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与西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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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与西厂-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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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綝王这一个补充很重要,因为明王朝惯于守祖制,祖制就是法律,祖宗做过的事情,后辈便可视为法律依据,不得不照办。成化皇帝听了,由于说到了太祖皇帝,他不能不明确表态了,再“这个、这个”地敷衍,便是对太祖皇帝大不敬,他想了想,问道:    
    “皇叔所言李善长取保候审一节,史籍可有记载?”    
    “皇上,臣所言之史籍有记载,宫内就有。皇上如若不信,可即刻调阅!”    
    成化皇帝真的唤来主事太监高敬原,责其去典史馆调阅史籍。    
    七位王爷见事情产生了转机,心中萌生了希望。礼王想趁热打铁把事情敲定,便起身离座,走到成化皇帝面前,跪下奏道:“朱见济如得蒙皇上恩准,得子取保候审,臣愿率在座诸王领衔签保,就把他交给臣看管,如有差错,臣愿削去王爵,交法司议处罪责!”    
    成化帝连忙站起来,伸手去搀扶:“皇叔何故如此?”    
    这个还没扶起来,那边另外两个皇叔伯王、綝王也跪了下来;跟着,几个皇弟呈王、智王、坚王、处王也全都跪了下来。    
    七王一齐磕头:“臣等愿为朱见济作保!”    
    成化帝陷入了窘境,七王此举实际上是“闹宫”,要挟自己答应将朱见济取保候审,而一取保,西厂衙门就得不到口供了,这一番心血又要付诸东流了;而如若不答应,七王这一闹,无疑会传遍天下,于自己脸面大不好看,并且还会丧失人心,因为这七王毕竟都是自己的亲人,有三个还是叔父。    
    七王既然跪下了,在未有结果前,当然不会站起来,否则这等于白跪了!他们跪在那里,额头把地面磕得砰然作响。成化帝耐不住了,提高了声音说道。    
    “诸王请起!朕已思定:史籍上如确实载有李善长取保候审一节,朕准予朱见济取保候审!”    
    七王叩谢皇恩后,这才站起来,各回原座位坐下。    
    成化帝吩咐太监:“上参汤,每人一碗!”    
    御膳房的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准备着热参汤,只要皇上一声吩咐,须臾即到。参汤送来后,每人一碗喝着,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屋里的气氛却很平和。参汤刚喝完,高敬原来了。    
    “皇上,奴才去典史馆一传旨意,主事杨得采说史籍上有,就找了出来,杨得采生怕万岁爷有什么要问,一起过来了,在外面候旨!”    
    七王松了一口气,个个面呈喜色。    
    成化帝无声地微叹一口气,思忖这大概是天意了,朱见济命贵,真的死不了。他望着高敬原,沉吟片刻,说道:“宣杨得采进来!”    
    “是!”    
    杨得采进来了,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成化帝一看,眼睛就亮了——是汪直!    
    杨得采和汪直几乎是同时跪下行叩拜礼的。成化帝说:“杨得采呈上史籍,去外面廊下候旨!”    
    “遵旨!”    
    杨得采出去后,汪直双手奉上一个黄匣子,退到一旁垂手侍立着。    
    成化帝打开黄匣子,里面是一卷纸,他拿起来,只一看,脸上马上绽出一团笑容。双手捧着,从头到底匆匆浏览了一遍,发出了几声难以抑制的笑声,然后轻声道:    
    “汪直,退下候旨!”    
    “遵旨!”汪直乖乖地走了出去。    
    成化帝吸足一口气,大声道:“礼王朱祁孝、伯王朱祁芳、綝王朱祁岱、呈王朱见琛、智王朱见信、坚王朱见惠、处王朱见家,听旨!”    
    七王见汪直进来,已经情知不好。待到皇帝一笑,他们从心里发怵。此时皇帝一开口,连忙站起来,至御座前跪下,叩头道:“臣恭聆圣旨!”    
    “经西厂衙门查实,前乃王朱见济确实指使云珠子借为朕治病为名弑帝,朱见济本人已供认无讳!朕现将朱见济供状发下,从礼王起依次传阅!”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高敬原从成化皇帝手里接过朱见济的供状,交给礼王。成化帝也不说“平身”,就让七王跪在那里传阅,以作为对他们先前“闹宫”的惩罚。    
    七王阅毕,奉还供状,又磕头谢恩。    
    成化说:“而今,你们无话可说了?不过,朕绝不降罪你们,无须惊恐,过几日,朕还有恩旨下来。你们跪安吧!”


第五部分第80节 西厂总督被绑架(1)

    礼王等七位王爷出去后,成化皇帝喝了一杯茶,独自站在炕前静思默想了一会儿,咳嗽了一声:“咳——来人!”    
    高敬原像影子似的闪了进来:“奴才在!”    
    “传旨:即传六部尚书进宫面圣议事!”    
    “遵旨!”高敬原打了个千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万岁爷,杨得采还在外面候旨……”    
    “叫他回去吧!”成化帝一想还有个汪直,“还有汪直,让他找个地方坐一下,待会儿和六部尚书一起进来。”    
    “是!”    
    成化皇帝倚在炕上,拿起来见济的供状,仔细看了一遍,寻思道:汪直倒是真能办事,一昼夜不到就使朱见济屈招了,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    
    朱见济既然作了招供,那就必死无疑了!成化帝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涌上心头,整个身子都感到飘飘然的,继而是一种舒适的疲倦感袭来,他倚在炕头睡着了。    
    成化帝这一觉睡了大约一个时辰,高敬原听见皇上醒了,便进来禀报:“万岁爷,六部尚书已经奉旨来到,在东华门递了牌子。”    
    “传旨:召六部尚书及汪直在养心殿东暖阁面圣!”    
    一会儿,汪直引着兵部尚书李德隆、刑部尚书项叔温、吏部尚书吴鸿镜、户部尚书朱福熹、工部尚书贾宗鼎、礼部尚书程仙露进来了,七人行了跪拜大礼,皇帝点点头:“平身,赐座。”    
    七人中,只有汪直知道成化皇帝召见他们的目的,其余六人都各自在心里猜着。他们的神情被成化帝瞧在眼里,笑道:“尔等定在猜测朕今个儿突然召见的事由?朕先给你们看一份东西——”    
    汪直从皇帝手里接过朱见济的供状,递给刑部尚书项叔温。六部尚书传阅了一遍,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云珠子之事发生时,他们都在场,心里皆在嘀咕皇上定要追究乃王“举荐失察”之罪,但谁也没想到乃王竟然是云珠子的幕后指使人!    
    成化帝待六部尚书回过神来,说道:“朕召你们来,是想和你们商议一下如何处置该案。尔等心里如何想的,便全奏明,畅所欲言,言者无罪。”    
    六部尚书既然升到一品大员的位置,官场经验自然丰富。以他们猜度,照云珠子、朱见济之罪行,处置起来是很便当的,《大明律》是有规定:弑帝之罪为十逆之首,逢赦不赦,处凌迟之刑,皇帝自然知道这个,不必召他们来议处,自己朱笔一批就行了。但现在皇帝却召他们来议处,看起来是因为两名钦犯中有一人是皇帝的堂弟,皇帝不忍照律严处,却又不便圣裁,所以想让他们开口。    
    这样想着,礼部尚书程仙露便开腔了:“臣以为此案处置宜慎重,既要参照太祖皇帝订立的《大明律》,又要考虑实情,以臣之见,拟可将云珠子处凌迟,朱见济处斩立决。”    
    成化帝听了,未置可否,望着刑部尚书项叔温:“卿是刑部正官,说说看。”    
    项叔温寻思成化皇帝大约想再从宽一些,便说:“臣以为云珠子应处凌迟,至于朱见济,原是封王爵的,自古以来有‘刑不上大夫’之说,是否还可以从宽些,判个斩监候。”    
    其他几个尚书都附和项叔温的意见,惟独汪直不吭声。汪直心里最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知道皇帝的想法恰恰和六部尚书所猜的相反,是想借六部尚书之口来将朱见济处严刑,他自己再装出一副不忍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但六部尚书却主张将朱见济判斩监候,就是暂不处斩,待秋决时由皇帝本人决定是否当年处斩,这显然是不合成化皇帝之想法的。    
    果然,成化帝听完最后一名尚书的意见后,开腔道:“杀人毕竟不是好事。不过,如若一个都不杀,国家就无法治理。什么样的人该杀,什么样的人不该杀?《大明律》里都定得清清楚楚的。太祖皇帝订立《大明律》,是让子孙后代去治理国家时有个依据,并非让朕随心所欲。朱见济原是乃王,便是不被朕削去,依朕看来,小小一个王爵,也算不得什么贵显。‘刑不上大夫’这个话是有的,但朱见济也要配得上‘大夫’这两字,他连天地君亲师都抛在脑后了,还能称‘大夫’?”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咬着细碎的白牙,阴冷地一笑,说道:“朕意,云珠子和朱见济定为凌迟,尔等以为如何?”    
    六部尚书这时才知道皇帝召见他们的用意,心里都泛起一阵寒意,都连连叩头承旨。汪直也磕了几个头,心里却是暗暗好笑。    
    成化帝又说:“朕已看过黄历,明日是个黑道日,正好送云珠子和朱见济去西天。汪直、项叔温为监斩官。”    
    汪直、项叔温跪下:“臣领旨!”    
    汪直叩头,说道:“万岁圣明!请旨,由哪个衙门的人出红差。”    
    “监斩官以汪直为正,项叔温为副,由西厂衙门施行处刑。”    
    “遵旨!”    
    成化帝想了想,又开腔道:“两名钦犯都押在西厂大牢,尚有差错,明日提不出活人走出大牢,汪直,你的寿限就到了!”    
    汪直吓得一颤,忙叩头道:“奴才遵旨!”    
    “平身。”成化帝眨了几下眼睛,说:“朕听说,朱见济在官场上有些人缘,云珠子这个牛鼻子道人在僧道界也有些名声。如今的混账规矩,逢这类事,亲朋好友、门生故吏免不了要给他们饯别,祭一祭刑场,收一收尸——云珠子、朱见济处刑时,谁想这么做,一概不阻挡。唔,索性热闹些,你们传旨京师各衙门并顺天府,凡四品以上官员,一概都去西市‘观瞻’,大家给这两个大逆不道的混账行子送送行!唔,就这样,你们跪安吧。”    
    汪直和六部尚书一起出了宫,马上升轿前往西厂衙门。他从成化皇帝对他的态度上隐约产生了一种预感:乃王的事情解决了,皇上不需要他了,为了保密有可能要把他灭口了!他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中,却又感到茫然,不知如何得以解脱。    
    汪直在轿里轻声叹息:“唉——真是伴君如伴虎啊!狡兔尽,走狗烹。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一会儿,官轿已抵西厂衙门。汪直一下轿,便对迎上来的太监吩咐道:“速传秦弘梧来见本督!”    
    汪直刚在总督值事房里坐下,秦弘梧就来了,进门打了个千儿:“厂公爷!”    
    汪直竭力摆出一副与平日一样的威严样子:“本督刚从宫里来,皇上有旨:明日出云珠子和朱见济的红差,处凌迟,由西厂衙门派人施行。你去物色几个人,每人赏一百两银子,刀子什么的都准备好。皇上传旨京师各衙门并顺天府四品以上官员都要去刑场看的,行刑的一定要做好这趟差。若有差错,本督定然不饶!”    
    “遵命!厂公爷。”    
    “另外,今晚你不要回府了,就待在本督的值事房里,代行督命。你除了严饬大牢的牢官狱卒严格守值外,自己每隔一个时辰也须去牢里看一看。圣旨已下,明日西厂如果押不出这两个活人,本督固然不妙,你这个掌刑千户自然也逃不脱干系。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了!”


第五部分第81节 西厂总督被绑架(2)

    汪直吩咐完毕,出门登轿而去,径返自己的府邸。    
    轿子进了大门,穿过二仪门,在客厅前停下。汪直走下轿子,面前太监、丫环、亲兵、家仆跪了一大片,都向他叩头请安。这是他定下的家规:出门、进门下人都须跪迎跪送。汪直望着跪着磕头的这些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威风不知还能摆几天?他朝跪在头里的管家招招手,管家连忙膝行向前。    
    “奴才听爷吩咐!”    
    “这些人,每人赏银子五两!”    
    “是!”    
    “让膳房厨子速办一桌酒席,送到卧房来。”    
    “遵命!”    
    汪直进了卧房,在外间坐下,几个丫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给他御下官服,换上便装。随侍小太监奉上一杯香茗,汪直喝了几口,酒席已经送来了。    
    汪直府上的厨子是他特地从广西家乡找来的,烧得一手广西菜。今晚的菜肴搞得很丰盛。山珍海味,还有毒蛇、老鼠,都是汪直平时特别喜爱吃的。但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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