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与西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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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与西厂-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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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直压根儿没想到东厂在皇帝身边安插了密探,他和万岁爷密议阴谋时,那个贴身御前小太监正在窗下偷听,只好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万岁爷,奴才用人不当,是御膳房太监刘辅良酒后泄露出去的。奴才方才已经把他给打发了。奴才向万岁爷请罪!”    
    成化帝想想还用得着汪直,也不便降罪,便说:“朕之用心你也知道,此事不决,朕吃不香,睡不熟,更不用说治理好国家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这意思很明了:皇帝还要谋害乃王。汪直自然听得懂,想了想说:“万岁爷,除掉乃王的办法其实是很多的。奴才替皇上着想,似乎应当定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并且也不必由皇上提出将乃王处死,而可以使朝中大臣上奏章要求将乃王处死,这样,皇上不但可以公开处决乃王,还可以赢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哩!”    
    成化帝一听,脸上显露出期待的神色:“卿家以为以何理由可以使朝臣上本请诛乃王呢?”    
    汪直朝皇帝坐的位置走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设一个圈套给他钻!”    
    “圈套?”成化皇帝一怔,似乎是怕自己钻进了圈套似的,“什么圈套?”    
    汪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刚刚可以使成化帝听清楚:“奴才想不妨让乃王钻进‘里通外国’的圈套,这个罪名一旦成立,肯定是朝野共愤,大臣们都会上疏本参劾乃王的。那时,万岁爷就可以大做文章了,别说杀乃王了,即便将他抄家灭门也不为过啊!”    
    成化皇帝的嘴唇边掠过一道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卿家想到了什么‘里通外国’的圈套,可详细奏来!”    
    汪直说:“奴才愚见:奴才物色一名特使,假朝廷名义密遣其赴北边的瓦剌国,对他们说大明准备跟瓦剌国修和约。瓦剌国自当年被我大明击败、被迫将先帝送回后,曾数次遣使赴京欲修和约,都被朝廷所拒绝,此番若听说我大明肯修和约,必定喜出望外,那时,特使再对他们说,请他们派一名使者密赴北京,与我大明朝廷指定的全权代表乃王进行前期商议。瓦剌国肯定上当,遣人来京。等到瓦剌使者和乃王接触时,西厂衙门出动人马包围乃王府,将使者与乃王一并拿下,取得口供后,将使者逐出国门,到那一步,乃王是有口难辩,‘里通外国’的罪名就木板上钉铁钉子——敲着实了!”    
    成化帝听着,默不作声,沉思良久,方开口问道:“乃王如何肯和瓦剌使者接触呢?”汪直胸有成竹道:“禀万岁爷,此不难解决,奴才可以会见乃王,暗示他朝廷有跟瓦剌国修和约之意。他自今天上午蒙受皇恩之后,定然对皇上感激涕零,必生报效之意,奴才一暗示,他心里对此议已经有了个底,待到瓦剌使者找上门去时,必定会以客相对,置酒款待,那时,西厂就是‘师出有名了’。”    
    成化帝点了点头,眼睛眨了几下,开口问道:“以卿家之见,派往瓦剌国的特使选何人为妥?”    
    这个汪直已经想过了:“禀万岁爷,这个特使,并非真的是我朝使者,只不过是去传个信,因此,不必选官员前往。奴才此次出京督迎乃王时,在中途泗河镇遇到一个道人,身怀异术,通晓瓦剌方言,若以此人为特使,倒是颇为合适的。事成之后,他若肯为朝廷效命,就留在西厂衙门,给他个一官半职;如其不肯为朝廷效命,奴才把他秘密处置就是了。”    
    “这个道人,现今在何处,找他容易吗?”    
    “禀万岁爷,他是随奴才一行一起进京的。奴才当时就感到此人或许是有用之才,所以当即命令西厂掌刑千户秦弘梧派坐探昼夜秘密盯梢,得知他至今还在京城。”    
    “此议尚合朕意,卿家可去安排。”    
    “遵旨!”    
    ……


第一部分第16节 密捕云珠子(1)

    次日,汪直坐轿去了西厂衙门。    
    钦命总督西厂官校办事大臣的值事房也称“总督房”,位于衙门后院。那是一间朝南的厅堂,堂内的陈设也不甚豪华,靠墙溜儿俱是木书架,上置线装书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古玩摆设;堂内当中摆着一张檀木长几,周围散放着几张椅子,只门后不显眼处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镏金景泰蓝花瓶,算是室内最气派的奢侈品。迎门放着一张大木榻,上面铺着大红猩猩毡,两头压着两个泥金绿绣毡枕,可依可靠,可坐可躺。这张木榻是汪直特地命人设置的,他在紫禁城司礼监有值事房,一般都在宫里混日子,或者干脆在家里待着,这西厂衙门是难得来的,来了必在木榻上歇息。    
    今天也是这样,汪直一进值事房,早有两名小太监走上前来,一个给他脱朝靴,一个奉上香茗。汪直往木榻上一倚,吩咐道:“速去将秦千户叫来见我!”    
    一个小太监飞快地奔了出去,不一会儿,秦弘梧来了,进门先行跪拜礼:“卑职叩见厂公爷!”    
    “起来吧。”    
    秦弘梧站起来,垂手侍立,目光低视,眼皮上方的余光望着汪直。    
    汪直端着茶碗,一边吹着热气,一边不时呷一小口,喝去了半碗茶方才盯着秦弘梧,缓缓开口道:“本督那天命你派人盯着那个叫‘云珠子’的古怪道人,他有什么异样举止没有?”    
    “禀厂公爷,卑职让盯云珠子的坐探每日一报,详细禀明其举止言语。昨天晚上,坐探来向卑职禀报:云珠子整日在京城大街小巷闲逛,偶尔替人治伤疗病,并无不轨之举。”    
    “今日他在哪里?”    
    “昨晚坐探来禀报时,说他今日应铁帽子胡同绸缎商人胡宗平之请,去胡宅为其驱鬼请神,已预收定银五两。”    
    “听着,你速派一名役长,带几个人,都着便装,抬一顶轿子,去铁帽子胡同把他请来。”    
    “遵命!”    
    秦弘梧走后,汪直喝了几口茶,歪椅在毡枕上等着云珠子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时已秋末冬初,天气已经很寒冷了,值事房里虽有暖墙,但人睡着了还是觉得颇有凉意。汪直倚在那里,觉得冷了,便将身子蜷缩起来。随侍小太监见了,拿来一条毛毯轻轻地给厂公爷盖上。太监出身的他连睡觉都极警觉,稍有动静即会惊醒,这是长期伺候皇帝、后妃练就的一种职业习惯。毛毯刚盖到身上,汪直就醒了,睡眼惺忪地望着小太监。    
    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下,边磕头边说:“奴才惊醒了厂公爷,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汪直撑起身子,倒并无责罚之意:“起来吧。唔,云珠子来了没有?”    
    “禀厂公爷”,门外,秦弘梧早已候着了,只因见汪直在睡觉,不敢冒失将其惊醒,此时听见声音,便进来了:“铁帽子胡同胡宅说云珠子今日并未去那里……”    
    汪直睡意顿时全消,提高了声音:“云珠子去哪里了?那两个盯梢的坐探呢?”    
    “卑职也正在找他们,奇怪的是,他们和云珠子都不见了?”“混账东西!”汪直勃然大怒,“你是如何选派下人的?云珠子身怀异术,你是亲眼所见,为何不派几个精明能干的坐探去盯他?”    
    “卑职用人不当,犯了失察之过……”    
    “废话少说!你马上派人全城查访,一定要把云珠子找到!否则,本督绝不饶恕!”汪直真的着急了,这是皇上交下来的差使,倘有差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伴君如伴虎,别看皇上眼下对自己宠信有加,一旦变脸,砍下自己的脑袋也是可能的!    
    秦弘梧自认晦气,诺诺连声而去。    
    云珠子去哪里了呢?此刻,他已经镣铐加身,被关在东厂衙门的一间单人牢房里!    
    东厂为何要抓云珠子?这里面自有一番情由——    
    东厂总督尚铭想出主意,将成化皇帝假召见为名,欲以毒酒药毙乃王之事密报太皇太后而使计谋受挫后,成化皇帝和汪直密议设“里通外国”的圈套陷害乃王,这个计谋自然又被东厂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密探窃听而知,作为紧急情报急递给尚铭。尚铭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场暗斗中挫败汪直,自是不能让其献的计策实施成功,他马上想出了一个主意,决定将云珠子秘密逮捕。没了“特使”,看汪直的圈套如何实施得成。    
    当下,尚铭召来东厂衙门的一名钦班。这个钦班名叫李仙钟,祖上三代都在东厂衙门当差。他从十五岁就跟着父亲进入东厂,从密探厂役做起,十年之中升为役长、司房一直到钦班,深受尚铭信任。每有机密差使,尚厂公总是委派他去做,从来都是圆满完成,不打回票。    
    尚铭向李仙钟交代道:“你带几个人,化装访查一个名叫云珠子的游方道人,查到行踪之后,不显山不露水地给本督抓来。”    
    李仙钟躬身道:“请厂公爷放心,只要他在北京,标下肯定拿得到他。”    
    “听着,万岁爷都知道这个道人,几时要召见他也说不定,所以拿他时不可殴伤,拿到后关进诏狱单人牢房,也切不可虐待他!”    
    “遵命!”    
    “还有,此事千万不能让西厂知晓。否则,不但无功,还要降罪!”    
    “标下明白!”    
    李仙钟受命后,召来手下几个司房、役长,命令他们放下手里正干的差使,马上带人分头去京城大街小巷、道观庙宇访拿如此这般一个怪异道长。为表示重视,李仙钟自己也带了七八个厂役,改扮成小客商模样,亲自访查。    
    这些派出去的厂役在京城各处转悠了几个时辰,未见云珠子的行踪。李仙钟这一路也走得脚酸腰痛,却是杳无踪影!    
    云珠子去了哪里呢?这个道士去了八大王胡同口的一个尼姑庵,那里一个尼姑外出时被疯狗咬了,眼见得命悬一丝,黄泉路近,正好云珠子上门去讨水喝,见状便给诊脉开方,着实忙碌了一阵。本来,李仙钟是找不到他的,但他们一行走过八大王胡同口时,一个厂役认出坐在街对面那家小酒店里喝酒的两个工匠装束的家伙是西厂衙门的密探,马上悄悄向李仙钟报告了。    
    李仙钟一愣:“认准了,是西厂衙门的?”    
    “李钦班,小人何时认错过人?肯定是的!”    
    李仙钟寻思,西厂衙门的密探白天都是要当差的,哪来的闲情逸致喝酒?定是在盯梢什么人?唔,会不会是在盯那怪道长云珠子?


第一部分第17节 密捕云珠子(2)

    这样一想,李仙钟多生了一分心思,马上悄声下令人员分开,待在附近盯着西厂密探。这样盯到暮色初上时,只见那两个西厂密探忽然站了起来,扔下一块碎银,连账也不结便急匆匆往外走。李仙钟看得真切,转脸四顾,只见从胡同口的尼姑庵里走出一个中年道士来,约莫四十来岁,身材高大,额头凹陷,眉长半寸,圆眼,厚唇,大蒜鼻子,头上挽着个髻儿,披着脏兮兮的雷阳巾,背插一口松木剑。    
    这个人,不是云珠子还会是谁?    
    云珠子出了尼姑庵,旁若无人,大摇大摆地顺着街道往南走。散在周围的七八个便衣厂役也认出此人正是访拿的目标,马上聚拢来,跃跃欲试,只待李仙钟发话就下手抓。但李仙钟一时却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动手。尚厂公关照过绝不能让西厂衙门知道此事,现在当着两个西厂密探的面,抓了云珠子不是泄露机密了?还是暂缓动手,跟一段路再作计较。    
    云珠子走了一程,来到四岔路口,见有一家酒楼,以手抚抚肚子,大概觉得饿了,便迈步进门,上楼去了。后边跟着的两个西厂密探,驻足立定,嘀咕了一阵,也进了酒楼,却未上楼,就在楼下正对着楼梯口的一张桌上坐下,招呼小二哥送上酒菜,便慢慢悠悠地喝了起来。这酒楼只有一个门,守着楼梯口,还怕云珠子会飞了?    
    外面,李仙钟一看,心中窃喜:这里下手,再好不过。当下,发下命令:一人去前面巡防衙门借一辆马车、两个大麻袋,赶来停在对面巷子里等着,这边一得手,马上赶过来载了“货物”就走;两人去楼下,和西厂密探套近乎,务必把他们灌醉;其余人随他上楼去捉拿云珠子。    
    李仙钟率领几个便衣厂役走上楼去,只见云珠子独坐一张桌子,已经点了酒菜,正不慌不忙地吃喝着,李仙钟几个便在邻桌坐下,唤来小二哥,也点了几样酒菜,吃着喝着等楼下送来已灌醉西厂密探的信号,便下手捉拿云珠子。    
    云珠子要了牛肉、羊肉各一大盘,大鲤鱼一条和几碟菜蔬,一坛三斤装的高粱酒,他一个人点的酒菜超过李仙钟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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