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与西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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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与西厂-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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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不敢!奴才罪该万死!”    
    “与朕开方?”    
    “遵旨!”    
    太医忙不及走到茶几前,皇帝居处的椅子宫人是不能坐的,他倒也有主意,跪在地下,以椅当案,援笔疾书,很快开了一张药方,交高敬原奉呈成化帝过目。    
    成化帝强打精神,定睛细观,只见方子上写着——    
    柴胡(酒炒)三钱,知母二钱,沙参五分,闽蒌五钱,王不留行二钱,车前三钱,甘草二钱,川椒一钱。急火煎,投大枣数枚葱胡三茎为引    
    成化帝看了,问道:“朕还牙痛,吃这药管用吗?”    
    “禀万岁爷,奴才这张方子是驱寒克火,火被克了,烧也退了,牙齿也不痛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话,奴才名叫董玉宇,草重‘董’,玉字呈祥的‘玉宇’。”    
    “唔。与朕诊病,自非儿戏。你开的这张方子,朕服用之后若病体痊愈,自是有赏;若毫无效验,或者反而加重,朕必诛你!”    
    董玉宇吓得身子矮了一截:“是!是!”跪拜而去。    
    成化皇帝服了药,又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时分,高烧已退,汗也出了。宫女服侍着喝了一碗湘莲汤,又服了药,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次日起来,居然真的痊愈了,高烧退尽,牙也不痛了,只走路还有些脚打飘。皇帝喜道:“如此看来,那个太医董玉宇还是有些本事的。高敬原——”    
    高敬原小跑而至:“奴才在!”    
    “君无戏言。传谕:赏太医院太医董玉宇黄金百两,丝绢十匹,银柄镶金玉如意一对。”    
    “遵谕!”


第四部分第62节 制毒专家之死(3)

    成化帝病体初愈,食欲不振,未用那种有几十上百种花样菜肴点心的早膳,只让太监传谕御膳房下了碗鸡丝汤面,并几样清淡小菜,倒也进得香,吃去了大半。早膳后,心里惦着昨日撇下的几份紧急奏折,便去养心殿批阅。    
    成化皇帝批阅了三件奏折,太监进来禀报:乃王在西华门投了牌子,请求晋见皇上。    
    “乃王来见朕?”成化帝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他必是病体痊愈,因念及朕曾派太子携赏品去探视他了,此番是来谢恩的。”    
    这种谢恩是君臣礼节,为大明王朝历代皇帝所提倡推崇的,成化皇帝纵然极不想见到这个在他心目中对皇位构成极大威胁的对头,但却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只好同意召见。    
    一会儿,乃王来了,行了跪拜大礼。成化帝吩咐:“乃王平身。赐座。看茶。”    
    成化帝问道:“王弟身子已完全痊愈了?”    
    乃王确如成化皇帝估计,是进宫来谢恩的,当下说道:“臣已经完全痊愈了,谢皇上关怀之恩。臣此番身染重病,皇上龙心牵动,遣太子阿哥纡尊降贵,亲赴臣府邸垂探,又赏赐银两药品,皇恩浩荡,关怀备至,天恩天德,臣当时时铭记在心,永志不忘!”    
    成化帝笑道:“王弟,朕与你是一脉相承,隔房手足,非嫡也亲。王弟患疾,朕自然要牵记在心。按照民间常规礼节情分,你病成如此模样,朕该当亲自赴乃王府来探视。只因朕是皇帝,不能随心所欲,有些礼节是祖制旧例,断断不可破的!朕因怕王弟担受不起,故尔未去。”    
    按照当时一种不成文的惯例,皇帝若是御驾亲临,探望哪个患病的臣子,这个臣子的病必是重到极度,去黄泉路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了。为了突出皇帝的判断准确性,即使这个臣子的病有好转,还可拖延些日子,在御驾亲临后的十二个时辰内也得自尽。所以现在成化皇帝这样对乃王说。他心里却是另有言语:早知你会死里逃生,当初朕倒下决心亲自登门探视一趟了,让你不死也得死!    
    乃王听了,心里也是一阵后怕,想起云珠子说的“术数”,寻思此是自己大限未到,所以这皇帝便有了这一念之差。他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露纹丝,只是斟词斟句地说着谢恩话语。    
    成化帝忽然想起汪直的毒药,想了解一下究竟为何不灵,便问道:“王弟年岁尚轻,还未步入中年门槛,平时身子也还算强健,怎么这次说病就病,竟至病到险些一病不起的地步?”    
    乃王自己也觉得病得蹊跷,但这话是不能对皇上说的,想了一想,便说道:“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臣这个病,主要是外感风寒,内积滞热而引发。臣之身子,自幼虽未患大病,但因思静少动,经络不通,故而骨子里是很弱的,所谓‘外强中干’便是臣的写照。身子底子弱,大邪如敌,一来就守不住了,于是长驱直入,病入膏肓。”    
    “王弟病症是何模样?”    
    “先是咳嗽,后是气急而喘,接着便是高烧不退,头疼体软,不思饮食,直至日暮西山,气息奄奄,幸喜托皇上洪福,总算转危为安了。”    
    成化皇帝听了,皱眉暗忖:听乃王这样说来,好似不像吃了掺毒药饮食的样子嘛。汪直的毒药,既是从口内而入,便是进胃肠的,乃王的胃肠却怎么没一点反应?这事似有蹊跷。他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结果来。稍停,又问道:“王弟这病,后来是由何人所治而愈的?”    
    乃王一听,一颗心便在胸腔里乱跳起来:病是云珠子给治愈的,不过云珠子治病时用符水喷了书房里那幅孔夫子画像。这画像是御赐之物,云珠子如此便是犯了欺君之罪。其时云珠子来乃王府治病,算是“客”。根据《大明律》规定,“客”在主家犯罪,主不及时首告,便要连坐,也算犯罪。皇上现在问这事,是不是已经知晓底细了?我要不要禀明这段情由?……    
    乃王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禀明为好。想定,他站起来,跪下叩头道:“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这个举动,倒把成化皇帝弄糊涂了,寻思你无非不过是请了个道士请神驱鬼喝符水之类,又未犯法,怎么就怕成这个模样了?    
    “王弟平身,坐下。王弟何罪之有,不必惊慌,可叙与朕前,朕自有计较。”    
    乃王于是说:“臣病入膏肓之际,府上闯来了一个名叫云珠子的道士,自称能给臣治病。臣其时昏昏沉沉,不能自主,由夫人做主准予云珠子给臣治病。这云珠子画了一道符,烧成灰烬,制成符水,先往书房去,对准房内墙上所悬的孔夫子画像连喷三口,虽未损毁画像,却已犯下了弥天大罪!此事虽云珠子所为,臣也应按律连坐……”    
    成化皇帝越听越糊涂了,禁不住打断道:“王弟且慢!书房内悬孔子画像,此是文人雅举。孔子被尊为圣人,自要受到敬重不假,但他毕竟不是朕,怎么喷了三口符水便是犯了‘弥天    
    大罪’?况且,云珠子是道士,奉的是道教祖爷老子,老子之‘道’与孔子之‘儒’,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云珠子即便对孔夫子不敬,也不足为奇,更非犯罪乃至‘弥天大罪乎’!”    
    乃王也糊涂了,寻思这堂兄皇帝今个儿怎么的,说话老是凑不起来。他想想还是直截了当点穿得了吧——“臣禀皇上,因这幅孔夫子画像乃御赐之物,故尔犯下了欺君之罪!”    
    “哦!——那么,此画像是哪个皇帝所赐?”    
    “这……这是皇上所赏赐给臣的!”    
    “朕何时所赐?”    
    “就在大约两三个月前,派司礼监太监送到臣府上来的。”


第四部分第63节 制毒专家之死(4)

    成化帝终于弄清楚了,这看来是汪直在里面捣的鬼!汪直为何捣这个鬼,又为何骗乃王?这里面估计必有一番情由,此时不便在乃王面前透露出些许疑窦。否则,乃王本人或者唆使哪个大臣在朝会上奏一道疏本参劾汪直,那皇帝就不得不处置汪直。而成化帝从内心而说,是不想处置汪直的!    
    成化帝说:“原来如此!王弟,朕念云珠子治病救人,救的又是你,乃好心好事,故赦其无罪!云珠子既无罪,自然亦无‘连坐’之说,你也无罪!”    
    乃王赶紧跪拜磕头:“谢皇上宽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成化帝说:“王弟此番虽已痊愈,但大病初愈,切不可劳累过度,外出宜少,饮食也要小心留意。”说到这里,他突然站起来:“来——”    
    太监立刻应声出现:“奴才听旨!”    
    “传朕谕旨:乃王大病初愈,身子需调养,赏赐上等老山参三斤、鹿茸一斤、珍珠一盒、灵芝十个并黄金三百两!”    
    “遵旨!”    
    乃王大出意外,自是谢恩。    
    成化帝说:“王弟宜静心调养。嗯,朕还要批阅这些奏折,你跪安吧。”    
    乃王刚走。成化帝马上唤来高敬原:“你急传汪直来见朕!”    
    乃王进宫的消息,汪直当时就知道了。他是老太监,清楚朝廷的规矩,知道乃王进宫肯定是为了谢恩,而谢恩则会说到云珠子,再由云珠子说到那副孔夫子画像。这样,他所犯的矫诏伪命之欺君之罪便会被成化皇帝所知。尽管他这样做是为了皇帝,但毕竟是犯罪,所以心中颇觉惶惶,暗恨自己为何不早点想到这一点,派人拦住乃王,阻其进宫面圣,让其疏本谢恩即可。疏本是要经过司礼监奉上去的,他可以先看一看内容,如有画像一节则可删去。这种谢恩疏折,送不送都无所谓,皇帝是不会在意是否删过。不过,此刻后悔已晚,汪直于是召来一名亲信小心腹,命他送一张纸条给高敬原,让高敬原留意皇上跟乃王说了些什么。    
    高敬原利用奉旨传唤汪直的机会,把成化皇帝跟乃王的谈话内容说了一遍。汪直于是心里有了底,不慌不忙地去见成化皇帝。    
    汪直进去时,成化帝正倚靠在御座上喝茶。汪直照例只揖不拜请安,却不料听见成化帝大声喝道:“汪直听旨:自今日起,但凡面圣,须与朝中诸臣工一般行三跪六拜九叩首之大礼!”    
    汪直说声:“奴才遵旨”,慌忙跪下补行大礼,心中顿时全无章法,一个令人惧怕的念头在他头脑中转悠:高敬原所听到的皇上在乃王面前默认赏赐孔子画像之言,也许只是为了对付乃王,并不是皇上的真实想法,皇上此时急召我,是要降下处罚!    
    成化帝看汪直行毕大礼,开腔道:“起来,站着!”    
    汪直躬身侍立:“奴才听万岁爷吩咐!”    
    “狗杀才!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矫诏伪命?”    
    汪直还想装糊涂:“万岁爷说奴才矫诏伪命,奴才不大明白,还望万岁爷示下。”    
    成化皇帝气得一跃而起,一个箭步跳过去,兜头夹脑就是几巴掌:“你还敢抵赖?与朕从实供来,否则朕定将你交刑部治罪!”    
    汪直虽是太监,但他是饮命总督西厂官校办事大臣,算是朝廷命官,所以犯了过失,不能用宫中梃杖处罚,而要交法司议罪。    
    汪直这才说:“哦,奴才想起来了,万岁爷说的是不是乃王府上书房里那幅画像的事儿?啊,此事奴才孟浪了!’他一听要把他送刑部治罪,心里反倒定了:此事是你皇上想弑弟而引起的,刑部一审便等于公开于天下了,你皇上怎么敢呢!由此而言,皇上并无真的治罪之意,只不过心里恼火,想发泄发泄罢了。    
    “什么!如此大罪竟是能用‘孟浪’二字可弥盖的?”    
    “禀万岁爷,容奴才将此事原原本本奏上:上次万岁爷将宫女春燕赏给乃王后,乃王似有察觉,并未将春燕纳为小妾,也未派她任何差使,给了个名义上的王府副管家。春燕在乃王府,日夜有人监视,根本无法下手投毒。她无奈之下,将情形密禀西厂衙门。奴才寻思此事日夜牵动吾皇之心,宜速速处置为佳,因此另外想了个计策:着西厂衙门师爷配制了一种毒药,溶于墨汁中,让宫廷画匠画了一幅孔夫子画像。这幅画像只要经寻常香气一熏,便会自然释放毒气,乃王闻之,日久便生病,一病必不起!画像成后,奴才担心乃王起疑而不挂,便奏明万岁爷获准以皇上名义赏赐乃王。乃王受后,果然只好挂起来,春燕在那里便日日焚香。乃王不久果然得病,本来定是一命呜呼,不意却被云珠子这个牛鼻子道人从中插了一手,便被他死里逃生了!此事奴才孟浪之处,是事后未向万岁爷奏明实施情形。祈求万岁爷宽恕奴才!”    
    “你说以朕名义赏赐画像,已奏明朕准予。朕要问你,是何日在何处所奏?”    
    汪直的脑筋早已动好,从容答道:“当时画像成后,奴才封存于司礼监提督值事房,当晚即来乾清宫。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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