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裙摆。楚翎的慢慢抬起头，视线也随之上移，最后定格在耶律斡里衍那依然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上。无力地笑一笑，她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那晚，是你。我早该想到你们是一伙的。”
白错水的眉皱得更紧了。“公主？”他望着耶律斡里衍，“你不是应该在东方王爷那儿吗，怎么……”
“白国师，”完颜宗翰负着手，得意洋洋地上前两步：“既然你也知道耶律公主是皇上赏赐给东方瑾的，这些日子她都待在东方府中，你不妨问问她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
白错水的视线变冷，他转向耶律斡里衍，微微颔首道：“那么公主，你有什么话要告诉老夫吗？”
耶律斡里衍低下头，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她削长的脸颊。许久，那悠悠的声线在空气中颤起，划破了各怀心思的寂静。
“思卿郡主，她的确是国师的女儿。”
第四十三章 虽是殊途却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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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翎猛然抬头，睁大眼睛望向她。完颜宗翰在一瞬间冲上去，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甩了她一个巴掌：“贱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耶律斡里衍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颊上因承受重力，一侧立刻红紫地肿了起来，淡色的眼眸因为屋内阴影的关系，此刻反而显得更加的明亮。她轻轻地咬了咬唇边的伤口，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我说，此刻站在国师眼前的，的确是你的亲生女儿。”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仅完颜宗翰震怒了，连楚翎也震惊了。当耶律斡里衍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完颜宗翰的打算，寻思着最后如果到辩无可辩的地步是不是该拼死一搏，但没想到耶律斡里衍反而主动替她打掩护，直接窝里开炮，倒是给了完颜宗翰一个措手不及。
完颜宗翰怒吼着掐住了耶律斡里衍的脖子，从嗓子中挤出几个字：“你想是反了不成！”他那双手大得可怕，掐在耶律斡里衍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只要稍稍用力，只怕这颈子就要被活生生地掐断。
耶律斡里衍的喉咙中发出咯咯声，她踮起了脚尖，因为呼吸困难而面色死白。楚翎的脑子飞速地转动，不由地轻轻摇了摇白错水的手：“爹？……”
“粘罕，住手！”白错水的话掷地有声，完颜宗翰一愣，不由地松开了手，耶律斡里衍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没事吧。”楚翎俯下身想去扶起她，但当她对上耶律斡里衍的眼神后，不禁顿了一顿。
那眼神，到底是在表达些什么？
“左副元帅，我想，到现在为止，你能否给老夫一个完整的解释？”白错水微眯起双眼，打量着完颜宗翰青筋突爆的额角。显然，修养甚好的大金国师，在这种情况下，情绪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完颜宗翰喘着粗气，铜铃大的眼从耶律斡里衍与楚翎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白错水的脸上：“白国师，我粘罕今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郡主乃是东方瑾特意安排之人所冒充，并非国师的亲生女儿；而这辽国公主乃是被东方瑾所收买，意欲陷害粘罕。国师，我粘罕忠心为大金那么多年，走的每一步哪里不为大金考虑！若是我今天胆敢骗国师一个字，就让我在战场上死在敌人的乱刀之下！”
说完，完颜宗翰就牢牢地注视着白错水的每一个表情，看他是如何反应。白错水沉默着，并不开口，他的眼神在完颜宗翰激动的面庞上逡巡一转，直接转向了窗外，看似在思考，却更像在等着某个人的辩解。
想了一想，楚翎咬咬牙，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得另一个声音抢在她先响起：“白国师，粘罕的话不可信。”
“哦？”白错水望向耶律斡里衍，目光中多了几分好奇：“公主何出此言？”
耶律斡里衍剧烈的喘息渐渐地平顺，她望了一眼怒目圆睁的完颜宗翰，随即撇过头去，冷冷道：“我虽乃亡国之人，承蒙皇上善待，在上京好生安顿，我实心存感激。后皇上把我赐予东方王爷，原本我以为可以有一个归宿，却没想粘罕胆大包天，在送我去中原的路上把我侮辱，并强迫我作为他的内应，在东方府中监视东方王爷。我虽身子被毁，但并不糊涂，也分得清好歹，我发现东方王爷是真心在为大金做事，而粘罕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故而当粘罕来让我向国师证明郡主身份是假的时候，才鼓起这个胆子，把实情说出来。还望国师相信。”
“你！……”完颜宗翰暴喝，瞪着眼，两道目光像火焰般来回灼着耶律斡里衍的脸庞，而耶律斡里衍则一直侧着头，看也不看完颜宗翰一眼。
“国师，我……”
“左副元帅，若是没有别的事了，还恕老夫失陪。这些日子前线战事吃紧，左副元帅不应该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白错水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却分明含着对他的不信任。
完颜宗翰把牙咬的格格响，把屋内所有人的脸都一一扫视一遍，猛地一脚踹倒那张紫檀木桌子，怒哼一声，抓起扔在一边的帽子，打开门扬长而去。
惊魂初定，楚翎长长出了一口气，就听见白错水慢悠悠地道：“粘罕这个人，不值得老夫信任。”
那不就是说，白错水就算不支持完颜杲，也绝对不会去支持完颜宗翰的了？楚翎站起身走到白错水的身边，轻轻道：“爹，你相信女儿吗？”
白错水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爹相信，你永远是爹的好女儿。”
“可是粘罕对我做的那些事，再加上今天的恶意栽赃，这口气，女儿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虽然她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但是为了坚定白错水的立场，争取早日完成任务，卑鄙一点也是需要的。
白错水皱了皱眉，拉住她道：“你放心，为父一定会让粘罕付出代价的。”
楚翎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耶律斡里衍扑倒在白错水面前，扯住他的外袍，倒把楚翎与白错水都吓了一大跳。
“公主……”
耶律斡里衍抬起双眼，眼中赤红，声音沙哑，她双手紧紧地攥着白错水的衣角，在不住地剧烈颤抖，连带着她那无血色的唇也抖得如秋风中瑟瑟凋零的枯叶。
“国师，救救东方王爷……再迟一步只怕他要遭难了……”
“什么？”楚翎大惊，不由地蹲下身去扶住耶律斡里衍：“你说什么？谁要遭难了？”
耶律斡里衍看了一眼楚翎，哑着嗓子道：“是东方王爷……我在粘罕带我来的途中无意间听见，他那真定府的计划是个陷阱，就是，就是专门设计了要引来东方王爷好除去他的……所以我才……”她转向沉思着的白错水：“国师……斡里衍求您，救救东方王爷……他一心效忠大金，却遭奸人粘罕的陷害，这乃是大金的损失啊……国师，求求您了，东方王爷已起身，再晚，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国师……”说到后来她已经是声音凌乱，泪水长流了。
听她如此说，楚翎不由地愣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东方王爷……如此精明的一个人，如何会落到粘罕的手里……公主多虑了吧……”
耶律斡里衍目如寒冰，瞟了楚翎一眼，低声挤出几个字：“有内奸……”
“公主。”白错水伸手欲扶起耶律斡里衍：“你先起来……”
“不！”耶律斡里衍跪在地上紧紧地拉住白错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他：“国师，你要答应我救救东方王爷啊！”
白错水长叹一声，道：“公主，不是老夫不肯，只是老夫现身在中原，身边并未有足够的人手，再加上……”他望向耶律斡里衍绝望的面庞：“现在是非常时刻，粘罕选在此刻动手，恐怕目标不仅仅是对付东方瑾那么简单了，连带上京……公主，你知道老夫的意思么？东方王爷之事虽紧急，但是此刻的上京更是危险啊……”
白错水的意思非常明显，对他而言，大金未来天子的命显然比东方瑾更为重要。虽然这是个合乎常理的抉择，但对于耶律斡里衍来说，不啻于被判决了死刑，她任由双手滑下，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
“爹。”楚翎缓缓起身，她望了一眼地下的辽国公主，深吸一口气，道：“我想我可以去试试。”
“你？”白错水惊讶地望着她，“卿卿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要瞎掺和了。”
楚翎微微一笑，面色泰然：“我当然知道，保护支柱固然重要，但是国家栋梁也不能不顾啊！明君，能臣，国之根本，这不是爹常常说的话吗？现在有这个可能救东方王爷，我们为什么不尽力去试试呢？”
地下的耶律斡里衍猛然抬起头，盯着楚翎，眼中似乎放出了光亮。
白错水沉吟着，许久，他的目光对上楚翎的目光，发现她没有一丝的慌乱，缓缓开口，道：“并非我不让你去，只是，你知道，这种事有多危险吗？我尚且都不敢保证，又何况是你一个未经江湖事的女孩儿家？”
“未经历过江湖，不代表就没有那个能力。”楚翎拉住白错水的手，另一只手指指自己的脑袋，笑道：“爹，你应该相信你的女儿，这里的智慧还是有的。再加上国师大人的谕令，难道那些人还真想当叛徒不成？”
白错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像是在思考。半晌，他无奈地挤出一个笑容，道：“也罢，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我就打这个赌吧！”他牢牢盯着楚翎激动起来的面容，严肃地说：“卿卿，听爹的话，不要硬来，实在不成就放手，你不是粘罕的对手。”他从袖间取出一枚令牌递给她，道：“这是圣上亲赐与我的金牌，见此如见皇上，你可看情况使用。”见楚翎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金牌，他眯起双眼，道：“粘罕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果真是深思熟虑好久，只怕顾及他为先锋，皇上那边都难请下旨……”
楚翎拉起耶律斡里衍道：“公主，你知道具体地点吗？”
耶律斡里衍点头：“我知道，那日我偷听，并未给粘罕发现，听他们准备在离真定府大约一百里一处叫乌头山的地方行动……”
“好，我知道了。”楚翎转向白错水：“爹，事不宜迟，我这就起身，能早一刻机会就大一刻。”
白错水点点头，深深凝望着楚翎，道：“卿卿，记住为父的话，千万小心。”
楚翎笑笑，走上前去，在白错水的面旁亲了一下，道：“我会的，爹，你也保重。”她深深地望了一眼神色复杂的白错水，拉住耶律斡里衍道：“公主，我们走吧！”
望着楚翎与耶律斡里衍打开门匆匆出去，白错水眯起眼睛，扫了地上被完颜宗翰踢翻的桌子一眼，吩咐道：“来人，传令下去，即刻启程。”
第四十四章 时为生死时为忧
更新时间2011…7…5 20：55：01 字数：2409
“郡主？！”楚翎突然勒住马，令耶律斡里衍大惊，不由地也勒住马掉过身来，身后那白错水调拨的五十骑兵也齐齐刹住。
“郡主是不是累了？”耶律斡里衍望着有些气喘的楚翎，目光中掩饰不住焦急。他们出来后一直在狂奔，显然这个“郡主”的骑术不是太好，好几次远远地落在后头，虽然耶律斡里衍心中急切，但是毕竟这些骑兵现下还是听这郡主的，而且还要依靠她身上的金国皇帝御赐金牌，耶律斡里衍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楚翎大口喘了几口气，摇摇头道：“不是……我突然想到，我们……可以去找一个人……”
“谁？”
楚翎笑了笑，解下身后的披风丢给耶律斡里衍，道：“公主，麻烦你去斡离不大人那里，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如若他不信你说的话，你就将这件披风给他看，相信他自然会以最快的速度前来相助。”
“斡离不？”耶律斡里衍握着楚翎的披风疑惑地看了一眼：“他又如何……”
“相信我。”楚翎打断她的话，“公主你的骑术比我好，所以拜托你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斡离不大人，一定要亲自告诉他本人，他自会明白。”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我们应该离乌头山不远了，我没有把握就凭五十骑兵的力量救出东方王爷，所以，斡离不大人才是我们最大的希望……”她诚恳地望向耶律斡里衍：“所以，一切就麻烦公主了，千万要见到斡离不大人，告诉他，东方瑾有难，速来相救。”
耶律斡里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忽地手一收，掉转马头，大声道：“好，我这便去！郡主千万小心！”
楚翎微笑着目送那潇洒策马飞驰的女子背影远去，敛容一拍马，立刻，身边的骑兵们也跟着继续飞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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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翎跳下马，往四下里看去，是一片光秃秃乌黑黑的山头。这就是乌头