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与西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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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与西厂-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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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两个厂役从后面上前,用剜骨尖刀把两个耳朵的正中只一挑,便挑开了一个蚕豆粒大的洞眼。顿时,血流如注,那人狂呼乱嚎。厂役把一根细铁链穿进洞眼,和另一头洞眼的尽端锁在一起,一松手,铁链悬垂胸口,脑袋只要稍稍一动,便痛得钻心。    
    厂役松开绳子,把受刑者押出刑堂。    
    朱见济站在一边,看得汗毛直竖。汪直看着他道:“这是西厂最轻的刑罚——甚至还不能称为‘刑罚’!”    
    第二个犯人是个下级军官,不知何故被逮进了西厂。他认识汪直,见汪直坐在那里,大叫道:“汪大人,小人是九门提督衙门的,根本不曾犯啥事,西厂衙门便胡乱把小人抓进来了,又不过堂,请求……”    
    汪直打断道:“这不是过堂了?你身为军官,又是在九门提督衙门的,莫非还不知衙门规矩?西厂衙门,堂威森严,喧哗公堂,必受责罚!掌班——把他的耳朵摘了!”    
    “遵命!厂公爷。”


第四部分第72节 酷审乃王(2)

    受刑者马上被绑上了柱子,没容他再叫唤,一颗麻核桃塞住嘴巴。一个厂役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把裁缝大剪刀,明晃晃地在受刑者面前晃了晃——    
    “喀嚓——啊!!!”    
    “喀嚓——呀!!!”    
    两只血淋淋的耳朵放在托盘里,送到汪直面前:“向厂公爷交差!”    
    汪直一努嘴:“给他看看!”    
    朱见济一看,身子便摇摇晃晃起来。汪直命掌班送一张椅子过去让他坐下:“别着慌!下面还有哩!”    
    第三个受刑者已经像是不济的样子,他是被抬进来的。他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破烂烂,沾着血迹和霉斑,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此人显然是多次受审挨刑罚,一进刑堂便发出好似动物见到恐怖天敌一般的“呵呵”声音,继而大叫:“别让我受罪啦!快让我死吧!我宁愿死!”    
    残酷的人中竟也有不乏幽默感的,一个厂役上去,躬下身子佯装毕恭毕敬的样子,轻声道:“遵命!此番是要玉成你的!请稍等!”    
    受刑者已经站不起来了,而安排的刑罚也正是要他躺着承受的——几个厂役踩脚按臂地揿住了他,一个厂役手里握着两枚半尺来长的大铁钉在他面前蹲下,把铁钉在他眼前来回晃动:“看清了吗?这是什么?哈哈,棺材钉!用棺材钉来了结你,西厂衙门够意思的了吧!”    
    受刑者神志是清醒的,见状吓得大叫起来:“不……不……我不想死啦!”    
    “哼哼,进了西厂衙门还由得了你吗?”    
    第一枚钉子是伸进鼻孔的,行刑者为了增加受刑者的痛苦,把铁钉伸进得很慢,还故意摇摇晃晃。刚伸进去半寸许,鲜血就流出来了,随着磔磔刺耳的呼痛声,铁钉一直伸到尾部。受刑者昏过去了。厂役端来冷水,浇在他的头部,把他激醒。    
    “唔……唔……”受刑者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厂役上前去蹲下来,伸手打他的耳光。这时,孔武有力的手掌袭击脸颊皮肉的痛楚已经算不得什么了,算得了“什么”的是那种震动,每一下耳光打上去,都引起一阵震动,受刑者的鼻腔深处以及头颅骨里就会产生一阵难以言状的疼痛。    
    十下耳光以后,受刑者又痛昏过去了。大量的鲜血夹杂着白色的脑浆,从他的鼻孔和嘴巴里流淌出来。    
    汪直转头去看朱见济,竟像患了“打摆子”似的全身颤抖着,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他笑了笑,朝厂役打了个手势。掌班马上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醒醒!”    
    朱见济刚睁开眼睛,已被两个厂役架起来,连拖带搀地弄到受刑者面前,强迫他看那副惨状。    
    一个厂役拿着另一枚铁钉,摇晃着说:“把这个往眼睛里钉进去,准保醒过来!”    
    掌班说:“别钉了,就这副样子把他抬回去,鼻孔里的钉子他自己拔出来也好,不拔出来也好,都够他受的了!一天过一    
    堂,别再用刑具了,就打他耳光!”    
    “哎!哎!哎!”    
    “站稳了!站稳了!”    
    架着朱见济的两个厂役忽然叫喊起来,原来朱见济被吓得昏过去了!    
    汪直起身往外走,甩下一句话:“喷醒了,带提堂来!”    
    朱见济头脸湿漉漉地被重新带进提堂时,无论是神情、脸容都已经变了样,整个儿的人好似给无形的巨掌猛压猛揉了一下,萎缩了!    
    汪直问道:“朱见济,本督请你参观了一下西厂的刑堂,有何感受?”    
    朱见济并不吭声,只是摇头。    
    “这样吧,本督也不难为你了,你就把唆使云珠子弑君之事写个供状,签字画押,这事就算完了。这里如果觉着不大好写,可以换地方写,便是本督的值事房让给你用也并无不可。如何?”    
    朱见济还是摇头,片刻,吐出一句话来:“罪民并无弑君之罪!”    
    汪直目瞪口呆:“什么?你去了趟刑堂,反而倒硬起来了!嘿嘿,别说你已被削去了王爵,便是真的钦命王爷,进了我这西厂衙门也得伏地求饶!左右——把他拖下去,上水刑!”    
    西厂衙门发明的“水刑”,施行时看上去一点也不可怕,没有鲜血淋淋,没有惨叫狂号,但这也是一种刑罚,而且是一种后果非常严重的刑罚——    
    行刑手把朱见济的上衣剥去,仰面按倒在一张宽宽的条凳上,用绳子绑住下肢、腰部、双臂、颈部,绑得并不紧,松松的甚至可以动弹。然后,把一个用很薄的铜皮制作的一尺见方、尺半高的、盛满了清水的水桶压在胸部。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么一桶三十来斤的分量压在胸部,一般都是能够承受的。开始施刑时,一个厂役蹲在朱见济旁边,一手挡住水桶,另一只手像小孩玩水似的在水面上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从他拍第一下开始,朱见济就感到胸部的压力突然间加大了数倍,并且实实在在,一下一下地全部通过皮肉渗透到胸腔里,压得他的心脏拼命地跳,却又像一副跳不动的样子,肺脏似乎失去了正常功能,以致气都喘不过来。顿时,他感到整个人难受至极,却又叫不出来!    
    厂役拍了五十来下,见朱见济脸色已经紫得发黑,这才停止,转脸去看汪直。    
    汪直微笑道:“他快要死了,松刑吧!”    
    朱见济被松了绑绳,从条凳上扯起来。他人刚坐稳,只觉得胸口有一股东西往喉咙口冲涌上来,跟着嘴里腥味弥漫,禁不住张开了嘴巴,“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汪直说:“朱见济,本督的敬酒已尽,罚酒的味道如何?”    
    朱见济咳嗽着,又吐了几大口鲜血。    
    汪直说:“见官不拜,官问不答,此为藐视朝廷!左右,拉过来跪于堂下!”    
    朱见济跪在堂下,边咳边说:“汪……汪大人……同为人类……何以如此凶狠……”    
    “哈哈,人心如铁,王法似炉啊!”


第四部分第73节 酷审乃王(3)

    这时,一个太监送来一碗参汤,汪直喝了一口,问道:“朱见济,你究竟肯不肯写供状?如若不写,本督还要吩咐手下人用刑。本督念你曾是钦封王爷,不想使你白吃苦头。实不相瞒,本案是钦定的,先前向你宣达的皇上旨意中已经有言在中,‘参与云珠子弑帝一案’一语便是。本督是皇上的狗,皇上让咬谁就咬谁,皇上让怎么咬就怎么咬,对不?现在皇上旨意这样审你,你就必须这样招供,否则,本督没法向皇上交差,为了交差,本督必须不停地用刑,却又不会让你死去,一直用到你招供为止。真的,西厂衙门办的钦案,没有一个犯人能顶过去的,本督好意劝你,你好生考虑!”    
    朱见济垂着头跪在那里,似在考虑。    
    汪直慢慢地把一碗参汤喝尽,然后啜啜嘴唇问道:“想得如何?”    
    朱见济缓缓摇头。    
    汪直大笑:“哈哈,朱见济你真的要跟本督较真?好啊!待本督慢慢地拾掇你!唔—-”他虽为西厂总督,却极少亲自升堂问案,用刑更少,因此,对西厂衙门乱七八糟的刑罚的名目不甚清楚,不知该如何即使朱见济痛苦,又不伤筋动骨,便问师爷:“用什么刑好?”    
    师爷站起来,打了个千儿:“禀厂公爷,拔手指甲倒不错,上次有个小子也是冒充硬汉,挺过了老虎凳、鞭刑、板刑、夹棍,后来拔了两个手指甲,他就乖乖地招供了!”    
    “好!也拔他的手指甲!……唔,且慢,别伤了他的手,他的手还要留着写供状呢!……拔他的脚趾甲吧,一样的痛!”    
    厂役把朱见济拉到堂下,就地按倒,几个人按住了,脱去靴子、袜子。一个行刑手拿了一把钳子,蹲下身子,一看,受刑者的脚趾甲部剪得很短,钳子钳不住。这当然难不倒他们这些职业行刑手,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极小极锋利的小刀,对准左脚大脚趾顶端划拉了一下,朱见济痛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大声叫喊起来,脚趾甲下面的一块皮肉已被剜了下来。    
    “莫叫嚷!痛的还在后头呢?”    
    行刑手已经钳住了脚趾甲,只一拉,便把整个趾甲连血带肉拔了出来!    
    “啊——”朱见济惨叫一声,昏死过去了。    
    ……    
    朱见济不肯就范,汪直不敢过于硬逼,怕将其刑毙了成化皇帝面前不好交账。    
    汪直把主意打到云珠子的头上——朱见济在堂上说过一句话:“把云珠子的供录取来,录抄一份,由罪民签字画押就可以了。”    
    当天深夜,汪直在值事房打过一个盹儿后,传令提审云珠子。    
    云珠子被捕后,在紫禁城先被四名大内侍卫用绳子绑了个四马攒蹄,后来押到西厂衙门,人皆知道他有法术,怕他施法来个“土遁”什么的,便采取了特别防范措施——先绑在西厂大牢院子里的一棵槐树上,挑来一担粪便从头到脚淋了个透,然后用尖刀在锁骨下面剜了个洞,用拇指粗的铁链条穿过去锁牢,这才送进单人牢房,将链条锁在石柱子上。    
    汪直一声令下,西厂大牢里顿时忙碌起来,十几名牢子手持钢刀、铁尺、铁棍,将云珠子团团围住了,这才往提堂押。从大牢到提堂不过百丈左右距离,这一行人却走了小半炷香的工夫。    
    云珠子一进提堂,汪直便觉得不对头:“什么味儿?这么臭!    
    “禀厂公爷,咱给这鬼道士淋过粪便了。”    
    “此为何故?”    
    “这鬼道士道术高明,怕土遁了!”    
    “胡说!西厂衙门从来不讲究这些。带出去,用水冲干净了再进来!”    
    一个司房大着胆子上前,打了个秋儿:“禀厂公爷,先前用刀子剜透锁骨穿链条时,竟然没出一滴血,这不是法术还是什么?因此……”    
    “去!去!去!既然拴住了,断无逃遁之理!”    
    众牢子无奈,只好把云珠子牵到院子里,打了几桶井水冲干净了,重新押进提堂。    
    坐在汪直右侧的掌刑秦弘梧用惊奇的眼光盯着云珠子,轻声道:“厂公爷,您看他的衣服……”    
    汪直定睛一看,也暗吃一惊:刚用井水冲过,云珠子身上的道袍已经干了!他心里打了个“咯噔”:这个道士倒似有点异术!    
    秦弘梧吩咐道:“把犯人锁在地上!”    
    西厂提堂的地面是用石块铺成的,公案前的一块地面的石头特别厚,上面还凿了几个洞眼,用于锁身怀绝技的犯人的。自西厂衙门开设以来,还没捕过这样的犯人,所以从未采取过这样的措施,今天云珠子算是第一遭。    
    云珠子跪下,让厂役把链条锁上,然后朝上作了一揖:“贫道拜见二位熟识大人!”    
    秦弘梧一拍惊堂木,喝道:“见官不磕头?云珠子你竟敢藐视朝廷命官!”    
    云珠子笑道:“贫道见了六部尚书也是只揖不拜,难道还拜你这个小小的西厂千户官儿?给你二位跪一跪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大胆妖道!左右,与我掌嘴!”    
    几个厂役走上去,手拿三寸宽的竹板子,你一记他一下“劈劈啪啪”一阵乱打。云珠子不避不让,不吭不叫,闭着眼睛挺挨。打到五六十记停下,原以为必定鼻青眼肿,脸面红肿,却不料那张脸非但没肿没红,反倒似乎白净了些。这一顿板子,像是给云珠子洗了次脸!    
    汪直示意厂役退下,喝道:“犯人云珠子,你借为皇帝治病机会暗害万岁爷,是受何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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