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2·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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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命2·卧底-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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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圣耀还有一个人可以给他意见,至少,在他们还没熟络起来前。 

   冷冷清清的地下道里,贴满了寻人启事、失踪人口海报、各种直销公司教你发大财的文宣。 

   圣耀远远地看着一个破旧的老算命摊。幸好,老算命仙是个大胆的好心人。 

   老算命仙的摊子前有个中年妇人满脸哀愁,不断询问离家数月的丈夫何时归来,老算命仙卜了个卦,叹气摇摇头,细声开导中年妇人。 

   圣耀耐心地站在卖廉价围巾的摊贩前,等着老算命仙的指示。 

   许久,中年妇人终于落寞地离开。 

   老算命仙若无其事地拿起毛笔,在地上捡起一张失踪人口的协寻文宣,在背面写了几个字,揉成一团,随意丢在地上。 

   圣耀弯腰捡起它,感激地看了老算命仙一眼,老算命仙闭上眼睛,专注地听着收音机叽叽喳喳的广播。 

   圣耀打开纸团,里面写着:「黑道王者,亡黑道者。」 

   这就是凶命的用处? 
   进入黑社会,用与生俱来的凶命,去歼灭所有的暴力组织,这或许真是凶命唯一的用途。 

   但,圣耀知道这个任务一点也不适合自己。他没有当流氓的天纵资材。 

   圣耀无法想象尖刀刺进别人身体里,把内脏搅得乱七八糟的狠劲。 

   圣耀当然更无法想象,自己必须跟一大群乐意把尖刀刺进别人身体里的牛鬼蛇神相处,甚至当上这群流氓的老大! 

   天知道哪一天自己会被砍成什么难以辨认的模样,这比自杀恐怖太多了,说不定凶命就是在等善良的自己被乱刀砍死的倒霉时刻。 

   「不如进立法院吧,那里的流氓比较高阶,至少不会整天动刀动枪的。」圣耀坐在椅子上想着,反复端详老算命仙写给他的纸条。 

   也许,立法院里的黑金流氓都除去了,是件比毁掉基层黑社会还要伟大的事业,毕竟流氓的层级计算,很可能不是依照凶残的程度,而是依照流氓所搜刮的金钱数目。 

   「不行,要是好的立委都死光光了,那样也很麻烦,况且人家也是有家庭的。」圣耀总是为他人着想。 

   况且,要当上立法委员,恐怕要死上一堆桩脚、选民、助选员、共同参选的候选人,自己简直是踩着鲜血跟冤魂「选」上立法委员的。 

   「总之,我的前途要不就是是黯淡没希望的,要不就要死上一堆人,我简直是天生的大魔头。」圣耀的头滴滴答答地敲着桌面,相当苦恼。为什么一个国中生要烦恼这种离奇的鸟事?! 

   这时,圣耀的妈妈敲着门,圣耀轻拍自己的双颊,打开了门。 

   妈妈忧心忡忡的,拿着一大碗红豆汤放在桌上,她看见圣耀额头上红通通的,忍不住又捕上一记爆栗:「又在撞桌子?」 

   「唉。」圣耀拿起汤匙,舀起一口汤,满脸无奈。 

   「先跟你说,妈绝不愿意你去当流氓。」妈妈严肃地说。 

   「放心啦妈,我也不敢啊!」圣耀喝着红豆汤,红豆汤的甜度是他最喜欢的。 

   「那你要考高中还是五专吗?」妈妈问,脸色稍缓。 

   「可以不考吗?我怕念的学校会烧掉。」圣耀苦笑,他很认真。 

   「妈也不赞成你去考,但妈也很担心你以后要怎么办。再怎么说,不管你的命多  多奇怪,妈都希望你不光是平平安安,生活也能很安稳啊。」妈说。 

   「生活得很安稳,其实也不会很难,只是薪水一定不多。」圣耀安慰妈妈:「但日子一定比当流氓好。」 

   「那?」妈妈说。 

   「我去当端盘子的吧。」圣耀说,一口气把红豆汤喝光光。 

   「那怎么行?你总不能端一辈子的盘子吧!」妈妈着急地说。 

   「那就边端边瞧吧。」圣耀坚定地说。 

   「阿耀  」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为我担心。」圣耀挤出一个微笑。 

   妈妈不再异议,只是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背负着奇凶的命运出世,作妈妈的,心中总是挂着深沉的自责。 

   妈妈只希望,她能够在凶命的威胁下,陪着苦命的孩子久一点,再久一点。 

   甚至希望,她能看见孩子脱离凶命的那一天。 

   就这样,圣耀在国中毕业后(他没参加毕业典礼,以免典礼会场崩塌),就以小小的年纪,穿上白色衬衫、黑色打折裤、擦得光亮的黑皮鞋,走进歌声飘扬的民歌西餐厅。 

   圣耀端起了盘子,就在「光影美人」。  

   光影美人是家默默无名的民歌西餐厅,位在市中心地下室,里面既没有绚丽的霓红光影,也没有治艳的美人,只有稀稀落落的顾客,还有几乎闲着没事、坐在一旁的服务生。 

   也因为位于地下室的关系,光影美人总是欠缺新鲜的空气与阳光,给人一种不够干净的感觉,墙上的海报长年没更新过,张雨生稚气地戴着黑框眼镜,呆呆在墙上干笑着。据说张雨生以前也曾在这里驻唱过。 

   但不管光影美人是否拥有过一段精彩的历史,它现在正走向腐烂却是无从争议的事实。 

   圣耀在光影美人里,总是沉默寡言地坐在角落里,等待着长在椅子上的老顾客离开,自己好收拾沾满烟灰的杯盘,有时还要清理黏在大理石桌上的鼻屎。 

   光影美人里的服务生有两个,驻唱歌手也只有三个人。老板只请得起这些。 

   一个歌手叫大头龙,顾名思义是个脑瓜子很巨大的家伙。他的电吉他演奏会不定期在周一或周二登台,他擅长以飞快的指法,熟练演奏没有听众的自创曲,大声吼着没人能够理解的歌词。 

   圣耀不知道为何大头龙能持续不缀地贯彻自己的音乐理念,也不明白老板为何愿意花钱请大头龙登台。 

   周三晚上的歌手是个老头子,顾名思义是个老头子。老头子擅长演唱深情款款的日文老歌,虽然圣耀总是觉得老头子的日文好象不大标准,但老头子拥有十几固定的老歌迷,他们总是一边下棋一边听着老头子的暖暖腔调。 

   周四跟周五的歌手是老板儿子自己组成的乐团,是个四人团体,顾名思义是个四个人组成的乐团。圣耀总是一边听着他们的演奏一边笑在肚子里。这四个人不知道是在演奏还是搞笑,他们的节拍出奇地错乱,除了拿着三角铁的庞克女孩偶而还能维持节奏外,拿着响板跟铃鼓的双胞胎兄弟根本是乱搞,吹着高音笛的老板儿子更是污辱音乐的败类。 

   除此之外,这个四人组合除了张学友的「吻别」以外,一首歌都不曾碰过,整个晚上他们就杵在昏暗的台上,不断重复演练同一首歌,由此可见顾客们耐心之惊人。 

   周六跟周日,老板干脆开放客人自己随兴上台表演,或是要求服务生上台秀两手。有时圣耀会腼腆地拿着麦克风,唱唱最近听到的新歌,另一个服务生则表演踢毽子或吹口香糖泡泡。 

   荒唐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经营不善倒闭。 

   不过,圣耀挺适合在光影美人里端盘子。 

   在光影美人,圣耀尽量避免跟任何人过于亲昵,也正好这里的环境无比枯燥,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同样单调,除了顾客偶而招招手,根本不会有人来搭理他。或许光影美人真是凶命的最好归宿吧? 

   但寂寞是一种病,不会致命,却比致命还要致命的病。 

   圣耀在毫无生机的光影美人里,呼吸到的也是毫无生机的空气,回到窄小的租屋时(圣耀不敢同妈妈住在一起),除了满柜的 CD 陪伴着他的听觉,圣耀将自己封锁在一个孤绝的小岛上,将离岛的小船砸沉,日复一日,缺乏友情的粮食几乎将他活活饿死。 

   偶而,圣耀会翻翻已撕掉通讯簿的毕业纪念册,看看那些逐渐陌生的脸孔,那些脸孔因为长期泡在咸水里,显得更难以辨认。 

   尽管脸孔难以辨认,圣耀从没忘记朋友的感觉。 

   但,大头贴上女孩的笑脸,每夜都提醒圣耀:这样孤立自己,对任何人都好。 

   甚至是圣耀温柔的母亲。 

   离家前,圣耀下跪要求母亲放弃他这个儿子,母亲痛哭绝不答应,圣耀只好采取折衷的方式跟母亲保持联系:圣耀每周日深夜零时都会打通电话回家报平安,母子仓促在三分钟内猛聊,三分钟过后,圣耀便会狠下心挂上电话。 

   「这样的人生还要持续多久?」圣耀看着窗外的星光哭着。 
   今天,圣耀十八岁。 

   小小的桌子上,插满蜡烛的巧克力蛋糕孤单,音响的歌声寂寞,窗子旁的人儿伤心。 

   「告诉我!这样的人生还要我活多久!」圣耀看着刻满叉叉的手掌哭泣。 

   手掌没有回答,恶魔的脸只是狞笑。 

   「你找上了我,就别再让其它人跟我一样受苦,我俩一起寂寞吧。」圣耀看着恶魔掌纹说。这算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愿望。 

   烛光没有被吹灭,圣耀希望它能陪伴着蛋糕久一点,他心里幽叹此生孤家寡人一个,铁定光棍到死,娶妻丧妻,生儿死儿,刚刚握在手中的,一眨眼就漏空了。 

   「我的人生就是一直在丢东西。」圣耀看着烛光熄灭在奶油里。 

   烛光熄了。 

   悲伤的十八岁生日也结束了。 

   「铃 ??? 」电话声。 

   这支电话只有家里知道。 
   隔天,圣耀的肩上别上一块黑纱。 

   圣耀失去人生最后一块,温柔的存在。 

   「妈,我爱你。」圣耀合掌。 

   亲爱的母亲,请在天上照看苦命的儿。 
   「阿耀,你要有心理准备。」老板坐着,烟已抽了两包,却没半点忧容。 

   「我知道。」圣耀应声。 

   光影美人倒闭的时间终于来了,关于这点,任何人都不会意外。 

   上个礼拜,拥有最多客源的老头子失踪了,老头子的家人也不晓得他上哪去,还有几个警察到店里问东问西的;勉强支撑店内开销的财源断了,老板随时都会结束赔钱的生意。 

   大头龙背着电吉他,坐在椅子上咬手指头,脸满愁容。他已经够穷了,要是失去每个月唯一的收入三千块演唱费,真不知道大头龙会不会饿到把手指吃掉。 

   老板儿子那见鬼的乐团,失魂落魄地坐成一个圈圈,讨论着解散后各自单飞的计画,敲三角铁的庞克女孩坚持要办一场盛大的告别演唱会,其它人点头称是。 

   没有半个客人,圣耀瘫在椅子上看报纸,爱踢毽子的另一名服务生依旧踢着毽子。对了,他这几年跟圣耀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句,所以可以提提他的名字,阿忠。 

   「老板,你有没有认识的地方推荐我去做?」阿忠踢着毽子道。他也只有国中毕业,除了踢毽子外没有别的长处。 

   「我看看。」老板意兴阑珊。 

   大头龙觊觎地看着老板,问:「头的,有没有认识我可以唱的店?」 

   老板果断地摇头:「没这种地方。」 

   大头龙嘴角微扬,说:「我红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老板坚定地说:「不会有这种地方。」 

   圣耀拿着报纸,在求职栏上用红笔画了几个圈圈,都是洗碗端盘子的工作。 

   圣耀并不为工作的事犯愁。他摸着肩上的黑纱,他的心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一条老狗,麦克,那是妈妈死后,他从家里带出来的伙伴。也许是因为狗的命根人的命不大一样吧,麦克跟着他那么久都还没有翘辫子。 

   但,凶命自有安排,凶命有他自己的想法。 

   齿轮转了。没有人能够听见齿轮巨大的锲合声。 
   此时,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自楼上缓缓接近,是马靴的节奏感。 

   「谁啊?我们店里没有穿马靴的客人啊?」圣耀心中嘀咕着。 

   一个女孩子拿着刚撕下的征人广告,细长的眼睛环视了餐厅中每个颓废的人。 

   女孩子穿著破洞牛仔裤、画着核爆蘑菇头的黑色 T…Shirt ,头发劲短,浏海挑染成淡淡鹅黄色,银色的耳环显眼地吊在耳洞上,她自信的外表却隐藏不住急躁的心跳。 

   圣耀打量着女孩,她的个子瘦高,大约有一百七十二公分吧,比自己足足高了半个头,她拿着一把电吉他,想必是来应征不被需要的驻唱歌手。 

   「对不起,我们不征人了。」老板懒散地说。 

   「为什么?」女孩问,细长的眼睛突然变得又圆又大。 

   「店要收起来了,不做了。」老板不知廉耻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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