻袋里装着灰勺抹子砖刀木尺,往黄春花家走去。 
  他们各家从北京搬来时,都带了烧蜂窝煤和煤球的铸铁炉。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嫌这种炉子散热快不好烧,看到基建工地上留下满地的砖头沙子,便滋生了自己砌炉灶的念头。 
  林平山到黄春花家门口,看到老田已经把砖头、沙子、黄土都预备好了,还搞到小半袋的水泥,高兴地说:“后勤保障工作做得还可以嘛。” 
  老田笑着点点头:“现在就看师傅的手艺了。” 
  林平山拍拍胸脯:“祖传手艺,错不了!” 
  林平山帮大伙砌厨房,墙体垒得又平又直不算,那棱棱角角做得横平竖直接缝严密,确实让人没说的。黄春花问他:“林平山,你这手艺打哪儿学来的?” 
  他故意做出神秘的神气,笑着说:“祖传手艺!” 
  其实,他也只是小时候看邻居的泥水师傅干活,偷来的手艺。 
  他指点老田用锄头按配合比和泥。这里,家家都在屋前房后开荒种菜,户户备有铁铲锄头。“文化大革命”期间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后七年半才转正,一直拿每月四十六元的工资,其他人也是十多年没提级。这点工资还要养三代人,上供父母,下养子女。种菜养鸡,已成了他们的副业。 
  林平山从院里提来一桶水,把那堆砖头浇过一遍,然后在地上开始画线。 
  跟朱成宜家一样,他给黄春花的炉子里埋入一个坛子,让他们整日可以用到热水,小黄看了特别高兴。 
  糊炉膛时,林平山看到屋角有一堆头发,就叫黄春花把头发扫过来,准备和到泥中,说是这样炉子更好烧。 
  黄春花说:“我到外边给你另外找些来。”便匆匆出去了。 
  林平山看着老田,对她这种舍近求远的做法大惑不解。老田想了想,笑着说:“她准是不忍心把儿子的头发放到炉子里烧。” 
  林平山听了心里一阵感动,没有吱声。 
  最后用一层水泥沙浆把炉台抹得光溜,已是下午五点钟了。 
  黄春花已经炒了一碟花生米,用盘子摆上两圈切开的松花蛋和一碗蒸腊肉给他们下酒,还煮了一碗她拿手的上海咸肉豆腐汤。这在当时的物质条件下,已是极丰盛了。 
  实际上林平山的酒量不大,顶多只是二两烧酒,那天他向黄春花要酒喝只是一句玩笑话。老田“舍命陪君子”,到末了两人竟喝下大半瓶。傍晚,老田送他出门,已是赵匡胤送关公,两个大红脸。 
  借酒浇愁愁更愁。林平山沿着山顶的小路往回走,一阵阵山风吹过,体内酒精的奇妙功力开始发作,脚下的旱地渐渐幻化成北王庄的苞米地。他想起了除夕夜与刘静宜一起包饺子的情景,……忽然眼前闪过两人分别前,夜夜注视的窗户灯光,心里轻声呼唤:“静宜,你在做什么呢?……”几千里天各一方,他索性坐到了路旁,抱头痛哭起来,泪水扑簌簌滴落到泥土上。 
  刘静宜正在物理所生活区北边的小山那棵槐树底下。自从林平山走后,她几乎每天傍晚都要来这里,以前他们两人都是在这里相会的。每次她向那槐树走去,总是觉得那朦胧的树阴下,林平山正在虔诚地等候着她。她心跳加速,急步向前。很快她就看到浓阴中没有她盼望的身影,她泪水涌流,把脸贴着树身哭泣:“阿平,你为什么又失约呢!” 
  林平山来到大三线,只对人说刘静宜目前工作离不开,暂时无法来三线,没向任何人谈过他们已经分手了。 
  细心而敏感的周玉茹通过长时间观察,发现几个月没见到刘静宜来信了。 
  星期六夜晚,她走过林平山的房间外边,听到他在里边吹箫,曲调哀切,令人断肠。她走到院子当中,静静站着侧耳聆听。 
  吹罢箫,沉静了一会儿,又响起琴声,窗内传出凄婉的《阳关三叠》: 
  清和节当春, 
  渭城朝雨浥轻尘, 
  …… 
  依依顾恋不忍离, 
  泪滴沾巾…… 
  思君十二时辰, 
  商参各一垠。 
  …… 
  第二天,天阴刚下过雨,她约林平山一起去赶场。虽说这种天气赶场不合适,可他自学校起就顺从她惯了。走到水渠边,她看到路边有一片树林,就说:“听说这林子里有蘑菇,进去看看帮我采一些,晚上熬蘑菇粥。” 
  林平山识蘑菇,她不识,就一起踏进树林中。 
  他很快就发现前边松树下有一簇红菇,高兴地跑过去摘了起来。 
  “你跟刘静宜分手了?”她突然问。   
  第三章 苦战云岭(14)   
  “……” 
  “怎么不说话了?”逼问的口气,夹杂着怨气。 
  林平山泪水滚涌而出,还是没说话。 
  “我明白了。”她不再问,心却陡然踩在了实地上,觉得天好像比来时亮了些。 
  林平山的心在绞痛着,跟自己相知的人自己不要了,眼前的女子谈不上遗弃自己,却伤过自己的心。 
  他是分配到北京动力研究所,才知道她跟男朋友分手的。 
  他看她来动力研究所报到,很奇怪,就问:“周玉茹,你男朋友在这个所吗?” 
  “……” 
  她低下头,泪珠掉落地上,溅起了尘埃。 
  他不知所措。多年来,只要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态势从来都是她在上方,从未见她这么软弱过。他懂了,心里乱糟糟的,弄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七年里揪心的痛苦在他们之间反复数次之后,又摆在了面前。命运怎么这么折磨人啊。 
  望着周玉茹哀怨的目光,他心中似有难言的情绪。 
  从学校起,他一直对她有敬畏心,没有定力让自己长时间直面她的目光,只好低下了头。 
  树上传来一阵阵山雀的叫声,微风吹过林子树叶沙沙响着,两人保持十厘米间距,默默在林中并肩徘徊。跟七年前在清华东操场的那样,默默地在林子里绕了几圈,林平山叹了口气,说:“过午了,回去吧。” 
  六 
  第二天上班,鲁忠平、朱成宜和林平山,到核燃料库查看几个月前从核燃料厂来的实验用钚样品。 
  钚是比铀的效率还高的原子弹材料,也是反应堆的核燃料,不仅有放射性,还有剧毒,并且化学性质很活泼,在潮湿空气中极易氧化。人体吸入微克量级的钚就会中毒,严重的会致死。它被称为“人类所知毒性最大的材料”,研究表明,钚是对人致癌作用极强的因素之一。 
  进行钚的操作必须在密封严格的手套箱中进行。他们实验用的钚样品必须徒手操作,钚要装入不锈钢小罐中,用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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